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开始现出鱼肚白。骆文佳对着云爷的葬身处拜了三拜,在心底暗暗道:从现在起,那个循规蹈矩的骆文佳便算是死了。从这一刻起,我就叫云襄,视忠孝仁义、礼仪廉耻、大明律法为无物的千门云襄!
最后看了云爷的坟茔一眼,骆文佳决然回头,往山下大步走去。刚到牢门外,就见严骆望带着几个狱卒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将他摁倒在地,几个狱卒愤然骂道:“好小子!还敢逃狱!”
“我没有!我要见司狱官!”骆文佳举起扳指拼命大叫。严骆望一见之下面色大变,忙让人将骆文佳带到大堂,屏退闲杂人后,他才不动声色地问:“云爷为何失踪?他的扳指怎么在你手里?”
“云爷遇到点儿麻烦,暂时离开这里避避。他让我持这扳指来见大人,让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和几位兄弟平安离开。”骆文佳从容道。
“哼!云爷是不是太过分了?”严骆望眼中阴晴不定地打量着骆文佳,“本官可以让你走,不过仅限于你自己。”
骆文佳将手中的扳指举起:“我和三个幸存的兄弟如果不能一起离开,我自己决不走。三日之内如果我没有离开这里,云爷会知道的。”
严骆望沉吟半晌,冷冷问:“你那三个兄弟叫什么名字?”
待骆文佳说了三人名字后,严骆望立刻召一名狱卒入内,对之耳语片刻,那狱卒心领神会地点头而去,不久拎着一个麻布口袋来到堂中,对严骆望点点头,然后将口袋扔到堂上。
“你可以将你那三个兄弟带走了。”严骆望指指口袋,阴阴一笑。
口袋上有鲜血渗出,骆文佳抖着手揭开一看,只见口袋中,竟是三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骆文佳怒视严骆望,恨不得扑上去与之拼命。但心中还有一丝理智在不住告诫他: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莫上对方的当!深吸几口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明白,严骆望其实不想让自己走,却又不敢无视云爷的信物,所以便杀掉自己的兄弟来拖住自己。只要自己因兄弟的惨死而生事端,就遂了他心愿,就算云爷怪罪下来,他也有理由搪塞。想到这,骆文佳对着麻袋磕了三个头,在心里暗暗道:你们的血债我不会忘记,总有一天要为你们讨回公道!磕完头,骆文佳抹去泪花平静地站起身来,对严骆望遥遥一拜:“多谢大人成全,小人总算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
严骆望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骆文佳,犹豫片刻,他还是对一旁的狱卒摆摆手:“让他走!”望着骆文佳离开后,严骆望嘴边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喃喃自语道:“想从本官手中逃月兑,恐怕没那么容易。”
落旗镇是青海到甘陕的交通枢纽,虽然地方不大,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来往的商贾多了后,自然就催生了一种新的职业——刀客。他们临时受雇于人,既做镖师,也做保镖,偶尔还受雇做点杀人越货的勾当。在这蛮荒小镇上,只要肯出钱,总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包括仇人的性命。
镇上最大一家酒馆“闻香停”,是刀客和商贾聚集处,此刻在酒馆一个角落,十几个刀客在赌桌旁搏杀正酣,不时爆出吆五喝六的高叫。居中一个面目粗豪、眉心有道刀疤的年轻刀客一边呷着酒,一边紧张地盯着碗中的骰子。看他面前的银子,却已是所剩无多。
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挤入人丛,对那年轻刀客小声问:“敢问壮士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十两?”
“没见老子正在赌钱?”那刀客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心虚地退开,他才转向赌桌高叫,“豹子!豹子!妈的,又是瘪三,真他妈邪门!老子偏不信邪,再来!”
不过顿饭工夫,那年轻的刀客就输得精光,神情沮丧地离开了赌桌。方才那人忙迎上去,拱手问:“敢问壮士可就是金十两?”
“正是。”那刀客扫了他一眼,“有何指教?”
来人将一个锦囊推到金十两面前:“在下奉我家主人之命,来给金壮士送点赌本。”
“你知道老子的身价?”那刀客冷冷问。来人讨好地笑了笑道:“谁不知道落旗镇金十两的身价从来不低于十两黄金。”
在这条道上来往的商贾,都知道这脸有刀疤的年轻人,就是落旗镇上最好的刀客,只是他的要价实在太高,一次至少十两黄金,因此得了个“金十两”的绰号,远近闻名。只是他既嗜赌又好酒,挣钱虽多,却都扔在了赌桌和酒桌上,所以他永远像个流浪汉一般落泊潦倒。见来人一脸恭敬,金十两面色稍霁:“既然如此,你家主人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