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在江海省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榆州市委书记李新民、人民商场营业员胡秀丽、纺织厂工人纪新华……当选为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老式的凸面电视屏上,正在播放榆州电视台一档整点新闻,女主播海萍穿着一身老气的小西服,显出超过年龄的成熟,不过脸蛋娇女敕,声音清脆悦耳,好像豆子落在玉盘上,非常好听。
李辰呆呆望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新闻,对他来说,都是十几年前的旧闻。
只有女主播是新的——比他在二零一一年江海省新闻台看到的丰腴少妇更加年轻、水女敕!
这是一九九八年?李辰揪了揪头发,有些难以接受。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二零一一年八月二十日上午驱车前往申城,参加同学的婚礼,路上出了车祸,他在剧烈碰撞中陷入昏迷。
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躺在十几年前的老房子里,桌上崭新的台历翻在一九九八年一月十六日这一天,电视上的直播新闻,也放着这几天的“最新”消息。
李辰略显紧张地打量屋里的摆设,深红色的八仙桌、高背椅、电视柜,笨重的老式电视,还有摆在客厅里的单人床……一切都很熟悉,又很遥远。
那时候,家里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他只能睡在客厅里,来个客人,都要打地铺,这也是李辰大学毕业后,不想回来的原因之一。
床头的电视柜上摆放着一盆葱翠的文竹,对于这盆文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九八年毕业前那个寒假,周琳送过一盆文竹给他,约定毕业后都回榆州,一起厮守终生。
后来父亲李宏基因为讨薪,被公安局拘留,母亲唐兰芝被牵连下岗,家里的境况很糟糕,两人的事情遭到周琳母亲赵秀莲的强烈反对和阻挠,加上其他一些事情,心灰意冷的李辰便没有回来,选择留在申城工作。
直到**年以后,李辰在榆州巧遇周琳,发现她还没有结婚,才决然离开申城,回到榆州,两个人重新走到一起,却辜负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李辰猛烈地晃了晃脑袋,难道说,他与周琳的事,还可以重新来过?这怎么可能啊!
李辰强压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不敢给父亲李宏基、母亲唐兰芝打电话,有些激动,有些慌乱地拿了件棉袄,套在身上,缓缓走到门口,静静站了片刻,才猛地拉开门。
他很担心,开门以后,看到的会是另外一个世界。
还好,陈旧的楼道,一如过去。
下了楼,李辰像幽魂一样,跌跌撞撞走出小区,沿着海纯路,走到范公路,然后转向北方,走了没多远,看到一座拱形的大桥。
站在榆河大桥的最高处,一眼望去,整个榆州市区尽收眼底,隐约可见远处环绕着绿色的麦田,当中大片大片破旧低矮的房屋,这些房屋多数只有一层、两层,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三五层的楼房。只有榆河北岸的电厂烟囱高高耸立,在还没有高层建筑的榆州市区,显得鹤立鸡群。
榆河电厂的烟囱,在上个世纪,一直都是榆州市区的地标建筑。
榆州从二零零零年开始城市改造,二零零三年开启新城区建设规划,到二零零八年加快城市开发速度,城区面貌大幅度改变,二零零九年被国家确定为沿海大开发重要城市,提出建设沿海特大型城市的规划。
期间,榆州市区城市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榆河大桥以北的城北地区,变化一直都不是很大。
李辰现在看到的显然不是二零一一年的榆州,那时候的榆州,最破烂的地方也远远好过现在,眼前的榆州,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十几年前的榆州。
李辰愣在桥上,呆呆地望着九八年的榆州,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庄周梦蝶,难分虚幻与真实,李辰现在也弄不清楚,眼前这些、自己之前的十几年经历,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
“喂喂、喂!小伙子,我看你站这里很长时间了,桥上风大,别冻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辰才被一个老头的声音,惊醒了。
“小伙子,人生如梦,有好梦也有噩梦,梦做了也就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过去了,就像梦醒了,不要再想了,沉溺在梦里面,可不好啊,要面对当下、面向未来,向前看,不要向后看……”
“要珍惜生命,就算你不在乎,也要想想你的父母,万一你出了事,他们会多伤心?”
老人一头白发,随风飞扬,看起来颇有点长者风范,说的话也很有哲理。
一开始,李辰还有点恍惚,以为自己真在做梦,是个老神仙来点化自己,后来才听明白,老人这是在劝他想开点,不要轻生呢!
李辰顿时有些苦笑不得,这要真是一九九八年,那可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大好事,他又怎么会轻生?
“老人家,我问您,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日?”
老人心地很好,看到李辰说话,脸上露出喜色,微笑道:“今天是九七年、腊月二十,再过十天,就是春节了。”
“真的是九七年吗?你、我、还有我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
“嘿嘿,小伙子,这些当然都是真的,不过,你当成是在梦里也不错,只要记住一句话:过去的、都成梦,只有当下最真实……”
老人笑着说道,这本是劝慰李辰不要轻生的话,但是李辰听在耳里,却别有一番意味在心头。
过去的、都成梦,只有当下最真实!
不管如何,他如今是在九八年,重新来过,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机会。
“老人家,谢谢您!”
李辰诚挚地向老人鞠了个躬,道别后,转身下了桥,沿着范公路往回走。
榆河的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冷,李辰兴奋了一阵,也渐渐冷静下来,
一瞬间,眼前闪过很多人、很多事:得癌症去世的母亲,投入他人怀抱的初恋女友,一直都不是很顺的事业,四处借钱买房子时的窘迫,一家三口蜗居在单身公寓里的艰难,四岁的儿子想要一件模型,被囊中羞涩的自己揍得哇哇直哭……
上辈子活得那么失败,这一世他不想重蹈覆辙,从明天起,不,是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他就要为未来好好规划,好好努力,活出个不一样的人生。
刚才来的时候,李辰有些浑浑噩噩的,现在想起来,居然没什么印象。这时候,李辰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心安了,看到街面确实跟记忆中的差不多,不禁感到非常怀旧,还有点新奇,心情渐渐开朗、雀跃起来。
范公路是榆州南北向的一条主干道,也是老二零四国道在榆州的一段,贯穿整个榆州市,榆州的很多工业企业都分布在国道两侧。
这些老厂子看起来都很破旧,九七、九八年,差不多是改革开放以后,国有企业最艰难的时候,年后朱总理上任的时候,曾立下国企改革三年攻坚的决心,并表示“不管前边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能让总理视为地雷阵,可见当时的局势有多糟糕。
这两年,因为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以及经济体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国内经济的大形势非常不好,而后中央开始了包括国企改革、房改等一系列的变革,方才再度腾飞。
变革,也就意味着机会。
李辰的脚步,越走越轻快。
从榆河大桥下来,沿着范公路向南走了一段,李辰拐进旁边的农民街。农民街也是榆州市区一条老街,号称榆州的美食街,这一街一路,基本能够体现榆州当年的一些风貌。
范公路双向四车道,在这个年代还算说得过去,农民街就要窄很多,只能容许两辆桑塔纳并行,路的两边挤满各种各样的小吃车、小摊贩,一旦碰上两车交错的时候,都要堵上一阵子。
好在街上的汽车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在步行,或者骑着自行车,在狭窄的街面上灵活地穿梭而过。
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还有小贩们做买卖的吆喝声,这些真切的嘈杂声,让李辰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变得更加真实。
农民街两边的建筑,都太破旧了,十几年前的榆州,可以说到处都陈旧得不成样子,不要说与十几年后的榆州比,就是与现在江南的一些县级市比,也要差很多很多。
破旧的好、落后的好,破旧和落后,都是自己的机会。
一股雄心壮志,在李辰的心头陡然升起,他不但要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还要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事业。
天予弗取,那是要遭报应的。
上天让他重生,这就是最大的机会。
作为重生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的发展趋势。
别的不说,就是眼前陈旧的街道,在未来十几年,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涉及到的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房地产开发,蕴藏无数的机会。
后世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那些富豪,有一多半,都是搞房地产的。
九八年又被称为“房地产元年”,其中的机会,让人想一想都会感到热血沸腾。
李辰暗暗握紧了拳头,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作为一个曾经的房奴,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成为房地产开发商,更有诱惑力。他要建成一大片一大片的房子,没事住着玩。
对,就是这样!李辰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笑。
那些无良的开发商,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要抢尽你们的市场;也要让房地产的发展,回归正常;让那些投机者,永远没有入市的机会;让那些炒房团,都滚回自己的蜗居啃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