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无论文武,到了一种境界,超凡月兑俗,就可以革法、易法,不遵法,现实中种种规矩,都是虚设。就譬如帝王,可以杀人,视百姓为鱼肉,他说的话就是法、就是律令,法已不是法,反而道德、责任和良心的约束力会更大一些;又譬如苏万屠,一人屠城,杀人无算,依然好端端活在世上,凶威盖世,没有人去问罪,也没有人敢去问罪。
法?就是无法!
唐胤正居然舍弃属下二十云纹钢甲士,扣下一个私闯皇家宅院、残杀军人的造反重罪,可谓心机之狠、用意之毒,甚至于连他忠心耿耿的属下破军都打了一个冷颤。
此人着实凶狠,出生非凡,地位尊崇,野心极大,而且为达目的不惜舍弃一切,这样的人不成枭雄便成乱世之妖魔,已然现出其青面獠牙的本来面目,实在是狼子可畏。
萧定乱持枪而立,冷笑道:“唐胤正,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杀一人是杀,今日我萧定乱既然来了,又何不杀个痛快!哼哼,罪名都已扣下,再大的罪也大不过诛十族,你要来狠的,以权势压人,就来试试,我们七人可会怕你半分?”
公孙尚义破口骂道:“怕你是孙子!”
七人目光一致,坚定而冷漠的看着唐胤正,暗暗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勃然升起。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载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萧定乱已全然不顾,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怒气、戾气、杀气完全从胸中最深处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
别人对他不利,他会束手就擒?!
他知道,软禁柳如嫣是个借口,是个陷阱,但是他一得知还是立刻就来了。纵然是刀山、纵然是火海、纵然是虿坑他也义无反顾的跳了进来。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他知道他们的居心。他们觊觎自己父亲留下的遗宝,想要得到而不能,就想要抓住他、利用他来达到目的。他知道逃避已没有用,逃避就像是一把钝刀,无声无息的割着自己,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到了不得不要去面对一切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柄看似无关紧要的刀,已割去了你的一切,想要挽回已来不及。长痛不如短痛。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些人的算计,所以他绝不让他们如愿。
唐胤正冷笑连连道:“看你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法网恢恢,法重如山,你们是逃不掉的!本公子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本公子想要什么,就从没有得不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中的这些杂鱼,也想和本公子争?绿林中的那些蝼蚁,也想和我抗衡?!”
唐胤正的眼中有道道凶光,身躯笔之挺立,如同一把刀,一把闪着幽光的魔刀。他的视线冷冷的一扫,冷喝道:“考验你们忠诚的时候到了,出来吧,除了柳如嫣和萧定乱之外,一律格杀勿论!”
簌簌簌!
一道道人影起落,又是整整三十条人影跃出。
这些人每一个都蒙着面,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眼神冰冷,充满着杀机。
唐胤正和他身边的人猛然拿出一个面罩扣在了脸上,身形一跃到了八角亭顶,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忽然之间,从这些人的身上升腾起来一团团的烟雾,绿的、黄的、粉的、各种各样,使得整个花园一瞬之间都笼罩在了烟雾之中。
公孙尚义怪叫一声:“天杀的,是毒雾!”
他们全部屏住了呼吸。
水玉楼一摆手,叹道:“讨厌,真是卑鄙!”
饶是这等危机关头,众人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大家打寒噤,是因为水玉楼是个大男人,却说的像个娘们,更因为他一说讨厌,就代表着他真的讨厌,他一讨厌起什么人,那个人就会死的很难看。情人剑不仅温柔,而且刻骨铭心。
曾爱财哈哈大笑道:“毒龙教的猪,还是省省吧!老子有钱什么东西搞不到?!来,大家喝酒,喝口酒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话间他就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酒葫芦,拧开塞子喝了一小口,然后扔给身边的牛小蛮,大家轮着都喝了一小口。
是什么酒这么神奇,喝一口就什么毒雾也不怕了?!
当然是毒龙教秘制的旷世奇酒百毒天王酒。
众人饮了一口下去,再吸入这毒气,立刻就全然没有了感觉,就跟站在一片彩色的雾气中没有两样。
唐胤正看的眉头一皱。百毒天王酒他也有一瓶,但他却没舍得喝,所以戴着面罩。
曾爱财扬了扬手中的酒道:“唐公子,戴着面具多热,小心捂坏了脸,不如你下来我赏你一口百毒天王酒!哈哈哈……”
唐胤正脸色铁青。
破军沉沉道:“公子,我下去杀了那肥猪!”
唐胤正眼睛一亮,显然对“肥猪”这个称呼很满意,忽然笑道:“杀猪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屠夫去做吧,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破军听闻,克制了下来。
花园之中的大战已开始。
这些人果然是毒龙教和金钱帮的高手,真正的高手。
这是一场血战,也是一场苦战。
萧定乱低低的一声咆哮,手中长枪已訇然刺出。幽寒断魂枪的重量似乎没有过往感觉的那么重,他今天提起幽寒断魂枪的那一刻已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那十五天的沉睡里又激增了,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以他的透劲才格外有力,一路杀来,一切的障碍才得以一枪扫除。
他的长枪充满着一种爆炸一般的力量,力量沉凝却不外放,枪身上蕴含着厚实的劲力。
锵!
一柄松纹古剑猛然迎向了他的枪,枪与剑相交。萧定乱手中的枪猛然一震,将松纹古剑荡开,枪头乱闪,幽寒断魂枪的韧性终于完美的表现出来。只见一点点星芒乱闪,一柄长枪已抡圆了。正所谓棍怕点头枪怕圆,长枪一旦抡圆,就如一辆战车开始了冲锋,,一枪才到,在你格挡之际,借着枪身的反弹之力又是一枪,速度会越来越快,力道更是越来越猛。
铛铛铛!
一连三枪,手握松纹古剑的阴沉男子再也受不住萧定乱枪上霸道的力量,纵然他一身气功流遍全身,手中的剑还是被一枪生生打飞,整条手臂发麻,身形连连后退。萧定乱得势不饶人,长枪猛然刺出,一瞬之间只差毫厘便要刺中那人胸口。旁边另有同伴大喝一声,一柄钢叉、一柄宽背薄刃的砍山刀一同来挡。
萧定乱眼神冷漠,长枪猛然一抖,枪身震荡,枪头寒星乱闪,将这两柄兵刃荡开。
那人却连连后退,喉咙里像装了一个破风箱,呼噜呼噜,只说出一个你字,猛然一张口,狂喷鲜血,倒地而亡。
萧定乱的透劲已然到达隔空伤人的地步,这样的手法丝毫不同于内气外放的任何招法。他虽然亦是借助于气,但却不是内气,而是空气。化全身之力为整劲,通过手臂和长枪,以透劲功夫打出,使得空气震荡,再通过剧烈震荡的空气窜入敌人体内,摧毁人的内脏和经脉,威力惊人。
另外两人见状,大吼一声:“师兄!”已是惊骇交加,甚至没有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明明看到萧定乱的枪没有刺中他们的师兄,萧定乱的身上更是没有内气的波动,可他们的师兄却就这样死了!
事出非常必有妖!
他们怒、他们惊、他们也怕!
杀人的人也会怕?是怕死?怕死又为什么去杀人?
武功,给了人一种高人一等的阶石,就像一座金字塔、一条残酷的食物链,越是在顶端的,能力就越大。上面的吃下面的,艺高的杀技穷的,是武功让人杀人还是人本来就会杀人?!
萧定乱不知道,也没时间去想,他只知道一个人对上了自己的枪,就不该畏惧,人一畏惧就不会平静,不平静就会乱,人一乱祸根就埋下了。
这两人才是那么一瞬间的错乱,他们就开始后悔了。他们后悔自己不该出现一丝一毫的分心,哪怕是他们的师兄死了,他们也不该分心,因为分心的后果就是——死!
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步上了他们师兄的后尘,开始吐血,内脏崩毁而死。
一眨眼的功夫,萧定乱已杀死了三人。
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因为那瓶百毒天王酒,完全破了他们的蚀骨青烟、败气黄烟和颠倒红尘烟!这三种毒雾名字虽然朴实单调,但绝对是毒龙教非常厉害的几种毒气之一。那蚀骨青烟,闻之入体,就会让人骨节剧痛,如生了蛆虫不停啃噬,只能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等死;而那败气黄烟,则是让人的经脉纠结阻塞,全身的气血不通,任你如何强大的内气修为也无济于事;最后一种颠倒红尘烟则会让人头脑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地倒置,完全让人成为没头苍蝇一般。这三种毒烟加在一起,神仙闻了也难逃。乃是他们此次行动最关键的制胜法宝。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曾爱财居然有一瓶百毒天王酒,让这毒烟全然无用。
这一招失算,整个战局彻底扭转,尤其是那毒龙教的高手,溃败的最快。这些人向来擅长用毒,现在毒物毒功全然派不上用场,几个照面便被接连杀翻。倒是金钱帮的人颇为难缠,但也已奈何不得这兄弟姐妹七个人,被逐一杀死是迟早之事。
败局已定,大势难回,陡然间有人瓮声瓮气的吼了一声:“走!”
这些人突然后撤,飞退而去,居然不是沿路返回,而是朝着武昌别府之外逃走。
眼见这一幕,唐胤正面色一寒,冷哼道:“果然是一群靠不住的狗贼!这就想走了,把我唐胤正当成什么人了?!把这武昌别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萧定乱兄弟姐妹七人互相一个眼神,正想趁此机会一举冲出武昌别府。忽然一连片的惨叫声传来,但见毒龙教、金钱帮所余十三个高手一阵惨叫当中血光大起,五道人影迈着方步,目不斜视,正朝着萧定乱等人走来。这五个人皆是一身玄色长衫、神色冷酷,行走间双脚落地灰尘不扬,挥袖之间十三个人便倒地身亡。
萧定乱瞳孔一缩,暗惊这五个人好浑厚好霸道的内气功夫。
唐胤正哈哈大笑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五个人一同屈身行礼道:“属下已办完公子吩咐之事,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
唐胤正点了点头道:“好,顺利就好!正好,武昌别府今日很不安宁,把这些贼子给我抓起来吧!”
破军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公子,属下……”
唐胤正负手而立,一脸胜券在握的微笑,道:“你和文曲都去吧,七个打七个,刚刚好!谁先立了功,有赏!”
水玉楼又哼道:“讨厌,真是讨厌!这是唐胤正手下的北斗七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