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深巷之中,拐过好些弯弯角角,终是在一座后院小门口停下。天色仍旧透着黑,那女子佝偻着脊梁,四下打了打探,确认无人后,方放下心来继续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灯火若隐若现,早已是几分晦暗。原本长挑的火烛已是燃到了底儿,怕是一夜未剪。
烛光摇曳,隐隐透在窗纸上,隐隐有个身材高高男子。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护了那小小的红绒,模样很是滑稽。敛了敛气息,轻轻走到屋中。扑通跪了下来,高高捧起手中之物,却连头也不敢怎么抬起。烛光闪烁,隐隐照在那女子的脸上。是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莫不就是迟澜澈一行人那日在院中所见的趾高气扬之人。
不觉看看女子此时这般唯唯诺诺,竟是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可笑,令人心生厌恶。
正方立着的男子一袭黑衣,也不瞧她,想来,此刻面色也是一番轻蔑。
双手背在身后,任那女子跪着。许久,伸手把了把玩几上的碧玉茶杯。,有些嗤笑。
“如何?”
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却全不似南雪尘那般无情的孤傲。闻者不自禁地便是一颤,似乎是置身于了寒冻冰封之中。看看那首座上的黑衣人,有些战栗,像是看到了暗夜罗刹。生怕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个动作,便为此丢了性命。
默默咽了口唾沫,紧紧匍匐在地上。
“您果真料事如神,那帮人自那日去后,确实有所怀疑。”声音不大,满面笑意,尽是谄媚。本来的花容月貌,而今再看,着实令人作呕。
黑衣男子轻勾了勾嘴唇,却是掩都不掩饰的蔑视。余光扫过那如狗畜般趴在后方的女子,眼中滑过一丝杀意。
“是么?”
“正是,百里大人英明非凡,无人能及。今夜我按您的吩咐悄悄跟去查探,在房门口便发现了这个,定是那帮人夜探绮梦所带出来的。他们定是未想到,这一切尽在大人的意料之中,还自以为发觉了什么呢?”那女人似乎是找到了发言点,抓住了机会,便欲狠狠地赞扬起了那男子,却未料想早已是引起了他人的反感。
可是听着那女人的奉承拍马,男子的眼色却是一黯,神色也是极不耐烦。
反观那女人,见座上之人未开口,心下以为是拍到了地方。话也愈发的多了起来,竟有些大言不惭。
“奴婢以为,就凭大人您的能力,何必躲着那些人,直接出手了断了他们,岂不是更省些力……”女人滔滔不绝,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已闪了过来。
“你说什么?”
“我……”女人一惊,心下也是蓦地咯噔。
“你刚才说什么?”男子一眯眼,浑身散发出冷冷额杀气。
“我,”那女人一愣,还未找到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眼睛一转,一厢情愿地以为是躲字用得愚蠢。猛地一扇自己的脸,狠低了头,便颤抖着道。
“奴婢,奴婢是说,大人全不需费这些精力与他们耗着,不是说大人是怕了他们,不是,奴婢是说……”
那男子瞧了眼吓得发抖的女人,心下不由更是厌恶。直直阻断她的话,不愿再听下去。一扬袖。
“够了!下去吧!”
女子一愣,忙爬了起来。低埋着头,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怪也怪,分明是胆小的鼠辈,却偏有时候又不知死活。正与转过身来,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再次看向那男子,面目上尽是贪婪,双手绞了绞,小心隐隐地开了口。
“那,大人,你答应的那事……”
男子轻轻侧眸,闻言,冷冷一笑。
“怎么,你还怕我骗你不成!”
“奴婢,奴婢不敢!”女人听了话,猛低了头,忙说道。一方面,听了男子这番言语,心知这种人物也不会和自己多周旋。眼珠一转,似得了想要的答案,方才的心悸早变成了眉开眼笑。恭了恭身子,欢天喜地的便出了门去。
斜瞥了瞥那女人离开的影子,轻轻一嗅,似乎屋中的气息也陡然多了好些浓郁的脂粉味。面上方一沉,眨眼便成了阴测测的笑。
单手背于身后,踱出几步,立在窗边的高几旁。伸了手,唇角轻启。
“蠢东西!”
眼神往下一探,正落到手正摆弄的那物上。
却是,兰花。
此时不见知,骈罗混荒菅。
待橙喻二人回来,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流水声潺潺如玉玦清响,一路上,橙喻似乎若有所思,也不愿说话,千夜便更是少言。方并肩转过了个回廊,夹着流水声,便倾泻出了悦耳悠扬的琴声。
放眼瞧去,一袭淡黄色衣着的迟澜澈,身影映着绿槐白水,好不醒目。
二人双双对视,橙喻却更生了一番沉默,缓缓走向那临水抚琴的男子。悠扬的琴声携着风儿拂过,静谧中又带着灵动。
迟澜澈缓缓抬头,面色有些打趣。垂下眼眸,双手一抚,在快速地飞动,像极了一只翩然的白蝶。紧随着,又是泉水般轻妙的音。
“竟是回来的这般早,你倒还真是惬意!”
橙喻瞧了眼迟澜澈,不由吃惊。方才本便心事重重,此刻便更是糊涂,正欲张嘴。却见迟澜澈往他二人中间一望,嘴角浮起了浅浅的笑。
微微眯眼,恍然一回头。
身后莫名现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由有些吃惊。迅速看了看千夜,又侧眉看了看迟澜澈。
“你,你是说,宁婀?”
迟澜澈扬扬头,不语,有些模棱两可。
“这……”
宁婀抬眼,瞥了瞥几人,最终看向迟澜澈。面色不变,心知他定会觉察自己落跑一夜,也不狡辩。抬步,便走向前去,还不如干脆地承认。
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开了口。
“没错,我是跟了你们一晚。”
橙喻闻言,不由一惊,片刻后隐地几分慌乱。
迟澜澈将橙喻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笑着抬眼瞧上宁婀,嘴边的弧度从未减小。却着实看不出是喜或怒。
宁婀亦是不语,只是轻轻从橙喻与千夜身旁越过,缓缓站到迟澜澈身前。仍是不以为然,跟了他们一晚又如何,说不定迟澜澈亦跟了自己一晚呢!
不顾旁人的反应,二人对视,皆是没有再说话。好一会儿,迟澜澈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笑着叹了口气,一手抚在琴上,轻声道。
“既是宁儿已用过早膳,那,便早点去休息吧!”
宁婀闻言,杏眸微张,忽地伸手往嘴角一探,有些黏人,是糖渍。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骨碌,迅速放下手来,仿佛很是淡定。
抿抿唇,简短一字。
“哦!”
回身向着橙喻等人看了看,以示招呼,也不多说。余光轻撇了撇迟澜澈,背过身子,这才偷偷咬了咬唇角。不紧不慢地踏出了脚步。
迟澜澈淡笑不语,再次扫了扫橙喻,琴声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