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望着深林密丛,泠道阻隔,面色起了寒意,双眼愤恨道:“就用火攻,咱们大军粮足,军需冲备,就在此处欣赏梁山大火,看将这一片树林烧它个罄尽,这些草寇贼兵还怎么抵挡我们。”
说着向身后一招手,喝道:“火焰车开过来!”阵中擂鼓,鼓声紧张。一众又是数十辆兵车开了过来,这一回的兵车与先前**的兵车不同,这一种兵车上装有投石木杆,底部连在车座上,车座用重铁镶钉,装有一个不小的暗箱,暗箱里面不知藏有什么机关。
王寅指手道:“这种投弹车乃王爷亲自发明,内装弹簧,弹性十足,十分了得,而且轻巧易带,比那重型投石车好上不知多少。”
每一辆投石车都用二三匹马拉着,车体不小,每一车装有一二个不小木箱。后面兵士跟随,用小车推着火弹炮石。
王寅喝声道:“推上前去百丈距离,由马军护守,装弹烧林。”众兵答应,由一个将官领着推车上前,中间夹杂马军守护,以防梁山草贼冒死冲来抢车。
到了军阵百丈之前,兵车停住,军士跳上车去,有人递上火弹去,那火弹好似是硬陶一样比气毬略大的一个圆罐,当下兵士将它装在木箱里去,有人扯起长木杆上的绳索,木杆上置有滑轮,拉扯得绳索绷紧,将官喝一声道:“放!”
兵士手中绳索一松,箱中圆弹“咄、咄、咄——”弹射出来。数十辆车一齐放射,总有百十个圆罐,于空抛落过去,速度劲急,又是射程较远,径直向深树林中落去,也有不少向泠道入口落去。
泠道路口所伏兵丁见官兵抛放石车了,锣声敲响,便即后撤而去。
其时吴用领着退守进来的兵马整齐排列在泠林渡口,总有三四千兵马,有梅芳姑、顾大嫂、吴蘅霏、燕顺;蓝静湖上大船小船摆得满满,童威、童猛水军数百人摆立船上;木芙蓉、杨小昭、祝蓉、扈三娘数百人在前山银沙滩上接应。
吴用一众人等先前得报官兵用兵车靠近泠林,攻取泠道入口,但被守道兵丁杀退开去,又已换了抛石车要抛掷炮石了,吴用脸色凝重,知道官兵是要用火攻了,不知所抛炮石有何等威力,若要燃烧起整片泠林来,要扑灭大火,可就不大好办了。
泠林宽广异常,站在里面难以看清前方情势,吴用、梅芳姑等众人以及不少兵士已经爬上了高大泠木,瞧将过去,泠林前方半空中呼啸着落下不少黑乎乎的东西来。此时天色已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火弹落下,砸入林中,“呼、呼、呼——”声响不绝,黑暗中耀出百十个火圈来,溅出星星点点。
时空越、何奚媛、扈青芸等黄龙山上的人俱已看见,俱各声呼,纷纷叫嚷,有人骂道:“这帮龟孙子竟然开始焚烧我梁山泠林,真是该死!”“欺人太甚,定要叫他们不得好死!”“待俺铁牛下山,定要砍他个够!”——
时空越摇手道:“稍安勿躁,无碍!”
只见泠林中百十个火圈变得更大了些,但出乎王进、王寅、林冲、呼延灼等人意料的是,那树木并未像他们想象中的一样会立即着火,呼啦燃烧,而只是起火甚小,火光落进林中,倒是林中深密小树、乱草烧了起来。原来即便是干的泠木也不大易燃,更别说这活活的粗壮泠木了。
吴用一众人看此情景,都是皱眉。
官兵阵营中将官摆手喝道:“放!”兵士早已装好火弹拉紧绳索,听到喝令立即放出,又是一轮火弹抛射过去落入林中,火光再次耀出掉在树脚,将乱草乱木点燃,火势不大。
满林树木并未到深秋天气那般干燥枯萎,活生生的水气太重,不易造成大火,更加大树难以引燃,只是林中小树乱草烧着,又被大树遮覆,风刮不到的,因此烧得甚慢。
王进、王寅等人俱是皱眉,有些失望,但王寅鼓气道:“就这般烧下去,烧他个十天半个月的,总该也有烧尽的一天。咱们就围困在此处,看他如何。听说梁山已经粮食枯竭,米面用尽了,咱们围困在山口,饿也能饿死了他。”
官兵阵中燃点起火把来,照得整片广阔草地光亮无比。
王伦此时躺在床上,寝食难安,伤口又不大好受,起身不得,不住问着下人山前状况如何,是胜是败。
日月坪离前山并不近,往来消息传递不太及时,那下人本也不知,见王伦询问焦急,只能跑去忠义堂中向许贯忠打听。
许贯忠早已得时空越、吴用面授机宜,知道该如何回答王伦,也就如何回答。许贯忠、燕青、梅虹、石勇以及几个山寨头目在忠义堂里,一面探听着战况战情,一面筹备各方事务。
梅虹和燕青都是焦急无甚,梅虹心念着时大哥和她娘,以及众家姐妹;燕青也是心念着她娘,还有二姐姐,以及山中诸位头领,心道自己真是年小无用,武艺低微,不能出山去与众将领一同抗敌,真是遗憾。
但此时天已经黑,不能下山去看,又是高峰阻隔,连前山声息都听闻不到一点,实在有些坐立不安,不大安泰,一有探子来报,便即紧张地听。
官兵已经放了数轮火弹,林中隐隐火光烧了起来,浓烟冒起,王进指着泠林路口道:“如此火势,料想林中绝对不敢埋伏兵马了,即便埋伏,也是小股力量,不足为奇了。咱们集中火力先投泠道,再冲杀过去,定可夺下此片山林,推进不短距离。”
王寅拍手道:“我正有此意!”说着喝令炮车转向,集中火弹投掷泠道极其左近。
投弹车正在移动,官兵擂鼓助威,却听身后天空中“啾、啾、啾——”声响了起来,王进、王寅、林冲、呼延灼等人回头去看,于那凤凰山、流烟山、黄龙山、乐啸山等各处都有怪异的焰色火花放将起来,于空炸出点点烟火,火星四散,每一朵火花急急幻出一个狰狞骷髅头来,有些骇人。
这种骷髅头状的烟花便是前些时日时空越和木芙蓉一干西毒教的人用本教独特的烟花制作法子研制出来的,以作讯用。
林冲诧异道:“莫非梁山兵马于后埋伏,想乘夜夹击?”王寅摇头道:“咱们炮车点火,阻住泠道,山里面的人杀不出来,而且咱们马上就可奔杀进去,管他什么伏兵呢,定是小股乱民,以作扰乱,不足为奇,咱们须丝毫不乱阵脚,严守阵势。”
正说完话,只听身后不远处乱山中响起重鼓之声,以及敲锣吹号,狂叫乱吼。官兵听得,有些心神不宁,担心后面有大队人马埋伏。
王寅道:“此乃贼寇穷途末路之举,我们眼睁睁看他大队人马已经奔进深山中去了,亦有一二千人马正被围困在黄龙山上,外面所伏者只是小股反民,休要惊慌半分。”
王进皱眉道:“咱们看见的只是马军队伍,却不见一个步卒,咱们须得抵挡,不如派军兵退后哨探,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
王进摆手道:“派兵过去哨探正中他的计策,咱们就只留守此处,马上攻杀进去,不必另生枝节,如若出兵后探,定会中他诡计。”
炮车依旧不断投掷,顺着泠道的树林火势烧着,虽是不大,但也誉为壮观。时空越站在高处,回头道:“咱们这就冲杀下去!”
虽是黑夜,他已和扈青芸两个于四周林子沿着山脚探看了一周回来了,又加看到王进大军所进的路上已经燃起大火,火光不小,便是讯号,于是指着右面坡林,下令道:“留欧鹏、邓飞部于此,其余各部随我悄然下山,冲出黄龙山后,吕方郭盛部向右边山坳奔退,我向左边山坳奔退,以蓝色响箭为号。”众人点头答应,当下悄然随着时空越往树林中模下。月色似隐不隐,微光浅淡。
王寅处有探马奔来报道:“禀报将军,来路凤凰山道上有大火燃起,好似有兵马埋伏!”王进、王寅等俱各轻呼一声,又听身后山丘中嚷声更大,多处传来重鼓重锣之声。
王寅还是说道:“众将务须稳住,休得理会惊扰,我等摆立牢固阵势于此,谅贼兵冲杀不过来!如若分散,便是中计。”
话声未歇,只听阵中迎天打起一只响箭来,便听有“嗖、嗖”之声传来,黑夜火光中不大看得分明,立即“啊、啊”惨呼声传出,有人大叫道:“地下有人!”“贼兵袭击了!”“小心暗箭!”——
果然官兵军阵左、右、后三处的草地上草掀泥开,有人探出头来,乱箭望官兵不断放射,由于是冷不防暗中偷袭,中箭者不少,两翼马军不断有人惊叫着翻身落马。
原来梁山有兵丁自昨日夜里就埋伏在草海坑洞里了,用厚木板盖住洞口,用竹筒伸出木板来透气,但乱草掩映,植被覆盖,因此不易发觉,此时听到讯号声起,纷纷开洞射箭,开始还击。
官兵料想不到此处草地下也埋伏有人,听说青州兵马就是中了此计的,王进、王寅、林冲、呼延灼、彭玘等众将领皆是有些发慌,但料想大军阵严,不论贼兵用何方法,绝难破阵半分的。
只见一众兵车附近,也是草叶掀起,泥土分开,飞出弩箭来,正在投掷火弹的兵士便即被冷不防地射杀了不少。
兵车前方总有数十个人头探了出来。
王寅心头怒气横生,喝令骑兵冲杀过去,亦且令左、右、后三面的骑兵也冲杀过去,势要把坑洞中所藏的贼兵戳死在里面。骑兵得令,挺着长枪,向各处坑洞奔杀过去,不想赶到近前,猛然身子一坠,往下掉落,随着惊惶之声四起,便是“噗嗤、噗嗤——”声不绝,人仰马翻,早栽进陷坑中去,被尖桩尖篾戳中了。四面都是这样,顿时有陷坑阻拦,官兵不好冲杀了,四围登时有些乱腾了起来。
乱箭不住飞射,那一众投掷火弹的兵丁死伤过半,火弹逐渐停下,整个草海地上呼喝马嘶,惨叫强烈,逐渐热闹了起来。
几员大将亦随着骚动了起来,观看四周,不住喝令兵士稳住阵形。
不想军阵中心突然有人惨叫起来,原来冷不防于草地中伸出长长尖枪,将马戳翻,或是将士兵戳死。亦且突然地势塌陷,人马陷下深坑,马嘶人喊,十分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