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蒋正极为恼火,原本战场形势已经一边倒的倾向于他,甚至冯玉祥在河南已经给吴孝良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山东军连洛阳都丢掉了,可转眼间形势竟再一次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南京街头此起彼伏着报童的叫卖声,“卖报,卖报,原大战二次爆发,阎锡山通电促合。”
刚刚经历过日京沪大战的南京市民们对战争已经习以为常,国内再爆发大战也可以理解,毕竟之前几大巨头并沒分出个胜负來,这一次总要分一分谁上谁下。
有市民买了当天的日报,看看战况究竟如何,但却大跌眼镜。
“怎么和委员长打起來的是刚刚在淞沪抗战立了大功的吴上将,不应该是西北的冯玉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吴上将立了大功,但他坏事就坏在这功上,你想想,那韩信,徐达之辈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功劳太大赏无可赏,可惜了吴上将啊,功高盖主……”
看见有人念报,立刻便呼呼啦啦围上來一大群人,毕竟这个时代识字的人还属少数,能有闲钱买的起报纸的就更不多了,能免费得到报纸的稀奇见闻是难得的稀罕事,所以围观的人只见多不见少,尤其像这种关乎天下大战安危的大事件发生,感兴趣的人更多。
“此言大谬,国民政府如何不知赏功,只因那吴上将不听号令,私自撤兵返回济南去争地盘,蒋委员长才难以下赏功的命令。”
这种反驳同样是合情合理,功劳再大不听号令,是想做反吗,这样搁过去就是个移三族的罪名,所以人群大多传來了“哦”的一声,意思就是原來如此。
“这位先生,只说其一为何不说其二,你怎么不说蒋某人令吴上将去江西剿共,吴上将不忍同根相煎这才仓促撤回济南。”
“啊。”
人群又是一阵重重的疑问,自家人打自家人可就不好了,更何况看热闹的多数都是工厂作坊里的苦哈哈,**在这些人口碑极好,吴孝良不去江西违抗军令的行动立刻便赢得了这些人的好感。
原來是这么一回事。
“吴上将走的好,国人不打国。”
越聚越多的人群不知是谁率先领头喊了起來,这一声怒吼就好像火柴跌落在浸满了汽油的干柴堆之上,一股熊熊大火立即被点燃了起來。
“国人不打国人。”
一个青衫长袍的青年,使劲扶了扶滑落在鼻梁上的眼镜,深吸一口气猛的跳上了路边的石台之上。
“同袍们,日本人虎视眈眈,占了东四省,占了华北,如今又想占咱上海夺咱南京,国民党却饱食终日,不敢与日寇一战,多亏了有个吴上将挺身而出打败日寇,将他们逐出上海滩,可蒋某人嫉贤妒能,却容不下吴上将,国民党拿着咱们穷苦百姓辛辛苦苦创造出的财富,他们贪污,他们饱私囊,他们去贿赂洋人,去打能赶走日寇的国人,却就是不分给咱们劳苦大众一分钱,这样的政府还要他何用。”
青山青年满面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双目满含着激动与愤慨望着下面的人群,眼角间甚至还闪着亮光,人群骤然间沉默了,甚至变得鸦雀无声,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触碰了一下。
触碰他们的,既不是日本人占了东四省,也不是国民党国人打国人,而是那些高官显贵,军阀政要们拿着凝结他们雪与汗的财富去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却沒有给他们一分钱。
一片鸦雀无声之,口号陡然间响亮的迸发而出。
“打到反动派,国人不打国人。”
这一声口号就像火星掉进了火药堆里一样,立即引发了更加狂热的呐喊。
连年大战,不仅周边的农民,就连朝古都的市民们日都过的愈发紧吧,整天在死人,物价飞涨,可怜的薪水越來越难以维系日渐艰难的生活,现在绝大多数的工人苦哈哈都已经徘徊在生存线的边缘内外,或许某一天他们突然就可能填不饱,眼睁睁看着家人挨饿。
而当局却整日里想着打仗占地盘,都说南方來的是革命军,撵走了北洋的肥猪蠹虫们,老百姓就有好日过了,可这些革命军來了,怎么仗反而打的更多,日过的比以往还要艰难了呢。
多年來积攒下的怨气,在这一瞬间爆发,大家的都在呐喊着各自的愤怒与不甘,街上人群越聚越多,也越來越乱,骚动就向瘟疫一样在蔓延着,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再到更远的一条街。
南京城反应迟钝的警察们终于发觉了问題的严重性,拉响了凄厉的警笛,立即将警局所有沒事干的警察都赶到了街上,去平息这场莫名其妙的骚乱。
警察们刚刚走上街头,就被如潮水般的人群所淹沒,他们人数太少了,一个警察头目悲哀的看着暴民们一哄而过,他意识到一场更大的乱将要到來,现在出动警察为时已晚。
到了下午,南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新成立的南京警备司令部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协调失灵,面对越來越汹涌的人群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奉调回南京的俞济时第八十八师果断的开进城内,封锁街道,维持治安,才算将骚乱有效的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沒有向更大的规模扩散。
这此事件开始警备司令部的人一厢情愿的认为苦哈哈闹事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很快就能扑灭,但他们却绝望的发现,事态愈演愈烈,竟然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趋势,幸亏俞济时师长的八十八师果断开进南京城,这才沒有使得局势崩坏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但想将这股骚乱平息下去也绝非易事。
蒋正被官邸外震天的喊声惊动了,喊來人询问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气的他立即大骂新成立的警备司令部蠢货,警备司令被当即免职,果断带兵进城的俞济时则被任命为新一任南京警备司令,并命令他天亮之前必须平息城骚乱。
“必要时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蒋正在最后又交代了一句,匆匆赶來官邸护驾的俞济时气还沒喘匀,听到这个补充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句话虽然沒有挑明,看似平淡无奇,但却透着深深的杀机。
“谨遵校长令谕。”
俞济时出了蒋正官邸,立即安排亲信人手安排蒋正转移到城外的军营,城内的骚乱爆发突然,绝不可能是偶然间的巧合,很难保证沒有人趁乱在期间浑水模鱼,所以官邸已经不安全了,现在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军营还有其他地方吗。
是啊,沒了,所以蒋正还沒來得及拒绝俞济时的提议,就已经被他命人架起來向他的八十八师军营转移,连带蒋正的侍从和卫队都跟着一道转移。
看着护送蒋校长的队伍消失在逐渐转暗的街角时,俞济时正了正军帽,今晚将是他有生以來最为艰难的一战。
……
民国十八年十一月日,上海街头的报童突然叫嚷出了让市民们都心惊肉跳的头条。
“号外,号外,南京发生暴乱,当局枪杀无辜民众数万人,血流漂杵,惨不忍睹……”
这则新闻使得原本还沉浸在赶走日寇喜悦的上海市民们骤然间跌入了寒彻骨髓的冰窟之,人们彷徨了,不知所措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国民革命军不是打击军阀反动派,打击外敌的吗,怎么向手无寸铁的同胞开枪了呢,一股隐隐的不安似乎像瘟疫一般又隐隐的传到了上海。
不过,这回当局学了乖,以张治为首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立即对上海市区实施宵禁,军队开上街头,不准行人聚集,一旦发现可以人群便强行驱散,同时下令宵禁期间,所有工厂停工,人们一律待在家不得进入工厂。
张治的这个策略不可谓不高明,他在各种可能爆发骚乱的源头上都做了预先的防备措施,最终,上海也沒闹出像个样的骚乱,只有几次苗头,便被第五军组成的宪兵队毫不留情的扑灭了。
虽然骚乱被成功的镇压下去,但蒋正以及他的南京国民政府的声望却一落千丈,原本他成功的领导了京沪对日作战,声望空前高涨,但这次偶然间爆发的骚乱却将他此前苦心经营的面具彻底撕开。
全国各地的媒体报纸都纷纷刊,悼念在骚乱死去的通报们,虽然言辞并不犀利,却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与讨伐,几份激进的报纸则直接痛骂蒋正是国贼,必除之国家才有安宁。
就在这关键时刻,阎锡山又不失时机的发出了他的第二通促合通电,呼吁停止内战,结束争端,一致对外。
“委座,不如就暂时先停战。”
这一试探刚刚出口,便被粗暴的否定,何应钦立即闭上了嘴,绝口不再提停战。
倒是杨永泰缓缓的开口了:“目下局势,虽然舆论不利,但军事上却已经占了优势,冯玉祥的西北军连战连捷,陈辞修又在安徽和吴孝良的十七师打了几个胜仗,停战自是不可,但可以双管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