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酉时,阿丑已到清风渡口。渡口上空无一人。渡口不远处有一座小院还亮着灯火,灯火幽暗。
这座小院本是渡口摆渡老人的寓所,紧靠着莫河。这个时间已无人渡河,摆渡老人本应该已经睡了的,可却偏偏站在小院门口,手中提着一个橘红灯笼,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
阿丑策马来到小院门口,在渡叟面前停了下来。
渡叟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狼狈不堪的杀手,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应该是你了。他死了没有?”
阿丑一抖手,那地上已经晕了过去的杀手破麻袋一样飞了起来,落到了院子里,杀手吃痛登时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阿丑微微一笑道:“老人家,去喝点酒压压惊吧。您再呆在这里,只怕不合适了。”
渡叟点了点头,长长的舒了口气道:“老朽这就走,这就走。”
渡叟才走几步,三点寒星骤然从院子中打出,直奔渡叟后心。阿丑面色一寒,骤然从逐电马上一跃而起,手中铁棍一扫,三枚透骨钉被横空打飞。
老人吓得面色惨白。
阿丑道:“老人家还是走快些罢!”
阿丑一直看着渡叟走远,这才从洞开的院子门口走入其中。
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小弟。
小弟的身上满是伤痕,血迹布满全身,已奄奄一息。
小弟的身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手中提着一柄鬼头刀。大汉的身边摆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尚且吊着一口气、被阿丑进来的杀手。
院子的四周一道道人影浮现出来,院门也吱嘎一声骤然关上。
野狼会乃是一个杀手组织,要钱不要命,这一次出手可谓倾巢而动。此刻将阿丑围困院子中央,一个个眼中森森的杀意,好如终日饥饿的野狼遇到了肥羊,露出了饥肠辘辘的狰狞凶相。
阿丑眼光一扫,停留在三个黄衣壮汉的身上,心头不禁一跳。那三个壮黄衣汉手中各端着一架钢弩,弩箭已装好,正对准了他。
这种钢弩威力极大,箭头能破精钢板甲,很少出现在江湖中人的手中,因为制造这种钢弩难度极大,而且每次只能激发一支弩箭,并不实用。钢弩主要出现在军中,做奇兵突袭、侧翼打击、破敌先机之用。大乾王朝的弩机营,几百钢弩一同激发,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是所向无敌。
面对这种钢弩,就算是有着真气皮膜护体,也抵挡不住。
阿丑不得不格外警惕起来。
那手握鬼头刀的大汉衣襟敞开着,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胸膛之上刺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显得狂野无比。此人便是刀狼,野狼会的老大刀狼。
刀狼一看见阿丑走入院中,便森冷的看了过来,暴喝道:“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警告?”
阿丑诧异道:“你的警告?”
刀狼指着瘫坐在椅子上已不**形的蒙面杀手道:“你为什么把他伤成这样?”
阿丑道:“这人很重要?”
刀狼道:“他是我唯一的结拜弟兄,野狼会的二当家,你居然敢把他完全废了。你敢害我兄弟,这个人你就休想带走。你今日插翅也休想走,给我死在这里。”
阿丑叹道:“刀狼你不守信用!我并没有杀死你的兄弟。你看他还活着。你若是说,敢伤你兄弟一根汗毛就杀了小弟,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他一根汗毛的。可惜他偏偏对我说,如果我杀了他,我的兄弟便别想活了。我所以才放心大胆的教训了他一下。我哪里没有听你的警告?!”
此刻,阿丑已然明了这区区一个杀手为何知道的如此之多,原来竟是野狼会的二当家,实在是始料未及。
刀狼双眼森寒,杀意腾腾。
阿丑看向小弟,便知小弟吃足了苦头,此刻伤痕累累凄惨无比,心中一阵愧疚,霍然看向刀狼道:“我的兄弟现在也已重伤半死,大家算是扯平了。刀狼,你的目的是我,放了我的兄弟,我们决一死战。”
刀狼冷笑道:“决一死战?”
阿丑道:“难道你怕了,要留下一个要挟我的筹码?”
刀狼狂笑道:“萧家阿丑,你现在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我何须筹码。”刀狼手中大刀一挥,小弟身上的绳索已断裂。刀狼冷笑道:“萧家阿丑你死定了,但我不会让你好死。我要生生把你折磨死的。”
阿丑看向小弟道:“小弟,借你铁棍一用,你快些走吧。我们有缘再见。再见之日定然一醉方休。”
小弟勉强一笑道:“你不该来的。我的命其实很硬。”
阿丑道:“我的命也很硬,轻易是不会死的,你快走吧。”
小弟踉踉跄跄翻出小院。
刀狼沉喝一声:“杀!”
阿丑却早已动了,直奔那三个手持钢弩的黄衣大汉,手中铁棍一往无前,勇猛果决。这三架钢弩是最大的威胁,甚至于超过刀狼。
刀狼一声冷笑:“妄想!”
手中鬼头刀横劈出来,刀芒乍现,路数生猛,挡住了阿丑铁棍的去路。
阿丑身形忽然一转,猛地上前一步反手将野狼会二当家提在了手里。
刀狼一愣,暴喝道:“该死!”
阿丑要挟道:“把钢弩放下!”
刀狼突然一脸狞笑,手中鬼头刀骤然斩出,咔嚓一声,二当家的头咔嚓一声飞了起来,直吓了阿丑一跳,亏得阿丑闪身跳开,才堪堪躲过了刀狼的这无比毒辣的一刀。
此情此景已使得阿丑落下一身冷汗。
此僚刀狼实在心肠狠毒手段残忍,简直让人发指,和恶狼、野兽没有半点分别,连自己的结拜兄弟都杀,而且毫无征兆,如此果决,竟没有半点怜悯之情。
阿丑惊魂未定,便已听到钢弩激发的声音。
刀狼狞笑道:“萧家阿丑,没想到吧?!”
阿丑身形连闪,只觉得肩头一阵巨痛,精刚箭头已穿过肩膀骨骼,贯穿而过。鲜血如同泉眼一般汩汩的涌出。
阿丑痛的脸色一阵苍白,咬着牙道:“我的确没有想到。”
他到了此刻已知道杀手的世界与正常人的世界有太多不同,至少杀手远比一般人心狠无情。他为此吃了大亏。
刀狼大喝道:“兄弟们一起上,砍碎他。”
野狼会所有部属顿时有条不紊围攻上来,杀气腾腾,彼此之间气机相连,结成了阵势,竟是一种合击阵法,看情形似乎操练许久。
阿丑身陷阵中,感受到阵阵压迫。刀狼的气势浓烈到了极点,狂声道:“萧家阿丑你以为你是谁,能够以一当百?你胆敢走入这个院子,就休想再走出去。这个合击阵法我野狼会已苦练许久,正好拿你开刀!”
刀狼话声一落,捉刀率先冲杀上来。他手中鬼头大刀大开大阖,精亮刀光乱闪,将阿丑完全罩住。
阿丑强忍着剧痛,紧紧盯着刀狼手中的刀。
擒贼先擒王。只要刀狼一倒,其余人等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自然群龙无首,变成一盘散沙。
江湖中的小帮会大多是这个状况。
刀狼的刀斩到阿丑面前的一刹那,阿丑骤然动了。他手中的铁棍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前捅出。那一刹那,阿丑眼中刀狼的速度慢了一倍,显现出刀法之中的三处破绽。阿丑瞬间出手,攻向了其中最致命的一处破绽。
那一处破绽也许连刀狼自己都意识不到。
练武之人大多一生浸婬武学,研究招式。除了渴望得到上乘武功上乘心法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希望。第一个希望便是参破武功固有之招式,逐步修改一招一式之中的破绽,到达圆融无极的地步,到达那样的境界,即使是一门下乘外功,也能够与绝世气功甚至于元功相媲美。与人对战之时,便可凭借浑然天成般的招式招招克敌,自身浑然没有破绽,成就不败之势。这便是练武之人常说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第二个希望便是精研各家武学,领悟其中的招式奥妙,诸般破绽,增广经验,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般的高明眼睛,一眼之间便能看出对手招式之破绽,一击制敌。习武之人要达到这两个愿望都无比的困难,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穷极一生也只能停留在固有的招式之上,无所建树。无论是精研武学改进招式还是采各家之长增加见识,都需要习武之人天资聪颖,具有非凡悟性。而且单单有天资和悟性还不够,还需要有大恒心,遨游天下,增加见闻、积累实战经验,这样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阿丑当初未下山之时杨辰便经常如此教导和训练他。以杨辰杨月的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加上下山之后阿丑自身的诸多历练,已初步练就了这种独到的眼力,而且隐隐之中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使得他有种冥冥的灵感。阿丑虽不能够做到一眼之间将敌手的招式完全勘破、看个通透,但是一般的江湖一流高手的武功招式,他看出其中几处破绽并不是难事。
是以阿丑那一棍捅出,已是吓得刀狼一声怪叫。刀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招落空,被阿丑一棍点中软肋,震荡的脏腑都移了位置。
刀狼痛的虎躯一缩,呲牙咧嘴如同大虾米。
阿丑一招得手,手中铁棍当头打下。刀狼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举刀相抗时,阿丑的铁棍已落下,直打的刀狼噗通一下伏到地上,灰头土脸。待他全身一震要爬起的时候,一条铁棍已从他后背直贯了下去。
刀狼一声惨叫,手足一挺,伸得笔直,嘴里涌出腥红的血。
阿丑一脚踩在刀狼的头上,拔出铁棍冷喝道:“谁想死,就来!”
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刀狼便已死,野狼会一干部属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阿丑将他们的龙头大哥踩在了脚下,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众人皆是一愣,寒气涌上心头。
那三个黄衣大汉应该是刀狼的心月复,登时暴喝一声:“杀!”
三支精刚弩箭破空而出。
阿丑手中铁棍一抖,地上刀狼的尸体被挑飞了起来,正好挡在阿丑的身前。
噗!噗!噗!
三支弩箭钉入刀狼的身躯之中,胸膛脑颅上直开了三个血洞,还未死绝的刀狼发出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颓然落地,这才咽气。
三个黄衣大汉面色苍白,已有些手足无措。
阿丑在那一瞬间闪身而出,手中铁棍雷霆闪电一般的打出。
三道闷哼几乎同时响起。三个黄衣大汉脑壳同时裂开,如同爆瓜一般,摇晃两下,皮袋似的倒在地上。
阿丑身形方站定,提着铁棍冷视一圈,一声暴喝。气机感应之下,所有人都齐刷刷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惊惧之色,不敢轻举妄动。阿丑冷哼一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