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生存,伊南娜被迫在这天傍晚故技重施,守夜的路卡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错过一瞬。但是没有任何神话传说中的金光或者神谕出现,他只知道那层奇怪的薄薄的东西上凭空出现了水珠,然后慢慢地流进了瓦罐里。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如实地将此事禀报王子,顺便呈上了那片薄薄的东西,并召伊南娜前来对质。
伊南娜丢了鞋,烈日下的沙漠热得和炭炉一样,会把人的脚底烫烂,路卡出于一种说不清的敬畏心理,让她骑了骆驼,一天下来,脸色倒也不错,可以带到王子眼前回话。
等她收拾了睡觉的毯子一进帐篷,看见王子正拈着那片薄膜,扬手举在头顶,全神贯注地打量,伊南娜的脸抽了一下,默默跪到一边等待问话。
果不其然,王子问她:“这是什么?”
他的手伸到她眼前,掌心摊开,那片东西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上,朝阳透了进来,映在薄膜上金光闪闪煞是好看,还真的像天降神迹。
伊南娜飞快地动着脑子,想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难道告诉他们这是男人套在那玩意儿上的?这不是让王子知道他们今天早上喝的就是男人那地方的洗澡水吗?
她控制不住地眼神溜过王子的□,可惜袍服厚重,看不出端倪来。
她灵机一动,转向太阳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然后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口里“呜呜”着像是急切的解释。
王子看她的样子猜测道:“你说这是太阳神的神迹?是神灵身上的天衣?”
伊南娜巴不得王子能够自圆其说,既然他这么想,她就拼命点头就是了。
只是她没想到王子竟会这样珍而重之,只听他和哈扎斯将军商量道:“按照地图,两日之后我们就能到达最后一处绿洲,如此珍贵的东西还是要妥善收藏起来,待问过拉巴鲁老师确认无碍,我就将其带回去敬献给父王。”
伊南娜一听脸又抽起来,身为王子,敬献一个给自己的老爸,是提醒老爸注意不要到处播种,威胁到自己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吗?
自然,伊南娜是不会说实话的,她连话都不能说的啦。
伊南娜再骑到骆驼上的时候,将手看似不经意般伸进行李袋里,模出了自己的小刀和剩下的几片安全套,紧紧地缠在了腰带里。
果然下次歇脚的时候,路卡将她的那个小包解了下来,送进了王子的帐篷,便再也没有拿出来。
伊南娜知道在失去了那双鞋后,自己又失去了一件外套、一条裤子、一件背心还有内衣裤,想到几个男子的手正在检视她那些许久没洗、可能散发着异味的衣服,她连伤心都顾不上了,只好拿遮阳的裹身布把自己的脸也遮上,巴不得不要见人。
因为天朝子民传承自礼仪道德的羞耻心作祟,路卡发现伊南娜在剩下的路上安分不少,他不禁暗喜这女奴是不是想通了?
但是这世上确有智者,伊南娜在黎巴女敕森林里见到拉巴鲁大师时,即使没有被他的一把白胡子威慑,也被他的一双苍老而睿智的眼睛吸引住了。
失态的不是只有她一个,那个一路上威严冷漠的王子像是遇见了亲人的孩子,激动地上前搀扶住了老先生,两人坐在木屋里树桩做的椅子上,热烈地问候起来:“老师,我已许久不见您。我知道您在撰写《真理之书》,所以也不敢来贸然打扰,可您偏偏选择在这处蛮荒之地落脚,我心十分地担忧。”
拉巴鲁抚着胡子笑起来:“伊兹密,我若追求真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你若想念老师,距离上的远近也都不是问题,你如今不是来了吗?”
伊南娜月复诽着这老头说话着实神神叨叨,一边不甘不愿地被路卡也推进了屋子里去,路卡还把手上一个雪松做成的坚硬华美的匣子打开,置于拉巴鲁大师面前。
“这是?”拉巴鲁看着匣子里那片薄薄的东西,抬头问伊兹密。
王子指了指站在近前的伊南娜说道:“这是我在红河流经的峡谷地抓到的奴隶,她不似我国以及大绿海任何一国的人,还随身携带着这件能在沙漠里变出水来的宝物。老师您早年同我说过最东边的国家的传说,我猜测这个奴隶和这匣子里的东西和东边的神秘国度有关。”
拉巴鲁仔仔细细地看过伊南娜和匣子里东西,才谨慎地答道:“当年我从西奈半岛一路往东行去,跨越了茫茫没有边际的沙漠(阿拉伯沙漠),去到哈拉帕国,这是我所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再往东,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举世罕见的高山,一条是毒蚁虫蛇的天险,我就只能放弃,一切都是听哈拉帕国的学者转述。要论眼见为实,恐怕我的判断并不足以被采信。”
拉巴鲁想了下,转头对伊南娜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既然你不会说话,就点头或者摇头。你是不是从最东边的国家来的?比哈拉帕国还要远?”
伊南娜是不知道哈拉帕国是个什么国,现在的印度连婆罗门教都还没有萌芽呢!但是中国的确地处东亚,临近太平洋,她点头是没错的。
拉巴鲁又问:“你为何来到此地?”
这要表述清楚着实困难,因为伊南娜自己也不知道,她便拿盈盈双眼看着面前的老头,可怜而又弱小,拉巴鲁大师叹了口气:“这答案倒是很明显,谁愿远离故土来到一个此生都可能回不去的地方,恐怕这个女孩也不是自愿身为奴隶的。”
伊南娜想着自己后腰的烙印,顿觉遇到了知音,可她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欣喜,唯恐王子要对付自己。
拉巴鲁大师随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可是神物?”
伊南娜迟疑了一下点头,但比了个手势,掐住自己的喉咙再指指匣子,示意只有缺水的时候才能显灵,王子也点头:“自从出了沙漠,这神物就再也不灵验了,我便打消了献给父王的念头。”
“谨慎最要紧,”拉巴鲁大师赞道:“伊兹密,你要记住你毕竟是王的儿子,君臣之礼要守,父子之情也需维系,这才是长久之道。”
伊兹密也知道拉巴鲁大师所言是正理,但一想到那个粗鲁暴虐、好/色无度的父王,就一阵反感,他的反应落在拉巴鲁大师的眼里,就知他于政治一事上还不够透彻成熟。但这未尝不是好事,若伊兹密有一天学会对自己的父王虚情讨好,倒反要受到怀疑。
他便也不点拨,伊兹密不到火候,说教最无益处,拉巴鲁转而问道:“你这次为何要远行?除了与我修行的几年,我记得你已经在各国布置了探子,几乎不再以身涉险。”
“那是母后的要求,我是她唯一的儿子,也不能老是不在她眼前。父王不能宽慰她的心,我这做儿子的也要时时给她慰藉才好,”伊兹密略过不提,直言道:“数月前,米达文被父王许以使者的身份,派往埃及恭贺曼菲士登基。”
拉巴鲁会意:“年龄倒是相当,看来王是想让米达文公主坐上埃及王妃的宝座,从此大绿海对岸少了一个劲敌而多一个盟友,曼菲士王又是名闻诸国的少年王,也算是米达文公主的良缘啊。”
“良缘……”伊兹密玩味着这个字眼,不禁有丝悲凉从心头浮起:“老师,米达文已经失踪许久了。”
“这……”拉巴鲁大师惊讶地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这不对,埃及不可能对米达文公主不利,自从罪人答依俐杀死了埃及先王,此事虽然努比亚理亏,但埃及如今只是在声张权利,却不能与之翻脸。埃及神庙的势力又异常强大,几乎可以和法老分庭抗礼,曼菲士才刚即位,内政不稳外患也未除,他没有这个胆子对米达文公主不轨。”
伊兹密王子深以为然:“老师,正是因为此事太过蹊跷,我才要亲身去查探。不瞒您说,我国也数次派遣使者致国书,向埃及询问米达文的下落。但埃及的回应均是米达文早已离开埃及,询问的次数多了,埃及的态度也开始轻慢不悦,我身为兄长,势必要尽全力找回自己的妹妹。”
伊兹密从小就是一个深谙道理、温和持重的年轻人,这也是拉巴鲁大师在红河救起他时收为弟子的原因,伊兹密长久以来从未让他失望过,而这样一位未来君主,将是比泰多国的巨大福祉。
拉巴鲁颇为欣慰:“伊兹密,此去务必尽心,但我夜观星象,金星已隐隐升起,恐怕前路有战事曲折。为了民众着想,还是要避免才好。”
对于国事上,伊兹密有自己的想法,拉巴鲁大师是学问家,往往想的是和平慈善。但比泰多这样的一个维持30万常备军、驰骋于马背上的铁血民族,却是从不怕和人打仗的,而且这等大事,自有比泰多王做主,伊兹密只有听话的份。
但他还是答应得好好的让老师宽心:“老师,既然金星升起,伊修塔尔女神会保佑我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