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相见了!
身入死亡绝地之内,萧定乱愈发的感觉到了那绵绵不绝的情愫,他已完全肯定,那是来自于玉芙的,已确定了玉芙还没有死。
既然玉芙没有死,那么他一定也不能死,最起码要在救出他以前不死。
他要活着,活下去。
玉芙是他的希望,是他忍受一切痛苦、可以不在乎一切的最终力量。当真正看重一个人到了极点的时候,就是可以为其承受一切,甚至抛弃一切,哪怕是生命、梦想和自由,也在所不惜。
于无尽的痛苦之中,萧定乱发出来呐喊之声:“玉芙,你在哪里……”
空荡荡的石窟之中,空荡荡的回应响彻不绝,萧定乱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继续模索着,一时之间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去向哪里。
他的意识无法感应,双眼不能看见,只能依靠着触觉来做出简单的判断。他模索着前进着,也不知在这洞窟之中转了多久,忽然又向下掉落而去,噗通一声掉入了冰冷的水里。
四壁湿滑,完全不可着力,萧定乱以下坠的时间判断,自己想要成功的攀爬上去,以现在的状态,几乎是完全不可能。
一时间,他停在了水中,在无尽的痛苦和疲惫之中茫然着。
那情愫还是那么的浓烈,但他却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茫然到了绝望的地步。
明明就只有一步之遥,为何却好像相隔千里。玉芙,你到底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萧定乱扶着石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已完全迷失了方向,完全不知道去路在何方。
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静下来、满心悲哀的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异样,那异样的感觉从脚下传来。
他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一股暗流袭来,向着某个方向猛然涌了过去。
萧定乱一惊,喃喃道:“难道这里的水竟是和鸳鸯湖连到了一起?”他正竭力思索的时候,山壁上一阵剧烈的摇晃传来,不少石块纷纷崩落砸下,一块大石正好砸在萧定乱的肩头之上,将他整个人砸的一个趔趄,栽倒到了水中。
大地震后的余震不期而来。
轰隆隆!
身在水中没有地方着力的萧定乱只听见一道道猛烈的声音传来,旋即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摇晃,紧接着是大量的石块不住的砸落下来。
这个地方要崩塌了。
萧定乱心中大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到了冰冷刺骨的水中,开始向下游去,躲避开不断砸落的大石。
萧定乱钻入水中,向下游去,水下的空间越来越大。这石窟的构造原来像个细口大肚的葫芦形,萧定乱刚才正在葫芦口处,他这一会儿沿着石壁往下游去,慌忙中确定了一个方向,身体始终贴合着岩体,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这一下游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游向哪里。才游下去不久,水中便传来了一阵沉闷震耳的剧烈声音。他知道这是那石窟崩塌的声音。
萧定乱还来不及顾及双耳刺痛的难受,一股暗流势不可挡的猛然涌来,只把他向前不断的推去,这一去更不知一下去了多远,直到他的身体猛然撞在了一截倒垂在水中的石笋之上,终于是在这暗流之中找到了一个着力地点,把身形停了下来。
这时候,他的全身十万毛孔都已悉数的张开,开始了一种奇妙的呼吸,呼吸着水中的空气,在这水中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感受到憋闷和窒息,坚持个半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这是他的身体的本能,正在竭力的适应着水下的环境,用这种特殊的“呼吸”帮助他维持着生命。
萧定乱此刻别无去处,只能沿着水中的石笋向上爬去,一面模索一面向上,最终又模索到了宽广的岩石,然后发现这一带的岩壁之上到处都是石笋倒垂着,好像是一个钟乳洞,不知道为何被水淹没了。萧定乱精神大振,一路探索下去,支撑着他整个人的已只有心中的一道执念。
他能感受到自己还没有走出死亡绝地的范围,但庆幸自己到现在还是活着的。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可能。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是上天的慈悲怜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向上的洞口。
萧定乱向上不断的游去,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后,他整个人再一次钻出了水面,忍不住开始猛烈的呼吸。
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若有若无,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你在哪里……阿丑,你在哪里……你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么……你怎么还不带芙儿离开这里……芙儿好想你……”
萧定乱的整个人都凝固了下来,强烈的喜悦让他甚至忘了呼吸,已忘却了一切。
玉芙,那是玉芙的声音!
他绝不会听错,那就是玉芙的声音。
那炽烈的情愫,浓浓的思念立刻席卷了他的身心。
萧定乱忽然感受到无穷的力量涌上了自己的身形,在一个因为极度喜悦而产生的停顿之后,猛然大喊道:“芙儿,我在这里……”
他猛然冲出水面,爬上了地面,循着声音向前冲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就感到自己忽然撞入到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
“芙儿在做梦么?!”
一道恍恍惚惚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响起。
萧定乱不会听错,这就是玉芙的声音。
萧定乱下意识的探出手,想要去触模,然后冰冷的双手被握到另一双柔软温暖的手里。那一双手的温暖一如当初。萧定乱下意识道:“芙儿,是你么?!”
玉芙的声音恍惚的响起,似乎喜极而泣道:“是我,是我呢!阿丑,你来了真好……”
萧定乱笑道:“芙儿,你没事真好!让我模模你的脸……”
白玉芙的眼中忽然滚落大滴大滴的泪水,轻轻的抓起萧定乱的手,放到自己的双颊,声音颤抖道:“阿丑,你的眼睛……”
萧定乱轻抚着玉芙的面颊,忽然感受到玉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可怕的冷意,那种冰冷的怒意,一如当初她发现萧定乱武功全失那次,她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容不得萧定乱受到半点伤害,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当初,他被杨辰打得浑身是伤,每一次哭的最伤心的却不是萧定乱,而是芙儿。
玉芙哭起来的样子很美,很凄美,但萧定乱总记得她一哭起来,嗓子就会沙哑,就会难受,他不希望她哭,因为她笑起来更美,美的已成为萧定乱心中的一个梦。
萧定乱捏了捏玉芙的面颊道:“芙儿,没事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呵呵,我终于找到我的芙儿了……呵呵,我要歇一歇,歇一歇……”
好像是一盏灯,油尽而灯枯。
萧定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一软,再也没有一点儿气息。
一路模索到达这里,萧定乱身上不知道撞出了多少的伤,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口也已裂开。
玉芙失声道:“阿丑,你怎么了?你不能丢下芙儿……求求你……”慌乱之中的白玉芙似忽然记起来什么,身形一顿,从怀中取出一物,温润雪白,晶莹剔透,不知道是何物。飞快的放到嘴边咬下一小口,含在嘴中待化了之后,然后渡到萧定乱的口中,让萧定乱服下去。
白玉芙呆呆看着怀中的萧定乱,面上泪痕交错,一头乌黑秀发已全白,白如霜雪。此刻的她,一身武功已全部消失,只是一个弱女子,身陷绝境之中的弱女子。
她本以为困于此地的自己必死无疑,心已在等待中死了大半,独独放不下心中的那个人,日夜念想,精神已恍惚到了极点,不知不觉青丝化白雪,喃喃呓语而不自知。
没想到,一切的一切最后,在她几乎要在绝望和思念中凄凄死去的时候,萧定乱出现了。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的擅于捉弄人!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还没有分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时候,萧定乱倒下了,生死不明。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到萧定乱的脸上,摩挲着萧定乱那张充满了一个个小小凹痕的面庞,玉芙心中的悲伤愈来愈浓烈,忍不住哭泣,忍不住伤心。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换来现在这样的结局。
如果可以,她宁愿萧定乱不要来救自己!
但终究,她的心底深处,还是高兴的,高兴能再见到萧定乱,高兴他能来救自己,高兴他们最终还能在一起……
在爱和现实的面前,人总是矛盾的。
在痛苦中快乐着,又可爱又可泣。
夕阳下,闻人悦还在等,冰冷的幽寒断魂枪在她的怀里,已带着她的体温。整整的一天,她未曾动过,静静的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死亡绝地的深处。
她能感受到,老大还没有死!
夕阳西沉,萧瑟的秋风之中,如血般的夕阳洒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充斥着莫名的苍凉和悲伤。
等待有多长?
谁也不知道从期望到绝望的距离有多长,所以也没人知道这等待呵,到底有多长!
闻人悦还在等,她满心中都充满了希望和祝福。
她仿佛永远都不会绝望,因为她知道老大还活着,还活着的老大一定会回来的!
无尽的黑暗之中,萧定乱猛然一颤,一口气猛地喘了过来。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睡了一觉,漫长漫长。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温润的东西流入到了他的唇齿间,流淌到他的喉咙里,旋即一种莫名的悸动和美妙的温存在心间缓缓的浮现,融融的流淌。
萧定乱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正在飞快的复苏,那速度简直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震惊中的萧定乱不禁发出了一道声音。
正在给他渡那神奇之物的白玉芙猛然一顿,两人正唇齿相接。白玉芙忽然看到了萧定乱攸乎间张开了眼睛,身子不禁一颤,面颊绯红,飞快的直起身子,赶紧转过身去。
萧定乱其实是看不见也感应不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一阵羞赧,心中却充满了兴奋和喜悦,月兑口道:“阿丑,你没事了?”
萧定乱似乎意犹未尽,缓缓道:“情况似乎好了许多……”当下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不断的重生,然后被死亡绝地的气息毁灭,没有尽头。萧定乱当下暗暗催动妙法心经,心火再度点燃,恰到好处的控制住了心火的强度,阻断了外在的可怕气息,也能够保持住神智的清明,适才沉声道:“芙儿,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玉芙一听到那个“喂”字,更是羞赧难当,吃吃道:“地……地母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