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夕阳已经偏西,余晖洒照,红云朵朵。浪客中文网
院中依然鼓乐声响,只是换成辅音缀之,主音却成箫琴之音了。不知何人吹箫,也不知何人抚琴,一听之下,虽然其音不够协调,但俨然成了整座鹤嘴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空越顿觉这座山显得十分诡异。
空中人影蹁跹而下,洒落之至,双脚荡在地上。时空越顿觉眼前一亮。所有人都是暗中一惊。
此人少年轻朗,黑发后束,衣衫轻盈,做个公子打扮,却是脸色细白,淡然含笑,看起来若有几分女儿状。
唐嫣儿见少年人身形自牌额后翻将出去,如苍鹰弧落,身法实在妙极,不觉心中一荡,想要跟着跃出,却又觉得不妥,按捺住身子了。
她见少年人脚下摆荡没几下,便已到了时空越等人之间。
时空越正自猜疑中,却觉手中酒碗“叮”的一声,酒水溢出。原来是扈青芸乘他不备之际发出一颗灭魂钉,横穿酒碗而过,在其上穿出两个小孔来。时空越见扈青芸眼神犀利,正注视着自己。他顿觉似这般已经没有喝的必要了,把酒碗掷掉。
似乎这一小会子中,场院中竟无一人说话。蓟王也在打量这个突临之客,只是没料到他就这么一来,沉默地转着身子向四周扫视一遍,不向任何人打招呼,也不说一句话。
还是松柏柳杨四刀最先叫出声来:“九弟!”松刀和柏刀不能动身,柳刀和杨刀顿时奔跳过来,似乎喜极,围在少年人的两边,欣喜道:“九弟,你怎么来了?”“九弟,你还好吧?”
“九弟?”时空越和扈青芸心里都是一“咯噔”,料想不到松柏柳杨四刀前几日口中所说的“九弟”竟会是这么一个不俗的人物,而且轻功高强,心想他定是飘渺峰什么厉害的人物了,或许就是——?时空越和扈青芸不觉互视了一眼。
只听九弟开口说话了:“你们还好吧?我去看看五姐和六姐怎样了?”这声音一出,赫然便是清朗男音,大伙立刻断定他果真是个少年公子,只是少年公子能长成这幅略带美眷的模样儿,恐怕是男儿中的“我见犹怜”了。
蓟王缓缓抬手,喝道:“且慢!”九弟回头,不置可否。蓟王道:“公子此来,闷声不响,似乎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不是为客之道。”
九弟淡淡道:“王爷无端把我四位姐姐抓上山来,还种了害人符标,更谈不上待客之道。”说着大步走到松刀和柏刀身侧,想要施救。松刀、柏刀抬头瞧着他,脸露喜容,似乎极其喜欢这个九弟。
丹尘子抬手合十,挡在九弟身前,高宣一声佛号,道:“施主,没有王爷吩咐,恐怕这符是解不得的。王爷有约,如要解符,须得那边的时施主饮完了一碗酒,方才解其一个人,如今第三碗酒已经摔落地上,看来还不到解符的时刻。怎么处置,还得请示王爷!”
九弟脸上浮起淡淡礼让之意,不忙与之争竞,转示了时空越一眼,只是眼神快速,又落在蓟王脸上,并未出声,但显然已是在问王爷究竟要怎么处置了。
时空越不禁悄声问扈青芸道:“芸儿,你看这九弟到底是男是女?”扈青芸秀目一转,盯着时空越,但声音尽显柔和:“是男是女,有何关系吗?”
其实扈青芸已经看出这九弟的几分情状了,如此样的一个人物,显得不比寻常、月兑颖而出,无人能出其右,最善于惹人纠乱心思了。
时空越无言以对,讷口道:“没——没什么关系,只是看他——看他奇怪嘛!”只见蓟王把尊荣的面孔摆了摆,浓眉一抖,出口问道:“你莫非便是缥缈峰日月宫的宫主日月无光叶夭灼,平日叫做‘夭灼公子’的?”
九弟把眉轻微一颤,淡然道:“是又怎样?”
蓟王嘴角浅笑,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道:“你果真便是叶夭灼,叶夭灼便是你!好一个‘夭灼公子’,好一个‘日月无光’!你这一来,本王可是脸上无光,所有人都是黯然无光。”
叶夭灼静静看着蓟王,双眸黑黑的,眼神柔柔的,没有说话。
蓟王顿了顿,接着道:“好像你从小聪明,很有才,虽然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但名声出了已经有好几年了。你又执掌了飘渺峰的日月宫,确实很不容易。哈哈——”蓟王突然大声嘣笑起来,声音有些令人发怵,并且抬高了许多,似乎欣喜若狂地在说,“神交啊!本王老早就有见识你一面的心思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前次本王要做客缥缈峰,却被你谢门在外,连影子也没瞧着你的,好生可惜!想不到今日冷不防相见,倒有些突如其来,措手不及。不过——不过没关系,本王看待你与时空越时公子、云中燕扈姑娘一样是此鹤嘴山的贵客,如若不嫌弃,就请上来一坐。”说着摆手做出礼请姿态。
叶夭灼在看着蓟王说这番话的过程中,脸上笑意隆露,他原本含笑的脸上,此时变得灿若梅华,极是好看,只是笑容一抹,随即淡去,启唇道:“我真搞不懂你堂堂蓟王爷,为何要吞并天下武林各派?自古以来朝廷不甚干涉武林江湖事,如今你要把天下门派尽数清灭,又有什么好的?难道朝廷就会兵强马壮、国库充实了吗?老百姓的日子也会无端好起来吗?笑话!我缥缈峰就不吃这一套,绝不归附朝廷,做朝廷走狗,做蓟王鹰犬,被调去图灭其他门派,倒头来互相损折,其实是你蓟王爷的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的手段和计策,是不是?”他冷不然的说出这种话,虽是淡淡然然的,却是在所有人的心里擂起一记大鼓,咚咚一响,难以名状,莫名担忧。
时空越和扈青芸互视一眼,均想不到这“九弟”会平白无故说出这等话来。
蓟王爷倒是淡定,耐心听他说完这番话,脸色虽有些难看却是平静之极,微微摇头。座中王寅突然厉声道:“废话!你是什么东西?王爷给你三分脸你就七分热了?王爷雄才伟略,为止息武林干戈费尽心思,为团结国民力量操守操劳,岂是你等江湖草民所能轻易理解得了的?你还不上来谢罪?”
蓟王朝王寅摆摆手,嘴里却呵呵呵地干笑几声,“诶呀”一声道:“公子呀,你老爹虚亨子可好?他老人家在天山过得不知怎样?听说他先前破除逍遥派用来控制江湖武林人士的生死符,执掌逍遥派掌门,现在淡出江湖武林了。这么一来,原本作恶多端的逍遥派,经你父虚亨子整治整治,倒好得太多,算是江湖正派了。只是那些月兑离生死符的江湖滥人们还是江山不移,死性难改,又在江湖上作奸犯科的不少。还不如当初那生死符不要被解除,由着惩治他们才好呢!所以本王新近研发出求死符来,只求死不求生,比生死符还要厉害十分。这四位姑娘本来本王不舍得种了他们,只是谁叫她们与时公子交往过厚来着?因此本王就小小附加四道点心让时公子多加消受一番,你看这也挺好的吧?”
时空越听这样说,不觉神色难堪。扈青芸接蓟王话道:“王爷,你何必什么事都往越哥哥身上推?你与他有何深仇大恨,要如此为之?”
“错!”蓟王大喝一声,摆手道:“扈姑娘,你不了解,时公子罪孽深重,罪不可恕,我稍后再数落他,你且等待着——”接着又看向叶夭灼,叶夭灼只是淡淡看着他,问道:“王爷,无端地又提我退隐江湖的爹爹做甚?”
蓟王干笑一下,解释道:“所以呀,你觉得唐突是不是?刚才夭灼公子你突如其来地指教本王要如何行江湖事、如何不对的话,本王同样觉得有些唐突——不过,”他右手大拇指在下巴上抠了抠,想了想,点点头道,“你刚才说的——也不算不对,嗯,毕竟你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嗯,很好,你说得好说得不错!本王也每每在思量这个问题——是让武林团结一家、和睦相处,成为我大宋朝的一份子为国效力、为民办事呢还是你杀我斗、纷争不断,为一些江湖虚名互相杀伐、恩怨不断,以致四分五裂,百姓受苦?嗯——?”他想了想,又道,“武林中名门正派还好一些,毕竟为了沽名钓益做事收敛着些,不过一些邪教歪派就不同了,为了扩张势力满足**而不择手段,不是今天挑灭了这个派,就是明天洗荡了那个门。娘的,你为所欲为,干得挺爽呀?天朝管不起你了是不是?不敢管你了是不是?”他说着语气加速,脸色血红,激动起来,众人无不害怕,尤其是那些坐在他左右两侧曾是江湖武林门派并做过坏事丑事的人,不觉把头低垂了下去。
只见一股浑浊的力道激运而起,蓟王大喝一声,身前的桌子被他一掌劈出,嗖嗖连声,裹挟着一股劲风向场院中扑飞而去。没有人敢阻止这张劲桌,只听惨烈声起,那桌子如同疾风骤雨向一排人众扫荡了去,那被桌子扫中的人顿时鲜血迸溅,四肢五裂。
因为桌子实在去得太快,那些人没有躲闪的余地。劲桌刚要扑到一个红色身影时,早有人影飞闪,一脚踢开一人,左右手分别抓起两人,避过劲桌飞扑。
那张桌子直击翻了一二十个人,方才劲力缓失,砸落地面,那些被砸中或是被劲风拂中的人不是当场死亡就是重伤残废,一时惨叫连声,好不凄烈。扈青芸咬了咬嘴唇,因为时空越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满座的人无不惊骇,鸦雀无声,除了场中的惨叫声和院外的琴箫声。丹尘子合起双手,念道:“阿弥陀佛!”脸上泛起一丝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