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表露我心底深处的恨。
说出口,才发现,原来我不是个宽容的人。
车内一片沉寂。
一双温暖的手搭上我的肩,将我轻柔地揽了过去,淡淡的清香味道瞬间渗透入我的鼻翼。
我愕然地看向白羽凡。
白羽凡的眸色温柔如常。
只是,他的眸底,竟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那层悲伤,他掩饰得那么好,却在此刻的对视中,还是悉数落入了我的眸底。
距离,真的很近。
我怎么又不自觉地在白羽凡面前说起了不开心的事?意识到这点后,我轻推开白羽凡的怀,笑着跟白羽凡说了声对不起。
白羽凡看着我,俊美的脸上,拂过淡淡的笑意,那种笑里,似乎有一种忧伤的疼怜……
然而,还未等我来得及去深究,出租车已经到了欧瑞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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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福福的时候,福福没有像平时那样兴高采烈地扑出来,而是脸朝内趴在角落里,只是轻微地动了动耳朵。
“福福?”我唤道。
福福依旧趴着,安静异常,背部偶尔一动,像是在抽搐。
白羽凡伸手将福福抱了起来,将福福送到了宠物医院。
办理手续,交钱,带着福福做各种检查后,医生的结论是,胃扭转。
“什么是胃扭转啊?如果要切除脾脏,是不是很严重?”
“别担心。”白羽凡笑着安慰我。
话虽这么说,我也感觉得出来白羽凡很担心。
这时医生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拿了拍的片子给我们看,道:“你们看,它的胃现在变成了这样,脾脏也肿大了。”
“大型犬饮食过量,饲料在胃里膨胀,于是胃就扩张。扩张的时候压迫胃周围的血管,影响血液循环,这个时候立刻进行激烈的运动,很可能就会导致胃扭转。”
“嗯。”
“要解决,就得打开月复部,把旋转的胃归回到原位,而且发生胃扭转,脾脏会首先受到伤害,严重的话还会影响脑和肾。”
“……”
“所以手术是必要的。但你们的狗,年龄不小了吧。”
“……嗯。”
“已经错过了黄金治疗期,现在动手术,康复的几率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五十。加上它的年龄,身体状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难道福福会?
虽然福福只是一条狗,虽然与我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彼此之间的那种默契与亲密却不是时间可以衡量的。
那种拥有时的亲密,与离开时的痛苦,跟站在食物链最前端的人类都是一样的。
何况,有的时候,狗要比人好。人的虚伪、势力、贪婪、自私、残忍,狗都没有。狗对主人的忠贞,没有任何生物可比,不论主人是穷困或腾达,健康或患病,它都会守在主人的身旁,坚定不移。
若是福福出事的话……我不敢再想下去。
在接下来的福福动手术的时间里,我只觉得坐立难安,一听到动静就赶紧站起身来。
过了一阵,医生突然叫我们进去,告知我们情况比预期的严重,要商量脾脏切除手术。
一眼看到被剖开的福福,我瞬间连脚底都凉了,只觉得活生生的福福已经再没有了,本能就紧紧抓住了白羽凡。
白羽凡还能还能保持镇定:“切除吧。”
出门的时候我的手有些抖:“福福会,会没事吧?”
白羽凡没回答,却在低头看了我一会儿后,伸出胳膊,不太用力地抱住我。
这个怀抱是温柔的,带了安慰,还有轻微的怜悯。
失去福福,或者说失去一条鲜活生命让我有些害怕,但把脸贴在白羽凡的胸口,听见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感觉到白羽凡胸口的温度时,我的恐惧感竟少了很多。
手术终于完成了,福福被送到了专门的病床上,我看着躺在哪里一动不动,了无生气的大狗,还是有些紧张。
“怎么样了?”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如果它能熬过今晚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但什么叫熬过今晚?
煎熬的时间从手术中的一个多小时,拉长到了整个夜晚。
我和白羽凡一起在福福的床边坐着,从来都欢蹦乱跳生命力十足的福福,现在像标本一样地躺在那里,皮毛失去光泽,松垮着,突然就显出老态来了。
我揉着眼睛:“我们是不是只要等着就好了?”
白羽凡看着我:“你这么在意福福吗?”
我反问道:“你不也一样吗?”
“我不一样,我养了它这么多年了。”
“那有什么区别?”
白羽凡道:“知道你这么担心它,福福会很高兴的。”
时间分秒流逝,不知道守了多久,我开始打起呵欠。
“我先送你回去睡觉吧。”白羽凡柔声道。
我摇头道:“我跟你一起等福福醒来,等福福醒来了我再回去。”
“那你上床睡一会儿,福福醒来了我叫你。”白羽凡指了指病床边的空余位置,示意我上床。
我实在是太困乏了,就听从了白羽凡的建议,月兑下高跟鞋,侧着身子躺在大床的一边,伸手抱着福福。
在疲惫的担忧中,我缓缓睡了过去。
我是被舌忝醒的。
半梦半醒之间,那熟悉的舌头粗糙的触感让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拉布拉多在忠诚又热情地舌忝着我的脸,鼻子湿漉漉的,眼里虽然是虚弱,然而眼底透出淘气的光彩。
“福福!”
我一把就紧紧地抱着福福的脖子,感觉到那柔软温暖的皮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白羽凡从大床的另一侧坐了起来,微笑地看着我们,有了折痕的衬衫并不影响他的容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从背后照着他,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了种虚幻的美。
两人一狗挤在一起,福福舌忝完我,再转头去神气地舌忝自己的主人,再回头舌忝我,像个荣归故里的英雄一般放送着它的热情。
我虽然被福福舌忝得晕头转向,却还是发觉到了一个问题--
白羽凡原本是坐在床边的,这会儿怎么会在大床上?
昨晚我夜不归宿不说,还跟白羽凡睡在了一张床上?
虽然是福福睡在我们两人的中间,我和白羽凡一人躺在一边,但我的感觉还是,怪怪的。
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暗,这才发现福福不在我们中间,白羽凡的脸不知何时朝我靠近,近到了有些危险的程度。
那张脸的漂亮程度突然让我觉得心慌。
我慌忙跳下床,对白羽凡开口道:“我,我回去了。”
白羽凡稍稍一挑眉,用那种带了魔性的眼神望着我,压低声音道:“嗯?”
“我走了,再见!”
也不等白羽凡再开口,我拿起包,冲出了病房。
借着医院的洗手间,我好好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孩子身形袅娜婀娜,一头黑发被身上那织锦缎的质感衬出了墨玉般的光泽,脸上也有着桃花般的粉色。
我解了头发,松开扣子,换上廉价的休闲T恤,带上古板的眼镜,整一个过了十二点的灰姑娘。
看了看时间,还早,回家换套衣服再去公司上班还完全还来得及,于是我招了辆出租车:“去名都园。”
这是一个女司机,听说我去名都园,特意多看了我两眼,估计是奇怪我去那种富人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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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欧沐臣会在家里。
他昨晚不是跟“猫女”一起出现在派对的吗?那么理所当然就应该跟“猫女”在一起的啊?可,为什么会在家里呢?
我吃惊地看着面前眼前的男人,头发半湿,全身只着一件泳裤,挺拔健硕的身体被晨光镀上一层光晕,然而却没有半分温暖的味道,只因他浑身散发着的冰寒气息实在过于浓烈。
“去哪了?”欧沐臣墨黑眼眸沉了下来,语气甚是冷冽。
我想了想,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说辞,只好道:“我去医院了。”
欧沐臣蹙了下眉头,声音依然冷然:“什么事?”
“去医院还能有什么事?”我佯装镇定地笑着反问道,心头开始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回答。
欧沐臣忽然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我疑惑地反问道。
欧沐臣没有回答,却只是盯着我,他的眼神很锋利,顷刻间,让我产生一种犹如被野兽盯上的错觉,还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懂,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会不安呢?
“我先上楼了。”避开欧沐臣的眼,我转身往前走。
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扣住。
我没有转头,不看也知道是谁。只是不知道他拉着我想干什么,是想叫我准备早餐吗?
“一个人?”欧沐臣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扣住我手腕的手,在用力。
我被欧沐臣没头没尾的问话搞的莫名其妙。
手腕上的疼痛让我下意识地就去甩欧沐臣的手。
欧沐臣似乎早有防范,所以我甩了几下,他的手依然紧紧扣住我的手腕。
紧扣着,而且愈发用力。
那架势,分明就是我若不回答,他便不放手的意思。
“欧沐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转头,对着满脸怒意的欧沐臣喷火。
“还给我装糊涂吗?欧太太!”欧沐臣眯起了眼,泛着危险的气息。
“大清早的,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给我松手。”我咬牙道。
欧沐臣不但不放手,反而猛得将我拽到了他的面前,深黝暗沉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冷睨着我。
我并不回避欧沐臣犀冷的目光,直对上他的眼,忍无可忍地吼道:“欧沐臣,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这么没事找事?!你要是再不松手,我真的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身子已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另一只手已被紧扣住。
我的双手被反扣在我的身背后,我的双腿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腿夹紧,欧沐臣的动作犹如光速,一气呵成,快的让我根本没有思考和反抗的余地。
我挣扎扭动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禁锢住,犹如被锁进了一个密窄的铜墙铁壁间,不能动弹丝毫。
怎么会?
我惊愕地看着欧沐臣。
欧沐臣的身手,怎么会这么快?
那他之前为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欧沐臣看着我,他的眼里燃烧着怒焰,然而唇角却是勾起,反笑:“客气?欧太太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这回是什么?巴掌还是飞腿?或者还有别的?都使出来,我等着呢!”
我知道自己此时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纵使再怎么努力地想飞,可没有翅膀,一切都是徒劳。
既然不能跟欧沐臣硬碰硬,那就软碰硬。
深吸一口气,我强压下呼之欲出的愤怒,淡淡一笑:“欧先生,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吧。这样动手动脚的,万一被外人瞧见了,说欧先生只会欺负女人,这会影响欧先生的名声的。”
欧沐臣挑眉冷笑:“你在乎我的名声?”
我微微一笑,虚伪地点了点头,身子不着痕迹地朝欧沐臣靠近了一些。
欧沐臣眯起眼,深瞳愈发黝暗,冷笑出声:“欧太太,你若是真在乎我的名声,还会夜不归宿吗?”
后知后觉的我,此刻总算有些开窍,有些明白过来欧沐臣在发什么神经了,原来是担心我的夜不归宿坏了他的名声。
“欧先生,之前你夜不归宿那么多次,要是名声会受损的话也早被你自己给损了,哪怕多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你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损了你的名声的话,我区区这么一次,又怎么会影响你的名声呢?”我笑着反问道,身子又才朝欧沐臣靠近了一些。
“还有,欧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太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了吗?连你自己都没能做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求别人做好呢?”
“菜头三,你……啊!……”欧沐臣吃痛地低吼出声,本能地松开我的手腕,大手甩向了我的脑袋。
这一口,蕴藏了我十分的力气,我细细的贝齿咬在欧沐臣的肩膀,仿佛要将这段日子以来的怨气一并咬尽,直咬到我齿间觉到血腥的味道,咬到欧沐臣的大手一把擒住我的脑袋,将我的脑袋连同我的身体狠狠地甩到沙发上,我才松口。
欧沐臣的肩膀,印下我的两道贝齿的印子,是那么清晰,欧沐臣眼底瞬间布满阴鸷,他死死地盯着沙发上的我,空气里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开始蔓延。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未等欧沐臣抬起脚步,我已经从沙发上站起,然后脚底像抹了油似的,箭一般地朝楼梯跑去。
只要跑到了自己房间,锁上了房门,就安全了。
我卯足了劲往楼梯冲,可没跑上几个台阶,欧沐臣就追了上来,我拼了命地继续往上面的楼梯跑,欧沐臣一边蹬楼梯一边伸手拽我。他扯住了我的衣服,随着一声清脆的抗议,我雪白的肩膀就整个露出来了,随即我在楼梯上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摇晃了两下后,身子往后翻仰,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欧沐臣始料不及,其结果可想而知,在我滚下的时候,连带着欧沐臣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双双一起滚到了地板上。
奇怪,为什么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等脑袋不眩晕时,我才感觉到了身下的地板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不是硬硬的,冰冰的,而是有弹性的,暖暖的呢?
猛然睁开眼。
我居然趴在欧沐臣的身上!
我的脸居然紧贴着欧沐臣结实的蜜色胸膛!
我的耳朵居然听到欧沐臣蓬勃有力的心脏跳动!
欧沐臣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的两道睫毛很长很长,却也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看样子欧沐臣应该晕死过去了。
可即使如此,他温热的气息还是悉数喷洒在我的脸上,他的双手还是紧紧地圈住我的腰肢。
欧沐臣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实在太强。
我的脸像着了火似地燃烧起来。
我想从欧沐臣的身上爬起来,却发现欧沐臣的双手实在有力。
一个晕死过去的人,还会这么有力?
莫非?
果然在我一拳挥过去时,我的拳头被掐住。
欧沐臣闭着眼睛掐住了我的拳头,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在我微愣时,他已经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