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葱觉得冤枉极了,又不是自己杀的人,凭什么在洒家身上发脾气?大老远跑回来向你报告实情,结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在这个时候,邵飞霞和巴柳辉双双对对手忙脚乱地从楼梯间穿过,脸色俱都惊慌苍白。
看见巴柳辉那张脸,刀狼便目露杀机,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再计较那些陈年旧事私人恩怨,心知教师团要组队出发去认尸了,他只得快步跟上,兴许还能赶上一趟顺风车。
巴柳辉也看见了他,心里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但是他目前还有更头疼的事情,比如将如何对学生的家长解释,虽然这起意外和学校和班主任没有任何关系,但家长可不管你。更何况,能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若非成绩突出,便是豪门子弟,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严实,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邵飞霞也看见了刀狼,仓促地问了一句。
刀狼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案发现场?”
邵飞霞盯着他怔怔地点一点头,步伐依然走得飞快。
“顺便载我一趟。”刀狼紧紧跟随。
邵飞霞起了同情之心,看着他愤怒又悲痛的脸色感到有些欣慰,毕竟他还是关心朋友的,没有以前给人的感觉那么冷血。话说回来,三个同宿舍的室友同一时间意外死亡,恐怕如此残酷的现实不好接受。
巴柳辉虽然心里有屎,但说到底还是不屑与这个校霸级人物同行的,只是如今太多事情闹心,他除了把脸拉得像腊肠一样之外,对什么事都不想关心。
与学校领导集结后,大伙成群结队钻进校车,火速前进。校车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媒体团体,也有其中一大部份已经抵达了现场。
直到现在为止,刀狼还是不敢相信那三个有手有脚智商正常而且聪明机智过人一等的纯爷们居然能在浅水溏里溺死,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吗?
大巴很快便到了案发现场,没有刀狼想象中的血迹斑斑,咋一看还真是有三个傻逼给水淹死了。夏晓辰等人的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卧倒在草地上,盖着白布,医护人员正在努力把它们扛上车,打算送回停尸房等待专家解剖。
三人的家长也闻风而来,纷纷抢在前线哭天叫地,因悲伤过度而当场昏迷的数不胜数。
刀狼看着那三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眼角的肌肉不停在跳,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昨天下午,他们还在宿舍里把酒言欢,虽然为了替他们的安全着想刀狼已经尽可能把话说得遮遮掩掩,前者也没有一味地追问,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场面称得上其乐融融,十分和谐,但结果他们还是死了。
这才过了半天时间,三个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便与世长别,这是多么可笑的悲剧。刀狼见惯了死人,以前偶尔几次带着成群结队的小弟去砍人的时候也没少牺牲队友,但他的心从来没有痛过,因为杀人者必然做好被人杀的心理准备,面对死亡毫无畏惧。只是这一次,他心痛了,而且愤怒,这三个人本是不该死的,也许他们的死因正是与自己结下了交情。
他现在很后悔,像他这种人,实在是不应该交朋友的,妙手春还生死不明,如今他又断送了三个少年的大好前程,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痛苦也只有独自承受!
含泪目送三具尸体被抬上白车后,邵飞霞无意间又发现了刀狼的异样,同情心再次油然而升,抹了下眼泪走到他跟前轻轻说道:“我听说你昨晚搬到外面去住了?”
刀狼没有流泪,却泛着红丝,这种表情在他脸上绝对是不多见的。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搬出去之前,你们应该聊了很多话吧?”邵飞霞刚一说完,立刻追悔莫及,因为这些所谓的关心实际上只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洒盐。
刀狼却很洒月兑,非但没怒目相视,反而开了腔:“我昨天下午还跟他们抽烟喝酒,谈天论地。”
在这种状态下他居然还能理采我,终于长大了吗?邵飞霞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道:“人生不如意十有**,你节哀!”
“我不会让他们白死。”这句话刀狼没有说出来,转身便往回走,走得很快,像一匹赶路的野狼。
他已经观察过周围的地势,也打量过那个连狗都淹不死的水溏,心里已有所定夺:他们绝对不是给淹死的,而是被人弄死了再丢下去的。
刀狼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穿山甲。那个黄昏,他在上车之前,在马路对面,穿山甲深不可测的眼神,如今历历在目,只恨当时没有大开杀戒。
他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身边几个女孩子的安全,却忽略了三个朋友,不得不说穿山甲这一招实在高明,他得逞了,刀狼现在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也许还有一件事是穿山甲永远想不到的,这个不识时务的高中生严实,曾经是大名鼎鼎的刀狼,一刀震九洲。他的刀已经沉寂得太久,也是时候开锋了。
深夜,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男生宿舍楼里,温老师踉踉跄跄地从二楼的阶梯上滚下来,鼻青脸肿,那表情痛苦不堪,喘得就像一头刚耕完十亩田的水牛。他一副黑边眼镜也开了好几十条裂纹,眼前一片模糊,只得模黑前进。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端庄亮丽的身影,职业装束,白衬衫黑短裙,两条美腿不加修饰却惹人无尽遐思。能有如此气质的美女自然是邵飞霞。
邵飞霞看见温老师的窘状,不胜好奇道:“温老师?你怎么搞成这样?”
温老师听到声音才知道是水东中学的第一美人来了,立即诉苦道:“别提了,还不是你那个问题学生的杰作……”
问题学生?在她所有学生中可以跟这个词扯上关系的数都数不尽,其实这里没有多少个学生是正常的,但能把牛高马大的温老师打成这样的人除了严实以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原来刚才温老师依常例寻房,发现103寝室内有一同学不但不乖乖睡觉,反而坐在里面喝啤酒,啤酒罐丢了满满一地,烟头更是满天飞,熏得寝室乌烟瘴气,于是意图摆个官威,岂料刀狼心情不快,正好拳头痒,于是便对他招呼。可以说他这顿痛打是自己的找来的。
“他今天三个室友意外死亡,早想找个人来扁了,你居然这种时候去惹他,那不是自讨苦吃么?”邵飞霞哀声叹气,听起来倒是同情严实的成份多过同情温老师。
“得,我承认他是朵奇葩,惹不起,就算我倒霉好了。”温老师事后也想通了这个道理,所以不打算追究。实际上他也追究不起,巴柳辉都撵不走那小子,任他一个宿舍管理员能搞出什么名堂?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温老师忽然又道,像邵飞霞这样的女人深夜探访男生宿舍,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我过来看看他。”邵飞霞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示意对方赶紧闪人,别不识好歹。
温老师知道在这块地盘里谁也不敢闹事,寻思片刻便识趣地走了。
从天黑到现在,刀狼已经喝掉了整整一打啤酒,桌面上仍有十来支,两包万宝路也抽去了一包半。承受了如此沉痛的打击,借酒消愁也情有可原,可离奇的是他依然不流泪。
如果有人从来没有哭过,他一定是世界上最悲剧的人。刀狼正是这种人,他不是不想哭,只是哭不出来,有一种人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不会哭的,他也是这种人。
所以他受的苦比谁都多。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开始他还以为那个烦人的四眼田鸡又回来讨打了,可仔细一听,不由暗暗吃惊,那是邵飞霞的脚步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刀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来安慰他的人竟是邵飞霞,按道理说上次的事情她应该还怀恨在心才对,女人究竟是什么动物,为什么她们可以变得那么快?他没有心思追究这些问题,唯有继续灌酒。每咽下一口酒精,他心里的伤就更加沉痛,昨日的记忆像电影片段一般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情绪简直让人抓狂。
邵飞霞没有敲门,**一抬迈了进去,也没有说话,直接在他身边坐下。
刀狼没有看她,却突然开口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个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
“我看得出。”邵飞霞道。她也没有看刀狼的脸,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泪光点点,楚楚可怜。
“所以我并不需要安慰,你也不用来可怜我。”刀狼的语气依旧很淡,值得欣慰的是他至少已摆月兑了以前的冷酷。
“我不是来可怜你的。”邵飞霞道。
“那你来做什么?”刀狼道。
邵飞霞沉默许久,眼泪终于唰唰流下来,哽咽道:“我只是想找个人来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