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在蜀中一带的盛名并不是仅仅依靠暗器与制毒才流传下来的全文阅读。川蜀地界内,很多地方都有着唐门的暗探。这一项重要的事务,如今就掌握于慕容槿手中。
她早年丧夫,深居简出至今,但江湖中事莫不在她的视野之内。在唐老夫人看来,仅有的儿子唐旭坤无论从武功还是能力上都不及大嫂,女儿唐韵苏太过精明,入赘女婿杨展弘又无甚主见。所以这唐门中至关重要的事情,很多还都是交由大儿媳去处理。
蓝皓月亦深知这一点。
所以她之前离开池青玉后,直接就返回唐门去求见了慕容槿。
不待她解释来意,慕容槿已放下手边青瓷茶杯,道:“我知道你为何来找我。”
蓝皓月低头道:“我只想请舅母帮我查一下夺梦楼将莞儿带去了哪里。”
“然后你准备单枪匹马去救她?”慕容槿缓缓抬头,望着她道。
“不是单枪匹马啊,池青玉的剑术很不错的……”她不由自主道。
“池青玉?”慕容槿略惊讶了一下,“江湖中倒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舅母……”蓝皓月焦急起来,“他们对唐门有恩……”
慕容槿微微一笑:“我没说不帮他。”她说着,抬头望着屋外,恭敬站起,向着门口方向道,“母亲来了。”
唐老夫人已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此事。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神霄宫的事情置之不理。蓝皓月将池青玉的言行简单复述一遍后,慕容槿微微皱眉,道:“这少年太过心高气傲,就算他是海琼子的徒弟,只怕也迟早会因这样的性格而吃亏。”
“皓月,你先去追上他,不要让他有所闪失。不然日后我在海琼子面前也会有愧。”唐老夫人说罢,又从袖中取出小盒,交予慕容槿,“这物件还是由你掌管,你可带一些人手去查清正午他们去了哪里全文阅读。”
慕容槿迟疑了一下,接过小盒奉在手中:“母亲放心,人,一定会救出。东西,稍后还是会完璧归赵。”
这些事蓝皓月都没有跟池青玉说起。临出门前,慕容槿替她包扎伤口,并悄悄对她说,池青玉之所以不愿再接受唐门的帮助,恐怕是因为他听出了唐韵苏不愿再交出神珠的意思,觉得唐门无情无义,过河拆桥。
“对这样孤傲的人,你不可强求。”慕容槿语重心长地道。
蓝皓月沮丧道:“我就没有遇到过这样别扭的人。”
“有的人是宁折勿弯的。”慕容槿毕竟见多识广,觉得这只不过是未褪尽青涩的少年性子。
蓝皓月记住了这四个字:宁折勿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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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再度来到池青玉身边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他几眼。他应该是不知道她的窥视,只是默默地走。
两人周围便只剩下了铃铛琮瑢之音,以及,他竹杖轻微的点地声。
蓝皓月望到这情景,不由移开了视线,踌躇了半晌,问道:“罗浮山离这里很远吧?你和莞儿怎么会到蜀中来的?”
“你说自己知道莞儿的下落,她到底被抓去了何处?”他站定脚步,忽然侧转身子,视线却还是没有投注于她的方向。
“……我这不是在带你去吗?”蓝皓月被他不着边际的思绪弄得一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其实一路上,都有慕容槿的暗探在为蓝皓月追查正午等人的下落,暗探们有独特的联系方式,比如以镜面的反光传递信息。作为唐老夫人的外孙女,蓝皓月自然也略懂一二。于是她就依靠着这讯息的指引,带着池青玉一路向南。
他不便骑马,蓝皓月也只好陪着一起走,只可怜那匹小红马白白跟在后面。当天傍晚,蓝皓月想找地方投宿,池青玉却道:“我们本就走得慢,如果还要休息岂不是总是落后一步?”
蓝皓月道:“昨晚就已经很累,你我都不是日行千里的神仙吧?”
“我只想尽快救回莞儿。”他重重地说了一句,又稍微缓和了语气道,“你要是累了就自己找地方休息去……”
“那你呢?”蓝皓月无奈,“我去休息了你又该往哪里走?”
“我……”他一时无言以对,生气地道,“那你为什么总不告诉我到底要去哪里?!”
蓝皓月握着马鞭,停在路上,道:“我也是在不断等着讯息才能知道下一步去哪里!”
“讯息?”他微微错愕地扬起眉。
蓝皓月自知不慎说出了真话,只得将实情告诉了他。
池青玉的脸色很差,末了才冷冷道:“原来如此,你何必要这样?一路上哄骗着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也是被你这怪脾气弄得没办法!”蓝皓月的语气又重了起来,话一出口,又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再度犯了倔。
可这次池青玉只哼了一声,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唇相讥。
正在此时,对面河岸上有火把晃动,来来回回,指着岸的西边。蓝皓月见那讯号十分急促,便也没有对池青玉解释,赶忙疾奔到河岸边,一番寻找后,果见草丛中有匕首斜刺入土,上缠白纱。展开一看,上面画着简单的路线图景,终点处标着两个字:峨眉。
蓝皓月一蹙眉,难道夺梦楼将莞儿绑到了峨眉附近……正在想着的时候,却听脚步声轻响,回身一看,池青玉朝着这边很慢地走了几步。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走吧,去峨眉。”她将白纱藏在怀里,走到他身前。
“你不是生气了吗?”听到她的话语,池青玉似乎有些意外。
“什么?”她又是一头雾水。
他默默地站在渐渐沉寂下来的暮色中,没有回话。
那天晚上,虽然蓝皓月也想尽快赶路,可毕竟天黑下来后行动不便,开始是她在前带路,到后来反而变成池青玉走在前头。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止步休息。
找了处僻静之地,她裹紧衣衫躲在一边。他则收起了竹杖,重新又斜背于肩后的银丝带扣中,倚着大树静静坐着。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浮云轻移月光初现,重重叠叠的树影隔在两人之间,似有又似无。
蓝皓月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与陌生的少年同处休息。她心怀戒备地靠在另一棵树边,本想观察他到底会不会睡着,可看着看着,自己却先发困,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几时,朦胧中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敲着她的脚踝。她起初还带着睡意,可那敲击忽一下重了起来,痛得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口中刚想大喊,却被人一下子按住肩头。
“别出声!”黑暗中,池青玉紧紧贴在她身边,用很低微的声音斥道。
蓝皓月瞪大眼睛盯着他,他感觉不到她的惊慌失措,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但他的手却牢牢地抓着她的肩头。
她与他近在迟尺,几乎一侧脸就会碰上他的脸颊。蓝皓月不知如何是好,用力一推池青玉。他呼吸紧了紧,却并未离开她身旁。
一阵飘渺的铃音在林间萦绕,转瞬即逝,消散于清风间。
空气中飘拂过幽幽清香,似雨后新蕊,蕴藉淡雅。
蓝皓月此时才警觉起来,她绷直了身子,想要问身边的人,却又怕惊动了四周。
铃音叮叮,从远处渐渐迫近,伴随着这铃音的,还有十分轻微但又齐整划一的脚步声。
池青玉的手此时才微微松开,借着淡淡的月光,蓝皓月看到他早已将那把青白相间的古剑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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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就在不远处。
风轻轻吹,铃音仍浮在月空之下。
又过了一阵,有衣袂掠过树梢的声音自另一个方向传来。紧接着,有人落地走动几步,低声道:“夫人那么快就到了蜀中?”
有一女子用略带鼻音的慵懒调子笑了笑,道:“我可不会像你们那样横生枝节,延误时间。”
“属下万万不敢!”那人慌忙道,“其实那些事都是正午所为……”
“他这人就是贪心。”女子淡淡叹了一声,微微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幽怨,“老九,你素来最知我心,怎么也不劝着他一些?”
那人正是先前与正午一起行动的申平,他听到女子这样埋怨,便叫起屈来:“其实我也早就劝过七哥,叫他不要因小失大,可他就是这性子,根本不听我的话啊。”
“正午……”女子一声冷笑,“先不说这个了,我且问你,那个被你们抓走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申平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当时传书给您的是七哥,可他抓住的人已经逃走。好在我在之前也逮到一个唐门的丫头,七哥已经派人通知唐门,说要他们拿神珠来换她的性命。”
“哦?她莫非是唐门嫡系?不然他们岂能舍得以神珠交换?”
“这……”申平为难道,“这小丫头狡诈难缠,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姓,我们怕唐门派人来抢,便早早将她带走,如今四哥与七哥正看着她。”
女子沉吟了片刻,道:“我要见见她。”
“是。”
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再度响起,铃音晃动了澄澈月色,在春风骀荡的夜晚传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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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他们。”那一群人远去后,池青玉随即站了起来。
“她应该就是夺梦楼现任楼主,芳蕊夫人。”蓝皓月拨开身前杂草,此时那边已唯有月色撩人,暗香渐散。她说罢,抓起长剑,碰了碰池青玉,“要抓着吗?”
“我习惯用这。”他很熟练地自肩后带扣中抽出竹杖,横握于手中。
蓝皓月抿了抿唇,握紧了竹杖的那一端,轻声道:“走了。”
月下一浅青一鹅黄,两道人影以翠竹相连,如飞燕般穿入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