从鬼杀的眼神中,那炽热的如同地狱焰火的明灭幽光,是一种对于死亡的无上渴望,白汐很清楚,这样的人是越挫越勇,遇强更强的怪人,待打杀到真正激动兴奋的时候,他便什么都不会顾虑!
白汐心下定了定,暗暗调息全身内力,只是刚刚几招,也能看出这个鬼畜般煞气的男人武功路数诡异,内力高深,不输于她,此时她玄音功尚且才修炼到四成,若是与他对抗,不知胜算几成。
她暗暗估量着,一双亮丽凌然的双目却是死死盯着鬼杀,两人用锐利的目光交相试探,倏地,鬼杀移步影射而来,那步数诡异的很,青烟缭绕般令人头晕目眩,那数串奇异的残影相接,看不见本尊何处。
白汐一个愣神,鬼杀已经到了近前,那冷寒的黑色链条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倒钩上尖锐的冷芒烁烁,在他手中电掣雷霆般,挥舞的煞气淩淩,白汐来不及抽身,只能瞬间向后弯腰,扭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堪堪躲过那森冷的倒钩。
倒钩黑爪在她面门上方留下一道银亮白光,带走几缕她还未飘落的黑发,白汐眼眸一暗,翻身一手撑地,回旋而过,脚下生风,转动着踢向鬼杀。
鬼杀后退躲避的当口,白汐已然起身,手中竖着一柄青盲幻剑,不等他站稳,便凌厉如电,招呼上来,那幻剑不见锐利刀锋,不见银白剑身,但青芒四溢的罡气尤为慑人,幻剑周身还似是缠绕着牛毛般的小剑,若是长剑沾身,那无数的小剑必定会进入骨髓,流窜至血脉之中,在身体内由内而外刺痛砍杀,无从生还。
“好剑!”鬼杀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像他这般阴冷鬼畜的人竟是如莽撞大汉般大喝了一声。
突然,他长链鞭打而出,在半空中游走如银蛇,诡异曼妙却杀气腾腾,他深知,与白汐的幻剑相抗,远攻方能占领高地。
长链幻剑相撞,发出铮铮跳跃的刺骨鸣音。两人在台上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并不近身对战,只有手中的武器挥舞的灵光掠影,速度也越来越快,观台上的人已经双目干涩,被捎带着罡气的光芒刺痛了双目。
白汐眉头开始紧皱起来,这样相持下去她必定会输,鬼杀长久混迹于江湖,度日在厮杀刀口之上,体力自然要比她好的多。不行,一定要尽快结束!
她心中一动,右手长剑虚晃一招,脚下生风已朝着鬼杀掠去,她周身白光轻覆,带着擦风而生的玄妙音律,玄音功四成功法,可避过高手戾气锋芒,攻略城池!
鬼杀也反应不过瞬间,长链不收,反转而过,他冷冷站在那里等着白汐身至,似是不准备有任何动作,白汐心中一惊,双目蓦然大睁,清楚感觉到后背夺命气息的倒钩电驰而来。
身后有疾驰飞掠而来的倒钩长链,身前鬼杀如幽魂般挡在近前,那背后森然入骨的杀气如此之快,她知道自己连躲避的功夫都没有,只能用更快的速度飞身向前,制住眼前这个男人,但后果便是,两败俱伤!
锋芒眼神凌厉成一条笔直的光线,白汐目光如炬,射在鬼杀面上,倏地,鬼杀目光大变,绕过白汐看向她的身后,白汐恍然,却也不作他想,手中快电挥动,反手在他右臂上飞快划过,不曾流下一滴血。
而身后,那势如破竹的倒钩却久久不至,想起刚才那一刹,鬼畜目光的突然变化,她恍然回头,却见那倒钩正沉沉钉在台上,入地三分,周遭裂开破碎的裂纹,黑铁倒钩上还有未消散的一滴茶水。
白汐怔然,又忽而睁大了一双琉璃眸子,向四周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不会有人刻意来救她,一定是裴聿!会救她的人,只有裴聿才有这样高深的功力!
她仓皇四顾,却没见到任何熟悉的身影,他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出手救她却不现身?
众人在突然结束的激烈大战中回过神,却见白汐神情恍惚,似是在寻找什么,一众人轻声议论了一阵,只觉得这个如仙女般美丽的孚宫宫主神秘奇怪的很。
“孚宫宫主赢,不知下面还有哪位英雄想要出来挑战?”水擎易起身笑着宣布,精明的目光轻扫,早已料到场中已无人敢上来挑战,当即将旁边装有阴心的盒子拿在手中,笑意吟吟道:“既然无人上前应战,那阴心就是孚宫宫主您的了。”
他说完,竟是亲自抱着盒子走上擂台,送到白汐面前,白汐神色有些恍惚,接过红木盒子,怔怔看了一会盒子里的碧玉阴心,良久不见任何动作,突然,她抬头看向众人,大声道:“乘此英雄会之际,本宫主宣布于明日比武招亲,谁赢,我便嫁谁!”
“嘶——”
台下立刻传出一阵冷气,这样重大的消息竟是这般轻易就决定的吗?这孚宫宫主长的这般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怎么还怕找不到好男儿吗?如此急切的比武招亲,难道是孚宫中有难以见人的秘辛?
不过像孚宫宫主这样的姿色,即便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如此美人,孚宫如此巨大的财产权势,他们当然是趋之若鹜,尽力一试!
只是片刻的惊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可比今日在英雄会上一展身手,获得阴心更令人激动且跃跃欲试了!
“白宫主果然是女中豪杰,夫婿自然也该是武功卓绝之人,承玉在此祝白宫主早日觅得良人。”主座高台上,沈沉笑吟吟开口祝贺。
白汐嘴角轻扯,似是无奈,“借承玉公子吉言。”
恍然间,除了沈沉之外,似是还有另一道目光射在她的身上,白汐偏头看向沈沉身边的陆御,银白面具那两个黑洞之下,目光深幽如黑珍珠般,按捺住四射光芒,叫人琢磨不透。但白汐却清楚的感觉到,那目光之中却是满满的戾气,只是不知道这戾气是对着她,还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
她移开目光,暂且不去研究这个男人,转头道:“水族长,我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等会我会派人送来万两黄金,多谢水族长。”
“宫主言重了。”水擎易忙微笑回道,“那容老夫送宫主一程吧。”
他话音一落,却听到主台上有动静,他抬眼去看,见陆御已然起身,在几个侍卫的守护下,似是要离开的样子,水擎易面露急色,尴尬回头看了眼白汐。
“不用麻烦了,水族长自去忙吧。”
水擎易尴尬抱拳,“怠慢了。”
见他匆匆回身去招呼陆御,白汐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白汐并未立刻离开,她确定裴聿一定就在这里,这个时候,人应该还没走开才是,英雄会已经结束,众人也相继离开,白汐在一旁看着,却还是找不到任何踪影。
“汐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涉云一行人匆匆过来,见白汐面色有异,关切道。
“没什么,云姑姑,我们也走吧。”
白汐恍然回神,从人群中移开寻找人影的目光,人群中怎么找不到裴聿的身影,她有些泄气,想着左右明日比武招亲,若是真不能将裴聿逼出来,那她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她回过头,见涉云一群人正关切的看着自己,而涉云身边,正是一身青衣的白谦羽。他瘦弱的小身躯直直站在那里,已经到了她肩头的高度,一身清华淡然,却在隐隐发抖,稍显苍白的面上,双目无神,嘴唇紧紧抿着,面部下隐藏着的激动,一时无法激发出来。
“我将羽儿带来了。”涉云轻叹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几人稍稍退开几步。
白汐面色微动,上前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抚上少年的头发,顺着额际颤手在那双无神的眼睛上方盘桓,“阿羽……”
“你是……阿姐……”白谦羽浓黑整齐的睫毛颤了颤,握住白汐的手,激动道:“阿姐,你还活着!阿姐,羽儿好想你……”
听到弟弟熟悉的软糯声音,白汐再也克制不住,张臂紧紧抱住白谦羽,喉头哽了下,“阿羽,你不在孚宫乖乖待着,怎么出来了?”
“羽儿以为阿姐死了,羽儿想要替阿姐和母亲报仇,我不能就在孚宫里等着,阿姐,你没死,太好了……”
白谦羽闷闷的声音从白汐肩窝处传出,更是让她百感交集,羽儿这么小就知道承担这样的仇恨,这对他实在不公平,这个仇恨,她一定会尽快亲手解决。
半刻钟后,白汐一行人也没走开,在水家后院内找了亭子坐下,将白谦羽从孚宫出来后的近况大致了解了一下,白谦羽在离开孚宫不久后便正巧撞上鬼杀执行任务,白谦羽险些丧命,但因无意中,鬼杀发现白谦羽的鲜血对他的武功进步,内功提升有利,便将他带在身边,收了做徒弟。
白汐知道,她和阿羽从小就被母亲用冰蝉炼药服用,强身健体,且寒血周转全身,也早就是一副难得的良药,而鬼杀也果真是武痴,不会放过一星半点有利于武功进步的机会。
“好在,他没有将你怎样,不然,我定会取他性命。”白汐冷冷道。
白谦羽面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无神的双目上似是也染上了光芒,“阿姐,我只是被放了些血而已,他也教了我一些功夫,我不怪他,他也当得了羽儿的师父。只是,阿姐,你为何要突然比武招亲,羽儿觉得,这些匹夫是远远配不上阿姐你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白汐眼神闪了闪,尴尬转了话题,而身边几人,除了白谦羽外,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裴聿若是再也不会出现,或是真的死了,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几人刚刚起身,白汐神色一动,顿住了正要移步的脚步,隔着几棵树木,正瞧见一男一女缓步走来。
男子一身灰白,身材颀长凌然,面上覆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整个人即便是举止温和,仪态悠然,全身却还是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而他旁边的女子一身娇俏粉裙,容貌如早春花朵,水灵美艳,抿唇一笑,便现出艳丽而可爱的明媚,惹人眼球的娇俏。
隔着不是很远的距离,两人的对话也清清楚楚传过来。
“御世子,正是用午膳的时候,灵儿亲手准备了几道小菜,若是世子方便,请尝一尝灵儿的手艺再走吧。”
水灵儿站在那里双手绞着绢帕,羞涩留人。
那银皮面具缓缓低头看了一眼娇俏的少女,声音淡漠道,“多谢水姑娘美意,我已与人有约,水姑娘的手艺,只能下次再尝了。”
白汐正估量着这女子应该是水擎易唯一的孙女水灵儿,而这样明显的举动,必然是对陆御有意了。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陆御的目光直直射向她的方向,银皮面具在明媚阳光下擦出一道刺目的反光,而迎着阳光,她可以清楚看见面具两个黑洞下,那双眼睛黝黑的发亮,深邃的光芒竟是比阳光还要刺目,恍然间,有些熟悉。
“江湖霸主,孚宫宫主相邀共饮,我岂敢怠慢。”那没被面具覆盖的薄唇一张一合,语调悠然,声音醇和,似是盖过了他身上流露出的冷寒之气,而那薄薄的唇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哂笑,全身的气息都诠释着一种意味深长。
水灵儿闻言,立刻循着陆御的目光朝白汐他们看过来,面色暗了暗,却也只能识趣道:“既然如此,那灵儿只能等到下次御世子方便再说了。灵儿告退。”
陆御也不应声,只像是没看到负气而走的水灵儿,他看了一会白汐的方向,突然大步朝亭子走来。
“恭喜白宫主得到阴心圣药。”他优雅抱拳问候,丝毫没有刚刚胡诌的愧疚感。
白汐静静看着他,眼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探究,“御世子有心了,只是我好像并未说过,谁来恭喜,我便要请谁吃饭。”
“嗯。”陆御顾自沉吟一声,“若是我再透露一个消息给你,应该就够这一顿饭了。”
白汐皱眉,小心应对着陆御的故作玄虚。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那双黑沉的眼眸直直看着白汐,里面竟是绽出一丝与之全身冷傲不符的笑意来,“明日皇宫内天圣教主开坛血祭,以神物红雪选冥定圣女候选之人。这消息白宫主是否感兴趣,又是否决定要请我一顿饭,留给白宫主明日再决定。”
他倏然抽身就走,只是恍然瞬间,便已在十丈之外,他又回头朝白汐这边遥望一下,才悠然转身就走。
白汐愣愣的看着那一身灰白身影,脑海中不自觉浮出另一个身影,飘忽不定,琢磨不透……她忽然甩了甩头,将脑海中奇怪的想法撇开,她怎么会将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联系到一起!
“汐儿,那明日的比武招亲还要办吗?”涉云在一旁皱眉提醒道,若是陆御说的是真的,孰轻孰重,她自然也清楚得很。
白汐回神,想了想道,“办,所有事交由云姑姑你来处理,我去皇宫看看。”
“我看,还是先查探一下他所说的真伪,再决定要不要去皇宫才好。”月离细心道。
白汐默然点点头,“这样也好。”
两个时辰后,打探清楚的月离悄然回到风棋酒楼。
“白日陆御所说的确实是实情,不过还是有奇怪之处。”
白汐将目光从桌案上移开,抬头看着月离问道:“奇怪之处?”
“嗯,血祭确实是天圣教在选取每届圣女之前都会举行一到两次的盛大坛事,但今日这个消息却是在下午时候天圣教才做的决定,原本是定于五日之后举办的,突然改变日期,而且是在陆御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之后……”月离皱眉沉思,“但天圣教和陆御早前便是不和的,而现在,难道陆御已经将天圣教的力量都收下了?”
“若真是这样,那陆御的能力已经不能小觑了,不过他这样做,将我引到皇宫去,是要做什么?而他又为何如此肯定我会被引进去?红雪……他很清楚我的目的吗?”
白汐凝目轻声道,越想,她越看不透陆御此人,仅仅是两三次的会面,一次的对话,她却十分肯定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对于自己的种种奇怪,她却又完全无从下手。
“算了,先不管他了,月姑姑,你先看看这个。”白汐费力将脑海中烦乱的思绪撇开,将桌上的红木盒子推向月离,道:“月姑姑,我刚刚查了药理古书,阴心是幽谷中千年成活,万年成草的绝世草药,历经万年风霜的阴心才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给母亲治病不需要万年之老的阴心,但也要有四百年才行,而这棵阴心草,怕是才有两百年左右。”
月离面色一变,惊道:“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那难道还要等它再长两百年吗?它能等,叶宫主哪里能等!”
“也不用等,阴心本性阴寒,只要有与之相抗的强大内力辅佐,促进生长,它应该能够尽快成长,足够用药。”
“与之相抗?孚宫的武功大多都是阴寒功法,不能相衬,江湖上修炼纯阳功法到上乘的人也是极少,又要到哪里去寻这样一个人来?”
白汐默然,低头看向红木盒中碧玉纯粹的阴心,眼眸中映满了一片绿色荧光,良久才道:“有,裴聿便是修炼的便是纯阳功法。”
“唉,那还要先找到人再说啊。”月离深深叹一口气,又瞥一眼面色不对的白汐,恍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换了话题道:“那明日你要如何进入皇宫,陆风皇宫比之乾龙皇宫还是要森严许多的。”
“我知道,我已经让云姑姑,将一名早就安排好的圣女候选女子退下,我今晚补上便是。”白汐顿了顿,又道:“明日一去,或许几日内回不来,陆风皇宫戒备森严,我一个人也好行事,若是孚宫无事,你们也就不用来找我了。”
月离眉头越皱越深,白汐这样做的话不可能不危险,只是她已经决定,就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她们也只能暗中关注帮衬了。
天圣教突然传出要血祭开坛的大事,只需一夜的时间,整个陆风国便传开了这个消息,所有百姓都激动无比,第二日一早,每家每户都早早起来准备,在自家门口摆好香案,等待与天圣教一并开坛祭天。
天圣教在陆风国便就是神人的存在,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百姓着想,只要是天圣教开坛,以后的几个月内陆风国都是风调雨顺,热闹繁华,这几乎是已经不能质疑的冥定天理,因而陆风国的百姓对于天圣教是比之皇权还要尊敬信仰,天圣教此时突然举办的血祭,当然也成为全国所关心的重大事情。
正是深秋时候,陆风国的深秋并不十分寒冷,却是十分干燥,狂风作作,但尽管如此,太阳还是如此明媚大方,将祭坛高台上的石柱射出一道道明光暗影,一抬头,似是看到了灼灼光华的天际神仙,如此灼目。
白汐静静站在祭坛上方右侧的人群之中,与她并排站着的还有十余人,今日,她们便是这祭坛上的主角。
“咚——咚——咚——”三声厚重如同雷鸣的擂鼓声突然响起,祭坛最上方的高位上,着一身宽大黑袍的天圣教教主大声道:“开坛!”
他话音一落,空中变立刻绽放出一声炮响,有黑沉的烟雾还在空中缭绕,于此同时,知道祭坛开始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跪地开始祈祷,祈祷这一次的风调雨顺。
大风兮兮,似是上天感应到了万民的敬仰跪拜,一时间,整个陆风国上空中都弥漫着一种沉稳严肃之气。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在排列有序的人群之中缓缓穿梭,用玉碗一个个接过在场之人的一滴鲜血,便是另一边高台之上的陆风尊皇都不能避免,最后,几个半碗的鲜血倒入一个大玉盆中,在无根水中渐渐融合到一处去。
祭坛高台之上,天圣教主将盆中的鲜血放在正中央的位置,闭目默默念了咒语,倏然睁开铜铃大的眼睛,双手不拿木剑,凭空一捻,便有微光闪过,玉盆中鲜血飞射,竟是朝着他手指指引的方向射开来,瞬间,祭坛高台之上,便有一道艳红色的血色幕墙现出,每一滴血,每一个细小的血雾都凝在半空中,以厚重而妖冶的力量建筑出一片散发着红光的幕墙,如同一页无字天书,让人不敢直视。
“圣女到!”
突然一道肃穆的朗声报告传出,众人恍然回神,带着敬仰优越的神情回头看向来人。那空出的一道悠长道路上,一个身穿深紫色华丽长袍的美艳女子仪态万方的朝祭坛的方向走来,她全身衣着比之皇后皇妃还要华丽隆重,面上却是不施粉黛,头顶不梳发髻,垂足长发任意垂落,只用一根紫色丝带固定,身上的配饰不多,只有胸前一个血色鸡心玉佩,惹人眼球。
她面容姣好,清丽素颜,长发飘飘,似是仙子,一身华服隆重,震慑人心,却又高贵。果然,陆风国天圣教的圣女身份如斯尊贵!
白汐静静看着这一场动静,见着那圣女缓步走到祭坛高处,鲜血幕墙之前站定。她迎着阳光众人而站,阳光之下,她就像是女神一般受万人目光敬仰,而上官兮所看之处却不是她全身散发出来的神圣光辉,而是她胸前的那块鸡心玉佩,玉佩盛着暖色的阳光发出橙色的光芒,而玉佩之中的血丝在光亮中缓缓流动,似是有无数的生命在里面逐渐繁衍。
她眼中光芒越加明亮,这玉佩必定就是红雪了,传闻红雪在天圣教是极为高上的宝物,也只有教主和圣女才可以接触到,此时佩戴在圣女的身上,自然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象征。但不管是怎样的至高无上,红雪也一定会落在她的手中。
“灵女上前。”
一声吩咐,白汐回神,随着一同站着的十几个灵女转身走到那圣女的身前。
圣女微微一笑,笑容中尽现高贵端庄,她声音如暖流,却又带着威严,“神授天圣,尔等皆是教主在各地寻得的天赋慧根之女子,本圣女为圣天神明所托,从你们中间选取四人为下届圣女待定人选,且闭目凝神,受天道钦定。”
白汐一行人闭上双目,那圣女又回身朝向鲜血幕墙,手中举着三寸三尺长的玉扈,带着幽幽绿色光芒,缓缓舞出一个符咒,红色幕墙上,光芒还未消失,只见得幕墙上有鲜血飘出,凝结成几滴浓稠的血滴,迎着玉扈的牵引,在半空中划出几道红色的弧线。
倏地,白汐只觉得眉心一冷,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耳边传来周围轻喘着兴奋议论。
“圣天已选,你四人此后便在天圣教学习礼仪道法,半年后你们其中一人便是圣女人选。”听到圣女说话,白汐她们也都相继睁开眼睛,白汐即便是看不见,也能猜到,此时她和另外三人的眉心中正有一滴鲜红的鲜血印在那里。
她虽然十分高兴自己能够被选中,却也惊疑为何她能如此好的运气能够被选中,难道真的是天意?她不相信。
紫心圣女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天圣教主身前,福身道:“请教主训示。”
已经淡了些的红色幕墙之后,风祭教主缓缓踱步走出,白汐这才看清,他身上的黑色袍子,上面绣着百兽狰狞的模样,衬着他满面络腮胡须,倒有几分骇然。
风祭冷冷看了一眼上前一步的白汐等四人,良久才开口,“你死人以后在天圣教中静心随本座与圣女学习,切勿生出坏心,否则必遭天谴。”
“是。”
“好了,随本座前去参见皇上。”
他淡淡吩咐着,率先朝前走去,紫心也深深看了一眼她们四人,才跟着风祭朝前走去。白汐四人紧随而上。
另一个高台之上,风祭领着众人过去的时候,陆风尊皇已经站起身来,大笑着迎接。
风祭教主几步上前,也不行叩拜之礼,只是稍稍屈身禀报,“尊皇,四名圣女人选女子已经选出,请尊皇赐名。”
“好,那本皇便将‘镜’‘花’‘水’‘月’四字赐予你们四人,记住从此以后,你们身负护国天下的要职,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天圣教的圣女人选。”
陆风尊皇非常高兴,根本不用天圣教任何一人行跪拜之礼,他指望着天圣教能够用神力使国家昌盛富强,已根本不在乎其他细枝末节。
“是!”四人齐齐应声,白汐心下却觉得靠一个女人就能够镇守国家,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荒谬。
既然天圣教如此大的权威,她也不必太过拘谨,微微抬头一看,却正瞧见站在陆风尊皇身旁的陆御,见她看过来,银皮面具之下,她感觉到那道深幽深邃的光芒强烈无比,似是带着笑意在向她致意。
白汐皱眉,这个陆御到底在想什么。她从小就知道,陆御其人,精明深奥,肚子里弯弯肠子甚多,他此时的想法,她无从琢磨,不过,她有些怀疑,今日她能够无顺利被选中,难道是他从中做了手脚?
她又看一眼陆御,尽管本来是对他有些钦佩敬意的,但是现在看来,此人是敌是友,还要深究。
第二日,白汐便成为天圣教中身份独特的四位中的一位,警灵女,而白汐却也没想到,四人之中,竟然还有一个熟人也被选中,武林世家水家千金大小姐水灵儿也被选中其中,倒还真是巧的很啊。
“镜姐姐,我怎么总是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不过你这样的绝色,我若是见过不应该会忘记才对的啊!”水灵儿又一次在白汐身边提出这样的疑问,轻皱成一团的小脸上有几分可爱。
白汐径直朝前缓步走着,头也不回道:“你生在东城,我生在西城,怎么会见过,还是快点回去早些歇息,明日继续练习的好。”
她一边说着话,目光却是四处乱窜,这仅仅一日的时间,她已经将天圣教和与之相连的小半个皇宫里里外外的地势道路都已经铭记于心,天圣教所占的位置并不大,只是有几处施了阵法而已,这阵法也难不倒她。等到时候她将这里的底细进一步模清楚之后,便夺了红雪逃走便是,天圣教与皇宫的种种怪诞秘辛,她还不想参与其中。
“哎,镜姐姐,你停一下!”
身后水灵儿突然一把拉住白汐,隐在一棵大树下,示意她将耳朵凑向大树那边,隐隐可以听出对面有人在说话。
“是御世子!”水灵儿高兴道,透过树杈缝隙,可以看到对面的楼亭之中,陆御和一名紫衣女子正在说话。
白汐凝神细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应该是两人已经用内力散布出了防范,三丈之外都不能听到任何声音。
“御世子和紫心圣女在说什么,难道紫心圣女也对御世子有意吗?”水灵儿在一边撅着嘴嘟囔,继而又坚定道:“不对,紫心是圣女,不能轻易动情的,她若是对御世子有意,我便去告诉教主。”
白汐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是也有可能成为圣女吗?”
“我不一样,我来天圣教只是为了接近御世子,圣女什么的,我才不稀罕!”
白汐淡淡点头,见水灵儿双目又倏地一亮,她转头看向自己身后,见正有一个侍女端着茶水走来,水灵儿眉目一动就要迎上去。白汐突然脚步轻移,挡在水灵儿身前,待她疑惑的抬头看向自己,正要说话的时候,映在她双目中的两眼已经逐渐迷蒙无神,不过片刻,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白汐飞身而上,将那名侍女打晕,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茶水,换了装束朝亭子的方向走去。
八角亭中,紫心圣女虽还是一身高傲神秘的紫衣,面目依旧清丽美好,只是她此时眉心紧皱,贝齿轻咬着玫唇,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气,而更多了些小女儿家的娇柔之态。
“你不相信我了?”紫心突然站起身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逼视着静坐的陆御,面上似是有些沉痛。
陆御也不抬头,面具下的表情不知如何,声音却是淡然的很,“此话何解?”
“下届圣女的人选,我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人,你为何还要用别人替上,那个女子是谁?”
见陆御没有立刻应声,紫心又道:“我已经答应帮你对付风祭,难道你现在又改变了主意,去重用那个女子?你应该知道,现在,除了我,还没有人能够帮到你更多!”
陆御抬头,淡淡看她一眼,“注意一点,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这样,你现在还是圣女。”
“放心,那个女人和你的圣女之位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管她。而我也十分清楚你的用处,计划不变,到时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他的话语始终淡漠,如同亘古不变的定律,风沙不动,听在紫心的耳中却是刺耳的很,心上跟着钻痛,她又重重咬了下唇,几乎是要咬出血来。
忽然,她几步上前扑到陆御怀中,闷声中似是带着几许颤音,“陆御,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贵为圣女,即便是过得如真正神女一般,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爱你,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我只盼着半年之后,我能做回平平常常的女人,成为你的女人,你应该知道的。”
作了这么多年的圣女,有深厚自控能力的紫心竟然也会失控,陆御稍稍讶异,却也只是一瞬。他始终静坐在那里,对于紫心的动作话语不做任何回应,只是淡淡坐在那里,雷打不动一般。
突然,他眼角一动,转头看向三丈外,有人缓缓走来,他宽大衣袖轻挥,那淡薄的似是看不见的罡气屏障在白汐面前消失,她神色一顿,又继续走进来。
她低着头走到亭子外面,轻声道:“世子,圣女,请用茶。”
闻言,陆御突然出手将伏在他身上的紫心推开,突然的动作让紫心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重重推开,她瘫坐到地上,高贵华丽的紫色衣袍擦到地面的灰尘,显得有几分狼狈。
她贵为天圣教圣女,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紫心面露惊讶悲愤的神情,抬头不能置信的盯着陆御,而对方也冷目直视,眼神中带着几许厌恶冷厉,“圣女酒醉,应当检点才是。”
紫心双目中缓缓溢出水色,她慢慢起身,深深看了眼陆御,没有说话,飞身掠出八角亭。
“你们贵公子都是这样伤女孩子心的吗?”白汐一边淡淡道,一边将茶水放在石桌上。
“这样不好吗?”银皮面具之后,那双锐利幽深的眸子直直盯着白汐,轻笑:“天下女子,我只能保证不会伤我娘子的心,其他人,我无法顾及。”
“没想到御世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只是世子妃还未有定数,御世子怕还不知道要伤多少女子的心吧!”白汐哂笑,只觉得陆御的话都不一定能信。
对面,那双黝黑灼热的眼眸又亮了几分,盯着白汐的面庞,凑近了几分,道:“不,世子妃早已有了定数。”
“呵呵,那就恭喜御世子了。”白汐挑眉,自然不相信这些鬼话,她毫不示弱的回视陆御,似是要透过面具,看到面具下面的表情,良久才道:“你知道我的目的,帮着我进来,我欠你一个人情,只是这皇宫之中,怕是不好请你吃饭。”
“呵呵,你怎么还知道还人情这种事情?”陆御轻笑出了声,似是很高兴的样子。
白汐皱眉,“我为何不知道还人情这种事?你很了解我吗?”
“嗯。”在白汐深究的目光之下,陆御老神在在的点头,“你这样的美人,我自然要多加留意。”
他的话丝毫不能令白汐满意,她突然起身,隔着桌子倾身俯视着陆御,冷冷质问,“你肯定知道裴聿在哪里对不对?我早就应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