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奉天,风起云涌。上个月洪宪皇帝迫于压力取消帝位,几次大战后北洋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陆军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联合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趁此机会驱逐了督军段芝贵,袁世凯只好任张作霖为盛京将军,都理奉天军务。
奉省税务局局长王永江经袁金凯举荐得张作霖重用,被任命为奉省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长。上任伊始,这位王厅长便着手整顿警务,一时间奉天城内鸡飞狗跳,老虎苍蝇如数拍死,不讲任何情面,由此王永江的铁腕黑面之名流传开来。
王永江早年经营过药铺,孙鼎臣因此与其结识,且交往甚深,只是后来才逐渐疏远。这一次,他写信求助,王永江念及交情自是一口答应,并让其放心,此事他一定亲自过问。
峰回路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门房送来一封署名吴孝良的信,抽出信纸,字迹娟娟:下午四点,心井茶馆二楼一晤,有要事,务必赶来。落款沈自冰。
是她?能有什么事?吴孝良一脑袋问号,想起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一见,即便没事和美女喝茶也惬意的很。
心井茶楼位于小南门里,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富人区,出入茶楼的更是非富即贵。吴孝良想上二楼却被一脸势力的伙计拦住。
“干什么的?楼上止步。”这二楼相当于后世的vip,吴孝良是生客,穿了件半旧长袍,且北人南相面目清秀,似足了穷酸,小伙计没将他扫地出门已经是极大的客气。
“约了人。”吴孝良向来不喜这种势力小人,简单三个字便不再理他,准备上楼。小伙计有些恼,伸手去推他。却被一双大手捏住了手腕,疼的呲牙咧嘴。
“哎呦,饶命老爷。”小伙计连忙求饶,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大汉冷哼一声,手上加了把力。
“教训一下就行了,别伤着他。”声音不高却威严至极,大汉毕恭毕敬的点头称是松开手,虎口长满老茧。声音主人是位老者,身穿玄色绸褂,大汉赶忙扶着他上楼。
吴孝良对二人拱手一礼以示感谢,小伙计哪里还敢再拦,恨恨的看着他施施然上了楼。
二楼雅座茶桌俱全,吴孝良选了临窗的雅座,抬起头便可透过玻璃质的窗户远眺街市,要了壶冻顶乌龙,随手拿起桌上的奉天时报,头条满满一版讲的都是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
“中将师长冯德麟。”他自言自语,又摇了摇头,别看他现在红的发紫,后来可是收场惨淡。隔壁桌的大汉,怒目起身却被老者按下,老者踱到吴孝良桌边。
“小兄,一起如何?”吴孝良连忙点头起身相让,人家曾出手解围,他当然不能失礼。
“刚听你念冯德麟,可是相识?”老者坐下后笑意盈盈的问道。
吴孝良摊开手上报纸,一指,“是报上写的,晚辈一介平民,无缘得见冯帮办。”
老者目光一敛,“为何摇头?”
“晚辈在为他惋惜。”前世,冯德麟进奉天不久便被张作霖灰头土脸的挤出奉天,后来更是因为支持张勋而身陷囹圄,多亏张作霖出手相救才回到东北,从此失去根基寄人篱下了却残生,这是一个枭雄最大的悲剧。
老者不解,“此人正如日中天,何来惋惜一说?”
吴孝良心道,你这老头,我随口一说你到较真了,但看在他为自己解围的份上,深入说下去也无妨。
“看似风光,实则强弩之末,冯帮办此番来奉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说着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老者竟略略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以帮办之职与督办争权,名不正言不顺,此其一;二十八师实力不如二十七师,此其二;张督办秉政奉省支持共和,人心所向,此其三。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冯帮办,所以他不该来。”
老者笑意全无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走,大汉赶忙跟上扶他下楼,还狠狠瞪了吴孝良一眼。
吴孝良莫名其妙,桌上报纸正文旁附着冯帮办照片,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眉目却有八分与这老者相似,难道他就是……不会这么巧吧,有些后悔失言。
抬手看时间已经是四点三刻,新买的浪琴手表方便新潮。沈自冰不是故意耍自己吧,又等了一刻还不见人影只好结账走人,令他纳闷的是老者付了他的茶钱。
太阳西斜,大街上行人仍不见少,突然前面传来枪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马队疾驰而来,数量之多望不到头,有躲避不及的行人被撞到,哭喊声响成一片,爱看热闹的则躲在街边伸长了脖子,吴孝良不愿多事拐进胡同里准备绕路回家,忽听前面传来女子的呼救声,他下意识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枪牌撸子上,向呼救声处跑去。
自从金川街被绑架,后来在奉天又经历火烧药厂事件,他便对这时代的安全极不放心,为防身他有钱后便买了这把枪,只要独自出门必然带在身上。
绕过一片院墙,两个黄色军装的士兵正按着一名极力挣扎的女子。吴孝良暗暗吃惊,这是乱兵进城了吗?光天化日就开始干妇女的勾当,前世可没听说张作霖的部队在奉天就已经败坏成这样。遇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管,把手按在长袍后的枪上,大喝道:
“住手!”
俩士兵回头哇啦哇啦讲的竟是日本话,发现是支那人搅了他们的好事,恼怒之极,其中一人掏出鸡腿撸子就是一枪。吴孝良惊的连忙闪身,暗骂是他妈的日本鬼子,枪牌撸子瞬间子弹射出,正中眉心。
剩下那个日本兵见同伴被爆头,蹲在地上慌忙掏枪,岂料几次都没打开枪匣,地上的女子更彪悍,扑起来冲他手腕子狠狠一口咬下,疼的他哇哇大叫。吴孝良没再犹豫,扣动扳机,子弹射入日本兵脑中,他必须灭口。
日本兵倒地,那女子胆大,又狠狠在尸体上踢了几脚,撩起凌乱的头发,向吴孝良道谢,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