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传下诏来。
所有的太医都退下,太医已经无用了。
蹇硕还未宽衣解带入寝,就被小黄门急召入宫面圣。这种夜深时分,被灵帝紧急召见的事并不多见,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蹇硕心里有几分明白了,他猜测灵帝身体可能出大毛病了,甚至这叫自己一去,可能就是要安排后事矣!
蹇硕心急如火的入得皇帝寝居处,一看到灵帝的模样,蹇硕心里暗自长叹一声:“唉,这一次是真的了,这朝廷这一下,唉……”
蹇硕叩见了灵帝,灵帝的声音虚弱,勉强说出来蹇硕还是能听见,这就行了。
灵帝挣扎了对蹇硕道:“蹇校尉,朕意立协为太子,以承大位,你可执行之。”
灵帝自知时日无多,也不绕弯,单刀直入的对蹇硕说。
现在,灵帝最信任的人便是蹇硕,而且蹇硕手握西园军,是有这个执行能力的。
蹇硕听灵帝这么说,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灵帝早点不办此事,现在来办,这可时间上太急促了啊。另立太子,毕竟对历朝历代来说都是大事,是一种很危险的大事。蹇硕乍听了灵帝的话,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他有些踌躇了。灵帝的眼睛倒尖,他一下看出了蹇硕的为难表情。灵帝以手指点了蹇硕,蹇硕知其意,向灵帝又靠拢一些,灵帝声音微弱的道:“蹇爱卿,此事可有难为之处乎?”
蹇硕点头道:“是有难处。”
灵帝目光一亮,问道:“难在何处?”
蹇硕森然道:“难在——”
蹇硕谨慎的四下张望再无外人,所有黄门都屏退了,他才说出下面的那两个字来:
“——何进!”
灵帝听了蹇硕的话,当然明白蹇硕的意思,这意思蹇硕也不止一次向自己提出过。灵帝看在何皇后的面上,也出于平衡中涓与外戚间的势力平衡着想——毕竟天子总是不愿意看到手下一家独大的局面的——灵帝一直没有采纳这明显对蹇硕有利的提议。
只是现在的情形下,蹇硕提出来,灵帝犹豫的说了一句:“何进此人,对朕倒还是忠心耿耿的。”
蹇硕听灵帝如此说,他神色凝重道:“圣上英明,然此际如立协为太子,辩被更立,损害何氏利益,何进必强烈反对,此事便行不通。除非——”
灵帝道:“除非什么,蹇爱卿直说无妨。”
蹇硕苦笑着摇头道:“除非圣上放弃这样的想法。”
蹇硕的意思很明白,何进在,天子要易立太子入大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灵帝一时没说话,蹇硕看出他在作内心最后的激烈打算。
蹇硕相信灵帝很快就会有决断的,不会拖太久,因为灵帝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再拖下去的物质基础也。
果然灵帝忽然手抬了起来,对蹇硕作了一个手势。蹇硕大喜,他对灵帝毕竟太了解了,知道灵帝的意思:那是已经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何进可诛灭之!
蹇硕立即起身拜别灵帝,去急速安排除去何进之事。
蹇硕急召众校尉冯芳赵融夏牟等人来见,告诉三人天子将亡,现欲立刘协为太子即帝位,蹇硕长话短说,交待事情缘起之后,说了下面要干的大事:诛何进!
蹇硕问各位下属校尉有何办法。
冯芳先起身道:“蹇公,此事实为重大,我以为可智取,不可力斗,因何进身为大将军,手握有兵权,单以西园军其便有一半的实力,更何况他手中另有重兵,咱们要硬斗,根本不会有一点胜算。”
赵融与夏牟也赞同冯芳的说法。
蹇硕点头道:“说得在理,那么得用计,你们看如何用计为好呢?”
夏牟道:“我看不如派兵偷袭何进,出其不意杀了他!”
赵融摇手止曰:“此甚为不妥,何进常居兵营,身边武将不少,如果轻动,几无胜算矣!”
蹇硕也表示了反对:“这样不好。杀不得何进的。”
赵融反对夏牟刺杀行动,他提出一个法子:“不如以天子名义宣其进宫,然后于宫中来一个瓮中捉鳖,将其一举擒杀!”
蹇硕抚掌大笑道:“此计甚妙!”
四人商议过于投入,却没注意到窗外一个人影听了四人谈话,身子微动,然后一个黑影匆匆忙忙的消失了。
如果蹇硕知道此人会将逆转这一个大事件,他一定会后悔自己警惕性不够,这样的粗心居然会让自己满盘皆输,而且输得彻彻底底连命也没有了!
只是人生不可能重来过一遍,后悔也无用矣。
蹇硕按计行事,一切都准备妥当,诏书还真是天子下的,刘宏自然过目后点头算是无条件的同意了。诏书已经派黄门官向何进送去。
接下来蹇硕他们要做的便是磨刀霍霍的等待矣。
蹇硕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来,“何进啊何进,咱们今日个就把这昔日里来累积的公仇与私仇都一起报了吧!哼,还敢派刺客来行刺于我,今日我便以其之道反于其身之人也!”
蹇硕恨恨的道。他还是一直认为萧南的行刺行动多多少少跟何进是有关系的,否则萧南自己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而且逃走后就如泥牛入海,什么消息也没有,肯定是有人庇护于他矣。
这人不大会是别人,照蹇硕看来,何进是最大嫌疑人了。
蹇硕的这一误解看来永远都只有误解下去了,等他死了,还得带入棺材里去吧。
何进收到皇帝的诏令,他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穿戴整齐了就向宫中行去,何进只带了几个普通随从,自己连随身的兵器都没有带。
去见天子而已,不需要太多的人与多余的兵器。
何进已经统领兵权在手多年,自张氏三兄弟黄巾大起义以来,何进一直重权在握,权势日盛,连当今圣上也要让他三分,何进不免骄傲之心日盛。这也是一个事实,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蹇硕掌握的部分西园军,还真没有其他势力可以入何进那一对骄傲的眼睛。
太骄傲的人眼光容易向上,不习惯看脚下的路,所以易被绊倒。
一个消瘦的身影忽然从宫门的一角跳了出来,何进吓了一跳,这是谁个?
何进定睛一瞧,这不是司马潘隐么?
何进愀然不乐道:“潘大人这般匆忙却是所为何来?”
堂堂司马总该有一个司马的稳重劲吧——司马位仅次于三公,同于六卿,也算得是重要高官之位也。
潘隐却急慌慌道:“何进大将军,不可行,不可行啊!”
司马潘隐语气急促,却一时忘记了讲理由,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不可行,满脸焦急的模样。
何进心里一凛,看潘隐这模样,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他不会是这般模样!
何进急问道:“潘司马,为何不可行?”
潘隐道:“不可行就是不可行,千万去不得。”
潘隐伸出手来,挡住了何进的去路,何进却没有下马的意思,潘隐更是着急。
何进见潘隐只是嘴里说着不行,却毫无原因,他有些苦笑的对潘隐道:“潘大人啊,天子诏令我入宫,你却这样拦了我,又不说什么理由,你说你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潘隐听了何进这话,才恍然大悟般重重一下拍了自己的脑袋:“唉,看我,就知道一个劲瞎急,忘了讲缘故,有是乱令智昏啊!”
嗯,要讲缘故了,何进洗耳恭听,这一恭听不要紧,把个何进吓得魂魄出窍。
潘隐知道情势紧急,他长话短说道:“不可入宫!圣上病重,欲另立太子,故蹇硕欲谋杀公!”
何进大惊失色:“潘大人,请再说一遍,进不甚明了。”
潘隐一字一顿道:“蹇硕欲谋杀公!”
何进一张嘴大张,半天合不拢嘴:“潘大人是从何得知的?”
潘隐道:“蹇硕与冯芳等人密谋除君,我偶尔路过听得其人商议,那赵融献计欲伏甲兵于宫门处,待将军一进得宫来,即关闭宫门,将将军你当场砍死也!”
何进闻此言真是又惊一怒,惊的是如果不是司马潘隐偶听得蹇硕等人密谋,并来告之于自己,自己可就死得糊里糊涂的了。怒的则是蹇硕贼人真是可恶,居然要砍我何某人的头颅!
何进忙拱手对潘隐道:“潘大人多谢你相告,进这便回私宅召人商议对策。”
潘隐连连点头道:“帝国关键时候来矣。何大将军速去准备对策,隐当续在宫中察看动静,一有新消息,当立报将军得知!”
何进听潘隐之言,慌忙谢曰:“进多谢潘大人了,进后当重谢先生。”
潘隐摇头苦笑道:“隐非独为将军哉。隐更为我大汉四百年之江山社稷也!”
何进再拜潘隐后,匆匆忙忙带着一行人,向自己私宅回转。
一俟回到私宅,便下令召集文武大臣及属下人等齐来之。
除何进本部将领外,西园军几位校尉也在何进之邀之列,当然,是指的亲何进派的那四位校尉:曹操,袁绍,淳于琼与鲍信。
曹操是待通知之一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