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已结痂,骆文佳已能挣扎着坐起来。这一日,他正数着石壁上计算天日的刻痕打发日子,就听牢门响动,狱卒提着灯笼开门进来。骆文佳精神一振,现在还不是送饭的时候,而且他还听出,除了狱卒之外,还有一个从未听到过的脚步声,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了新的希望。
一个佝偻着腰身的矮小老者出现在骆文佳眼前,狱卒在他的示意下悄然退了出去。他立在牢门外打量着骆文佳,而骆文佳也满怀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他一眼就认出,这不起眼的瘦小老者,就是费知府身边那个不知名的师爷。
“骆秀才,你受苦了。”他在牢门外盘膝坐下来,隔着栅栏对骆文佳柔声道,“你若早日招认,何须受这般折磨?”
“我清清白白,有什么可以招认?”骆文佳冷笑道,“我计算着日子,从我被拘押那天算起,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二天。依照《大明律令》,十五天之内不能定罪,就必须释放我。哪怕你们酷刑折磨,我也要拼着这条命与那狗官斗到底,我要上省城告他与南宫放勾结,滥用酷刑,构陷无辜!”
那师爷叹着气连连摇头,惋惜道:“骆公子,你这脾气迟早要坏了自己性命。如今你人在屋檐下,还想不低头?就算你拼着忍受皮肉之苦,强熬过这十五天,但若是案情重大,知府大人依旧可以报请提刑按察司,申请将人犯延期释放。”
骆文佳一怔,心知师爷所言不虚,不过他却不愿示弱,尤坚持道:“那又如何?最多让我再在牢中苦熬半个月,再大的案子也只能延期一次。那狗官总不能将我永远关下去,更不敢令我死在公堂之上,不然他那乌纱帽,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师爷轻叹道:“骆公子,你何苦用自己的性命去跟费大人斗气?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其实你的案情并不严重,只是盗窃财物而已,虽然数额不小,但幸亏全部找回,你又是初犯,就算招认也不算重罪。运气好花点钱便没事,运气不好最多也就服几个月的苦役。你我都是读书人,实在不忍心看你因倔犟而吃苦,所以才指点你一条明路。”
骆文佳一声冷笑,满脸不屑:“你会如此好心?”
师爷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雨花石,悄声问:“你信不过老朽,难道还信不过它?”
骆文佳一见之下面色大变,忙一把抢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抬头急切地问道:“这是我送给怡儿的礼物,怎么会在你手里?她和娘怎么一直没来看我?”
师爷一脸惋惜,叹息道:“你母亲因为你的事,早已病倒在床。赵姑娘既要四处求人,又要照顾你母亲,哪有闲暇来探望你?她也是求到老朽的名下,老朽同情你也是读书人,所以才答应帮她,这便是她让老朽交给你的信物。”
“我母亲病情如何?”骆文佳急切地问。却见师爷长长叹了口气:“骆夫人四处求告无门,忧急攻心,早已病倒在床,多次昏迷不醒。如果再见不到你出来,只怕”说到这不禁连连摇头,一脸痛惜。
“娘!”骆文佳仰天大哭,“孩儿不孝,害你受苦!”
半晌,骆文佳抹去泪水,涩声问:“多谢先生相告,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老朽殷济。”老者忙道。
“原来是殷师爷!”骆文佳连忙拱手,“如果我立刻招认,是不是很快就能出去?”
“你也精通大明律法,盗窃财物若全部追回,又主动招认,最终会如何判定,想必你也清楚,所以赵姑娘才会托老朽来指点你这条明路。”殷师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状纸,看看四下无人,这才递给骆文佳,“老朽已拟好诉状,并将刑惩减到最轻,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你先看看,如果觉得还可接受,便在大堂之上签名画押。不然老朽只好回复赵姑娘和骆夫人,自己已无能为力,帮不到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