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轻,带着淡淡的凉意。人有些疲惫,在繁星之下,在小镇之中。
在一道浓绿色的光中,在无数双睁大的眼睛里,在一片心跳声中。有一丝疲倦,来自叹息,来自一道如赤红如火的身影。
赤弩的动作很快,张弓搭箭,眨眼间就完成。但是有一把剑却比他更快,就在他凝型出箭要射出的时候,楚羽的剑已经刺破了他肩上的衣服,还有他头上飘荡的一小束赤红的头发。
如果是真正的生死之斗,赤弩就算晚楚羽的剑片刻,他还是有时间射出手中的箭,那样两人都注定倒下。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杀心,他们不想杀对方,这是一种气度,一种真正内心达到一定高度的相惜,这种感觉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交手,对他们来说一个眼神就够了。
将凝型而出的箭芒散去,赤弩平静的道:“我输了!”
“你本来有可会可以射杀我的。”楚羽淡淡的道。
“我们不是决战,是在比速度,所以,我输了。”赤弩神色坦然,似乎在他眼里,输赢都不重要。
楚羽将剑收回,淡淡的道:“如果我们相距再远一点,输的就是我。”
赤弩道:“生命中没有如果,但是还有下一次,你我输赢却是未知。”
楚羽转身,将剑提在手中,朝着人群中怔怔看着他的少年走去,将他拉在手中,朝清风镇通往弑血镇的方向走去,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但愿没有下一次。”这句话,也随着楚羽的背影渐渐消散。
赤弩明白,这句话也是一种承认,一种对他手中弓箭的承认。虽然他的箭没有射出,但是他知道,血魂弓射出的箭,目前来说,同阶之中无人可挡。这一点,他相信楚羽已经感觉到了。
叹息一声,赤斧走到赤弩身旁,道:“为什么不出箭,他不一定躲得过。”
赤弩望着楚羽两人消失的方向,怅然道:“他躲不躲得过我不知道,但是我我可以肯定,在他的剑下,我躲不过,因为他根本没有给人躲的机会。没有正面面对过他的剑你不会知道,原来剑不单单是剑,还是他一个人,一个可以眨眼间取你性命的人。”
要说谁对赤弩了解的最深,那肯定就是他同胞兄弟赤斧。可是现在,赤斧却从赤弩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惊恐。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广场上,众人的眼光都落在楚羽两人消失的方向。一个个的眼中还带着惊骇,那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速度?
想到那人的速度,所有人的心里都微微一颤。这也让他们记下了那个人的名字:楚羽!
藐视一切的气势,不惧一切的眼神,如同鬼魅的速度,留给他们的,是惊叹,是羡慕,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人当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个黑衣人在众人散去后,悄无声息的朝楚羽两人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离开清风镇,楚羽带着少年展开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朝前奔驰。
去往弑血镇的路围绕着清风山绕了半圈,然后才是一条宽敞的土路前行,在山林之间奔驰。
半个时辰后,楚羽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在确定离清风镇很远后,这才带着少年找了树林密集之地,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停了下来。
一路上,少年都没有说话,只是乌黑的眼睛盯着楚羽的脸看,像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最终,除了一张冰冷的脸,他甚至没有看出一点情绪波动。
放开少年,楚羽看着四周乌黑一片,强忍住身体里的伤口,对少年道:“你是修炼者吗?”
少年轻轻的摇了摇头,楚羽突然想起,一路上这少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反常。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理会少年,叮嘱他不要乱跑后,立即盘腿调息起来。
而少年看着楚羽这个样子,心里微微一紧,夜风徐徐,在漆黑的树林中如同鬼魅移动的声音,偶尔风声较大,传来几声鸟兽异叫,吓得少年身子一缩,不自觉的靠近楚羽,蹲靠在他身后的石头上。
第二天,阳光从树枝中散落下来,照在楚羽的脸上,只见他一脸的大汗,嘴角上挂着干固的血迹。
“啾”一声刺耳的鸟叫,将靠在石头上沉睡的少年惊醒。昨天只和楚羽吃过一顿饭,之后被他带着奔跑,由于楚羽急着疗伤,将他一个人扔下。加上寒冷饥饿,虽然身旁有个楚羽,只是他如同雕塑一般,让原本弱小的少年感到一种恐慌弥漫心头,想着爹娘,眼泪不自然的流了下来,要不是他努力的控制住声音,不想打扰到一旁的楚羽。这样的日子,在他离开家之后一路奔逃,小小的他就吃了不少苦,甚至在生死一线中挣扎。而这一切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他没有阴阳宇宙,无法修炼,家族纷争中,成为所有矛头所指。
就这么靠在石头上黯然神伤,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睡着。
现在被惊醒,看着还在调息的楚羽,他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眼前这个人实话。明明他看出来自己在撒谎却不拆穿,也不问自己的过去就带着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与西木凌的战斗中,有一句话让他特别震动。“北境学院又如何?我欲与天斗。”
从他们的谈话中,他清楚的知道,楚羽不过是一个山村的村民。他没有背景,没有条件。但是面对兽皇学院,北境学院以及西木家族这些北境的巨头都不认命,甚至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这让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自己是不是也能如此?这是他一直思考的问题。
“你在想什么?肚子不饿?”楚羽睁开眼,看少年沉眉思索,出言提醒。
“没什么。”闻言,少年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楚羽知道他答非所问,也不点破,道:“你去拣点柴来生火,我去抓几只野兽充饥。”说完身子一提,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少年眼前。
少年看着楚羽消失的背影,缓缓的挪动身子,脑海中依旧是他昨晚战斗的场面和那一句话:“北境学院又如何?我欲与天斗!”
“他会帮自己吗?”少年在心里犹豫着。“他能帮自己吗?”
不一会儿,楚羽提着一只狼狗般大小的箭猪回来,见少年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守在一堆柴旁边发愣。和昨天叽叽喳喳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禁眉头一皱,突然间发现这个少年并不一般,笑颜下隐藏着很多心事。或者,他会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由于周围没水,楚羽将箭猪的皮剥掉后,直接用苍穹剑砍下两只后腿架在一旁,最后自己去点燃柴火,才将两只猪腿架在火上烧烤。
“说吧!我知道你有事给我说。”虽然昨晚少年已经极力的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是楚羽还是听见了。
闻言,少年双眼明亮起来,心里一阵激动,对着楚羽道:“你愿意帮我?”
“不知道,但要看是什么事。”
楚羽的话让少年随即黯然下去,不过接着又冒出一道坚决之意。虽然楚羽并没有答应他,但话中已经表明还有机会,只要有机会,他就决定试一试。
“我是西极方家独女,叫方馨甜。方家在青木城虽然算不上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却也是名流家族。当年靠我父亲六阶巅峰宠师的身份落脚青木城,之后带着我四阶武者的表舅在青木城经商,由于他们在青木城购买盐茶饰品贩卖往蛮荒外围,很快就创立起一片家业,并在青木城通往蛮荒外围必经之地开了驿店,短短二十年,就成为青木城一方贵族。可是,父亲因为母亲的一次意外身亡而伤心过度,受到打击太大,之后也顽疾而终。父亲死的时候我才六岁,七岁时我参加试炼却发现我没有阴阳宇宙,根本无法修炼。而表舅在父亲死后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处处拘束我的行为及活动范围。在方家我没有一点自由,没有一点做主权。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了出来。让我没想到的是,表舅竟然派人来追杀我。这时候我才明白,我逃出来都是表舅故意安排的。他杀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继承我们方家的家产。就连我的父亲都是他下毒害死的。原本我认命了,因为我没有修炼的能力,根本无法报仇。我想到黑水城只是去哪里碰碰运气,如果有人帮我杀了邓贤俊,那么我就是为奴为婢都可以,做牛做马都行。”说道这里,方馨甜泪眼婆娑,一口银牙似要被她咬碎一般。
闻言,楚羽目无表情,只是翻滚着手上的烤肉,好像方馨甜的身份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引不起他的兴趣。抬头看着方馨甜淡淡的问:“你要我帮你杀了他?”
“不是!我现在想自己杀了他,只是你能不能教我一些功法?我看得出来,你的剑与众不同,不需要阴阳宇宙。”
楚羽眉头微皱,追风步法和追风剑法还有轻功都是他不传之秘。如今要传给一个女人,这种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可以说是将整个北境大势力得罪遍了,如果真要和这些势力抗衡,看来确实需要有自己的势力才行。虽然自己有一个纵横五方世界的师父,但是这个师父神秘诡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现在,只有靠自己了!
见楚羽不答,方馨甜心里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思索良久,楚羽才淡淡的开口道:“教你可以,只是跟着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不怕吗?”
闻言,方馨甜猛地抬起头,激动得眼眶溢泪,月兑口道:“不怕。”顿了顿又道:“我本来活着与死了就没区别,也不过是挣扎着生存。如今多了一份希望,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以后,我就跟在你身边为奴。”
楚羽没有反对,也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只是缓缓递过手中的烤肉,淡淡的道:“吃饭吧!肉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