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立即四肢直立,抖了抖皮毛,将脏物挥落在地。
一人一狼刚到了木屋不久,便有圣殿的人来请。等她到了圣殿,发现今天圣殿格外热闹,平时只有守卫的圣殿此时多了很多人,包括琴族各大长老,好像全族的人几乎全来了,几百个人将圣殿的大殿挤满。
沐心冉不用打听,便有热心的年轻男子告诉她。
今日打扫琴素红房间的丫头看到琴素红忽然捂着胸口倒下,脸色发白,便请了族中大夫检查,结果居然是中了毒,而且不是寻常之药。
琴族一直与世无争,人与人之前也没有利益冲突,几十年来和平相处。为何族长夫人会突然中毒?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时,众人还未把此事和沐心冉联系起来。也是,沐心冉平时虽然冷淡,但是看起来就不像是背后耍阴谋的人,却忘了一句人不可貌相,沐心冉确实有手段,只是没用罢了。而且沐心冉长得像前任圣女,琴素颜天性善良,圣洁如神,不由自主地将沐心冉代入其中,因此更不会把她当成下毒者。
等待族长前来解决的众人便会聚在圣殿最大的殿宇中,由族中医术高明的明长老给琴素红解毒。
众人本以为任着明长老的医术,毒素应该很容易解掉。可是当明长老阴沉着脸走进大殿时,大家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果然,明长老苍老却不失雄厚的声音沉重地响起:“族长夫人身中奇毒,昏迷不醒,老夫无法救治。”
话落,全场哗然。
医术高超的明长老居然无法解毒,族长夫人到底中了什么毒,如此厉害!
立刻有人问了出来。
明长老沉声道:“这是谷外的一种奇毒,名梦魇。中毒者会陷入沉睡,恶梦不断,身体各方面的能量会慢慢消失,直至归无,五脏功能衰退,直至停止运行。”
闻言,又是一阵喧哗。
让人死得不明不白,在梦中死去,好奇怪的毒药。若非明长老见多识广,他们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奇毒。
“明长老,你既知此毒,可知有解药?”
“既然有毒,必然有解药,只是老夫也只知其毒,不知其解药。”明长老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族长夫人在恶梦中死去?”
“只能等族长了。提起医毒之术,族长才是全族之最。”
“有人去找族长了吗?”另一个长老目光在全场扫了一圈,色厉内茬地问。
“胡玉已去找。”
等待族长到来前,他们也不能干等着。
有人立即想到问题的关键:“到底是谁给族长夫人下了如此可怕的毒?只要找到下毒之人,必能寻得解药。”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方才只着急着族长夫人的安危,却忘了要找凶手。
按明长老刚才的意思,是有谷外的人给族长夫人下了梦魇。谷外的人……整个圣谷似乎只有沐心冉沐姑娘一个外族人。
如此一来,矛头便指向了沐心冉。
“沐姑娘在哪?”明长老精光内敛的老眼看向全场。
沐心冉身边的人顿时退离她一步,将她露了出来。之前给她讲述的热情年轻男子则是担忧地看她一眼,小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还真是个善良的小伙子。
沐心冉冲他淡淡一笑,目光无畏地回视明长老。她腰杆挺直,美丽的脸蛋微扬,说不出的潇洒自信。
琴族人看到犹如女神挺胸抬头站在人群中的沐心冉,不由得失神。琴族人多是俊美漂亮,然而即便如此,她在人群里也依然耀眼,让人无法忽视,仿佛她天生就是个发光体,让人顶礼膜拜的。
年纪稍大些的或者在三十岁以上的,都是见过琴素颜的。此时见到气场强大的沐心冉,都有种时空紊乱的错觉。好似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那个最杰出的圣女。
“沐姑娘,可否过来一下?”明长老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位姑娘倒是和当年的素颜圣女很像,不仅是长相,连气度都不输素颜半分。
沐心冉微颔首,在众人或惊艳或爱慕的复杂目光中优雅地走向大殿靠内位置,也就是明长老站着的地方。
看着这样的她,谁会认为她是下毒的凶手?
就连最精明的明长老也不相信,但程度依然是要走的。
“沐姑娘,可识得梦魇?”明长老捋着长及肚脐的一把大白胡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识得。”沐心冉实话实说。
哗!
安静的大殿内喧哗再起,惊艳爱慕的眼神渐变,怀疑之色生起。
“肃静。”明长老侧头扫向大殿内所有人,“圣殿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被明长老提醒,大家才想起这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殿,自觉地安静下来,只是望着沐心冉的的目光更为复杂了。
“那你可知梦魇的解药?”明长老略带期待地问。
沐心冉心里是不想救那个女人的,她知道琴素红不会死,但是看她痛苦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为了除掉她,敢对自己下狠手,这样有手段有心计有狠心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害死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她不得不救。
“略知一二。”
明长老一喜,其他人也是大奇。
然后几百号人就瞪着大眼看沐心冉挥豪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下药方,明长老接过仔细地看过去,脸上喜色渐浓,其他人看不到药方,但明长老的表情已说明一切——药方是对的!
果然,明长老快速看完药方后,命人着手去抓药。
原是把沐心冉当凶手的,怎知对方竟成了解毒的高手。
殿上的人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一变再变。
“族长。”靠近殿门的人被人碰了一下,扭头看去,见是琴无双,连忙叫道。
一声声恭敬的“族长”接连响起,以中轴为线,让出了一条道,琴无双迈步走来,不急不缓,十分从容,好像中毒的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关系陌生的人。
琴天淼紧随其后,他略带焦急的目光落在前方沐心冉身上,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族长。”明长老微躬身向他行礼。
“明长老免礼。”琴无双虚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明长老抚起。
“我听说夫人中毒了,怎么回事?”他面色平静,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关切。
明长老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琴无双的视线似不经意般扫向沐心冉。
沐心冉唇角微翘,泰然自若。
琴无双双眸微眯,眼底掠过一缕异光,“此事我会处理,除各位长老外,其他人都回去吧。”
众人还想留下看热闹,但族长发话,不敢不从,何况这里是圣殿,他们在未经族长的允许闯进来,已是违反了规矩。
待大家离开后,大殿顿时变得空旷。
琴无双眯眼看向沐心冉:“你有何话说?”
“清者自清。”她知道,他是要她解释。整个圣谷中,她的嫌疑最大。
“好一个清者自清。”琴无双冷笑,却是没了下话。
下去抓药的人很快进来,几人便一同去琴素红的房间,除琴无双、沐心冉、明长老外,其他人因为避嫌留在了外面。
圣谷内没有下人之说,打扫圣殿的人也都是族中人自愿而来,护卫则是在各户人家里挑身手好的。
所以,喂药的人是打扫房间的那个丫头,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突然看到如此多大人物,不由得害怕,在明长老慈祥的笑容安慰下,才端着药走到床边。
琴素红昏迷不醒,无法吞咽,小姑娘一个人无法将药灌进去,屋里内只剩另三人,琴无双那副冷漠的样子一看就不可能亲自喂药,而明长老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个男人,也不好动手,最后这个“艰巨”任务只能落在沐心冉身上了。
在小姑娘和明长老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攻势下,沐心冉无语地撇了撇嘴,上前帮忙。
帮忙灌药已是极限,要她动作轻柔就别妄想了。
于是,身后站着看的琴无双和明长老两人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琴无双没说什么,明长老倒是说了一句,“沐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动作倒是轻点啊。”
沐心冉把他的话当空气,“魔爪”毫不怜惜地伸向琴素红的脸,将她的嘴扯开。
小姑娘在她的威势下颤抖着双手将碗举到琴素红嘴边,缓慢地倒进。沐心冉觉得她速度太慢,便将手放在小姑娘的手上,手上施力,于是缓慢灌入的药水忽然倾碗而下,咕噜咕噜的声音格外响亮,不少药水没赶上从嘴边溢出,弄得琴素红狼狈之极。
小姑娘完全吓坏了,手里没了力气,完全是沐心冉在操控碗。
明长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恶魔啊!这一点和素颜那丫头极像。
琴无双看着恶作剧般的沐心冉,神情恍惚,颜儿……在他眼中,此刻的沐心冉与琴素颜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好了。”沐心冉将碗塞在小姑娘手里,虽然碗一直在小姑娘手中,但她知道要是自己没有提醒对方,等自己松开手后碗铁定得掉地上。
“啊?哦!”小姑娘抓紧碗,向后退了数步,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她的声音也惊醒了琴无双。
他抿了抿唇,看向沐心冉的目光复杂难测。
明长老见族长没有亲自上阵的意思,但自己上去替族长夫人检查。
他把完脉后,松了一口气:“毒解了,族长夫人很快就会醒。”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沐心冉垂眸冷冷看了床上的琴素红一眼,这就是你的毒计吗?
她可不认为事情就这样结束。
正如她所料,事情远非止于此。
琴素红醒来后,又是惊吓又是慌张又是哭泣,仿佛被鬼附了身。等身边的人犯难的时候,她又自个儿好了。如此反复几次,大家只当是恶梦的余威,她是被恶梦吓怕,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但是她疯疯癫癫的话里,有意无意地将沐心冉拉扯了进去。
原本,沐心冉已被琴族人当神一般的存在,不仅有着不输圣女的容貌,连医术都比明长老高明,救了族长夫人不说,还不求回报。
但是在琴素红醒来后,关于她的负面消息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
透过族长夫人的疯言疯语,临时派来侍候她的姑娘得出了一个结论——沐姑娘给族长夫人下毒,族长即使做恶梦也是梦见沐姑娘要杀她。
一颗老鼠的那个东西能毁掉一锅粥,流言虽小,但是传播的速度却极快,像是瘟疫漫延一样,没过多久圣谷中的琴族人都听说了沐心冉是下毒的凶手。
一棵大树下,聚着十几个小孩。
“不可能!沐姐姐是好人,她才不会给族长夫人下毒?别忘了是沐姐姐救醒了族长夫人。”环儿听到几个小孩子在议论这件事,不由得生气地从树后站出来围护道。
“环儿姐姐偷听我们说话!”
环儿双手插腰,怒瞪他们:“谁叫你们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可是大人们都说是沐姐姐要害族长夫人。”其中一个稍大的女孩尖着嗓子说道。
环儿柳眉倒竖:“别听他们胡说。不知道三人成虎、道听途说吗?不知道是哪个可恶的家伙胡说八道,毁沐姐姐的名誉,你们要是信了,那就是笨蛋了。”
“我们才不是笨蛋!”孩子们不答应了,纷纷叫囔起来围护自己。
“环儿姐姐这是在骂阿娘他们是笨蛋喽?看我不去告诉胖婶。”又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女孩,她口中的胖婶正是环儿的娘亲。
环儿气急败坏地剜了女孩一眼:“你敢!”
慑于环儿的气势,那女孩瑟缩了一下,随即挺了挺还未发育的小胸脯,“环儿姐姐以大欺小。”
眼看着女孩和少女要吵起来,其他孩子赶忙劝架。
好不容易分开了怒目而视的两人,环儿扫了在场的小孩一圈,掷地有声地道:“我相信沐姐姐不是坏人,她是圣子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难道圣子会带回一个坏人来害我们吗?”
众小孩沉默,就连和她对着干的女孩也沉默了下来。
再先开口的却是那个女孩:“环儿姐姐说得对,我们就算不相信环儿姐姐,也要相信圣子哥哥,圣子哥哥的朋友一定不会是坏人。”
她话说得不中听,但是效果不错,至少有人站在了自己这边,所以环儿满意地朝她笑了笑,结果得来的却是女孩臭屁地轻哼一声。环儿自诩小大人般不和她计较,冲大伙儿道:“看,连莲容丫头都相信沐姐姐了,你们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嗯,我们相信沐姐姐是好人,她一定是被误会了。”一个小男孩一本正经地道,装小大人装得十分可爱。
“石头,好样的!”环儿拍拍他的肩膀,睇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一会儿,这些天真纯朴的孩子便和环儿达到了统一战线,从怀疑沐心冉到拥护她。
沐心冉静静地坐在大树上,树下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入她的眼。由听到众小孩对她的编排到环儿跳出来围护她,与众小孩对抗,再到环儿带动大家站到她这一边。
她由不以为意到因环儿感动最后被这些充满童真的孩子所震撼。
孩子,是多么的善良。
他们会学习大人喜恶,染上或好或坏的东西,但却又是那么天真,只要有人教他们,就会轻易原谅甚至相信某人。
更让她意外的是环儿。
这些天听来的流言蜚语,早已让她麻木,本就不在意,听过看过也就是当成笑话。但是环儿却如此在意,如此在意她的声誉,为了她,环儿她甚至敢于跳出来公然和同伴对抗。
琴素红,你既惹了我,便别想全身而退。
该到我反击了,你等着吧!
沐心冉透过树叶看向远处的白色殿宇。
……
琴素红装疯卖傻无非就是想污蔑沐心冉,然而她不知惹到沐心冉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也许是装得久了,她这些天觉得精神有些恍惚,状态很不好。
刚刚才摔碎了一碗汤,还将打扫房间的丫头骂了一顿。平时,她对人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众人眼中,她是高贵而优雅的,像疯女人一样张牙舞爪的动怒是粗鲁有**份的,所以她也是绝不会做的。
她并不想这样,只是那时忽然就做了,仿佛无形中有一双手控制了她,操纵了她的身体。
她有些被自己吓到了,赶走丫头后上床躲到被窝里,或许睡上一觉就会好了。
琴素红躺在床上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天色渐暗,寝室里也暗了下来。圣殿很少刮风,此刻却起了风。寝室里垂着许多银色帘子,被风吹得轻舞飞扬,配合着呜呜风声,森然之气尽显。
“姐姐……姐姐……还我命来……”
似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飘忽而来,带起阴森鬼气。
琴素红被恶梦惊醒,她用手擦了擦苍白脸上的虚汗,还好只是恶梦。
“姐姐……还我命来……”一股阴风将银帘吹得胡乱飞舞,空渺的女声响彻整个空间,仿佛近在耳旁。
琴素红擦汗的手顿时一僵,她侧眸看向外面,昏暗的视线中出现了幽幽白光。
一道白色的影子隐在银色垂帘后,忽的从她眼里飘过。
白衣罩在身上,黑发凌乱地披在身上,脸发白,唇发紫,双眼发红,眼角淌下两滴红血,顺着惨白的脸滑落。
“啊——鬼啊!”琴素红尖叫着捧住自己的头。
“姐姐,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我好冷啊!”空灵如来自地狱的女鬼声哭泣着控诉。
“我没有!我没有!”琴素红不断地摇头,整个人缩到了床内壁。
“姐姐,我死得好惨啊!”‘女鬼’忽地提高音亮,尖锐的声音几乎要的耳膜震破。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琴素红慌乱恐惧地摇着头,她忽然想起了别人,慌忙喊道,“来人!圣殿的人呢!快进来!”
然而没有一个生人进来,只有‘女鬼’尖厉猖狂的笑声,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姐姐,你忘了吗?我才是圣女啊,整个圣殿的人都要听我的。”
琴素红身体一僵,脸上的恐惧被疯狂取代,恍惚的精神似乎也清醒了几分:“你是谁?竟敢到圣殿装神弄鬼!现在的圣女是我女儿,你以为装成我妹妹就能吓到我吗?”
她猛地蹿出来,迅速拿起床边的琵琶,纤指在弦上弹了起来,一道无形的攻击射向帘子后的女鬼。
然而她的攻击没有预料到的效果,女鬼陡然消失了,一断银帘被琴气割断。
“姐姐和我比天音诀,不是吓傻了吧?”伴随着笑声,女鬼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箫,衬得她的手白气森森。
悠扬的箫声倏地响起,回声响彻在寝室内。
琴素红手指一痛,琵琶弦断。
“你为了得到无双哥哥害死我,我本欲不计较。可是为什么你还要害我的女儿?为什么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你是我的姐姐,她是你的侄女啊!”话里充满愤怒和伤心,但是她说得很平淡,然而越是平淡,越让人心酸。
一听她提到琴无双,琴素红忘了手指流血,忘了判断面前的是女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她惨然笑道:“无双哥哥?如果不是他不选择我,我怎会伤害你?你是我的妹妹啊!”
她呜咽地哭出声来,想来她对于自己伤害了亲妹妹也是十分痛苦的,只是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心中所爱,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她不后悔,只要无双娶了她,她便不后悔。
“如果你和我说,我会把他让给你的。他最后娶了你,还生了一个女儿,说明他并不是真的爱我,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一个负心人。”
窗口,琴无双眼里露出痛苦之色,虽然知道里面那人不是他心底的颜儿,可是他怕,他怕待入地狱后看到颜儿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已经背叛了他们的誓言,纵然不是他的本意。
“你知道什么!”琴素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把深藏的秘密说出来,此时她似乎把面前的‘女鬼’当成了她已逝的妹妹。
“若不是我用药,让他错把我当成你,并且有了孩子,他怎会娶我?你看着他娶了我却把我扔在圣殿里一过就是二十年,在地下一定笑得很开心吧?我机关算尽,最后也只是得到他的人,却得不了他的心。而得到他的人,也只有那一晚而已。”
琴无双捏碎窗沿的木头,眼里是排山倒海般的震怒,他猛地震碎窗户,直接跳了进去。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琴无双怒不可遏地飞到床边,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攫住琴素红的脖子。
看到闯进来的琴无双,琴素红先是一喜,然后是震惊和害怕,脖子被掐得无法呼吸,双眼泛白。
“无……无双,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破碎的话语从她喉咙里挤出。
她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心中又怒又惧。该死的沐心冉,她真是小看她了!然而这一刻她没有时间对付对方,面前这个她爱到心坎里的男人即将要夺去她的命。
“我要替颜儿报仇!”琴无双冷漠的双眼夹杂着仇恨的愤怒,声音幽冷如雪山顶的冰霜。
琴素红双眼暴突,双手掰着他掐着脖子的手,“不,无、双,你……听我解释……”
“师傅,不要冲动。”琴天淼推开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数位长老。
‘女鬼’将头发捋到后面,将脸上的假血和白粉擦掉,露出了沐心冉漂亮的脸,她不温不火地道:“话虽没问全,但你们现在应该知道谁才是凶手了吧?”
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琴天淼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琴素红。
琴无双猛地甩开她,似是嫌碰到脏东西般在空中愤力甩了一下,然后贴在背后,“当年是你设计让她看到我二人在床上的是不是?”
“没有。”琴素红慌忙摇头,“无双,刚才我说的都是胡话,你不要相信。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精神有点不正常,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精神不正常?看来病得不轻,正好我识得一味药,包治百病。便送你如何?”沐心冉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放到琴素红面前。
熟悉的味道沁入鼻尖,琴素红月兑口道:“你怎么会有梦魇?”
“原来族长夫人认得梦魇啊!”沐心冉淡笑,“这不是你放在我的床中枕头下的吗?”
琴素红瞳孔一缩,随即否认。
“据我所知,族长夫人不曾出过圣谷,怎会识得谷外的梦魇之毒?恐怕族长夫人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们吧。”
“是你,一定是你在陷害我!”琴素红忽的将矛头对准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若不是她,自己仍然平静地当着族长夫人,享受着族人的尊敬和爱戴,有着完美的夫君和同样完美的女儿。
“我与族长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或者说我俩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你是她的女儿,你以为是我害了她,所以就来报复我,陷害我!”
“呵!”沐心冉嗤笑一声,“你这叫不叫做贼心虚?只可惜,我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你不是她的女儿?”琴素红双眉上挑,不相信地瞪着她,“如果不是她的女儿,你身上怎会有重紫余毒?”
沐心冉轻笑出声:“也许是吧,不过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我还不知道你妹妹中了重紫,那是你下的吧?”
她眸底闪过一道精光,琴素红虽未亲口说出下毒害人,但是此话已表明,当年琴素颜真的被下了重紫。她心底的怀疑彻底落实,原来,她的母亲真的是琴族上任圣女琴素颜。只是对于那个未曾蒙面的女人,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即便知道她母亲是被面前的女人害死,她心里的恨也不是很深。
“你真的是颜儿的女儿?”琴无双忽然将脸转向沐心冉,脸上挂着惊疑,眼里还有莫名的喜悦,猛地抓住沐心冉的手,“你娘现在在哪里?”
既然颜儿能够诞下孩子,说明当年那具尸体不是她的。她现在或许还活得好好的!
沐心冉眉微微皱起:“死了。”
冷淡的话让听到的人都不禁皱了眉角。
“你不要骗我,快带我去找她!她一定是为当年的事在生气,不愿原谅我是不是?你带我去找她,我会亲自和她道歉。”琴无双却是不信,以为她是在替琴素颜鸣冤。
“早就和你说过了,我父母双亡。”沐心冉推开他的手,退后两步,“你还是先处理了这个女人再说吧。”
话落,她拖着长长的白色裙摆,径直离去。
琴无双吩咐琴天淼跟在她后面,然后扭头看向床上披头散发的琴素红:“我不会杀你,你以后就留在这间房里,哪都不准去。”
“不,你不能软禁我!无双,我是你的妻子,是族长夫人啊!”琴素红爬起来想要抓住他。
琴无双后退几步,侧头看向明长老等人:“几位长老觉得此法可行?”
“琴素红陷害族长,杀害自己的亲妹,罪该万死,念在颖柔圣女的份上,可免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族长此举甚好。”明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琴素红一眼,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小丫头怎么会变得如此歹毒。
从此,琴素红被关在了这间房里,屋内所有利器被收走,她身上的武功被废,另外下了软筋散,使之乏力,无法潜逃。房门被锁,屋外有护卫把守,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里面的人亦是插翅难飞。直到琴颖柔回来,才有了转变,此是后话。
沐心冉得知自己的身份,心性没有太大转变。然琴无双却是大变。之前冷冷淡淡的性子,根本不会像如今这般缠人。沐心冉每天开门就能看到琴无双热切的双眼。
“和你说了,我娘早死了。”
“你不要骗我。”琴无双摇了摇头,“圣女拥有无法解释的力量,即便中了重紫,颜儿也有能力压制,否则你又是从哪里出来的?”
“你可以到地府去问她。”沐心冉无良道。
“哼!这是你对为父说话的态度?”琴无双几次上门无果,心中烦躁,忍不住板起脸来。
沐心冉冷笑:“我可没承认你是父亲,当年不把沐翰博当父亲,你以为现在我就会侍奉你?”
她确实没想到,他会是她的生父。琴无双,从最初相见的冷傲到现在的热情,她从未想过他还是个狡诈的男人,竟然骗她说要试药,需用她的血来试验解药是否成功了。结果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是他亲生女儿!
就算是,他也不过提供了一颗精子,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来认亲?
琴无双面色难看,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和心爱女人相似的脸庞,想起琴天淼的话,“难怪当初我会觉得心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眼睛。原来,心冉是师傅的女儿,一双眼睛中的神态与师傅十分相似。形可变,神却难变。心冉的眼睛应该是像素颜圣女,唯有眼神像师傅罢!”
“我知道你娘不在了,就算想骗自己也骗不了。”他嘴角勾着丝苦笑。
“知道还来找我干什么?”沐心冉无语,“正好你来了,省得我再去找你。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不用送。”
“你要走了?”琴无双怔了怔,白玉般的俊颜上挂着一丝错愕,“你的身体——”
“既然你解不了,我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我的儿子。”
琴无双双眼忽然一亮:“听天淼说你来圣谷前刚生育,他可是我第一个外孙。”
“什么你外孙,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沐心冉对于厚脸皮的某人很不爽,成了自己的父亲,已经够让她不爽了,还想添个外孙,**果的不劳而获。
“走,我带你去解毒。”琴无双突然拉住她的手。
“喂,你不是说清不了吗?”
“今天来就是要带你去彻底治好身体的,我的女儿岂能身处险境,再严重的毒,再难治的病,我琴无双也有办法。”琴无双微抬下巴,倨傲尽显。
沐心冉愣了一下,这个男人……以前也是很骄傲的吧,只是被一个女人,或者说两个女人磨去了性子。他现在的转变,是因为拥有了她这个心爱女子所育的女儿吗?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印证了她的想法。
琴无双为了找出解清她体内余毒的方法,据说是日日夜夜翻找琴族古籍,一双漂亮的眼睛要是多熬几天,恐怕就要“瞎了”,然后又亲历亲为上山给她采药。
这些都是后来从琴天淼口中知道的。
此刻泡在琴无双准备的药浴里,温暖的药水浸润着身体,由四肢传至五脏六腑,第一次感到由内到外的温暖。
泡过药浴,服下琴无双准备的药。过了两天,琴无双替她把了脉。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看宝宝了。”琴无双眼角带着丝疲惫。
也许是身体全愈,身心第一次如此放松,沐心冉看到他脸上的疲倦,便忍住了打击他的话。
“你想去的话先把圣谷里的事安排好,我明天走。”
“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琴无双淡笑道,唇角微微上翘,说不出风流写意。
沐心冉闻言一愣,继而撇了撇嘴角,别开脸去。
琴天淼说要去看看师妹,便和他们同行出谷。到了谷外,琴无双忽然提出要分别。沐心冉猜到他是要去找她娘,没有挽留。
于是,沐心冉和琴天淼往云中城赶路,琴无双径直赶往楚京。临行前,琴无双将一本心诀交给她,是琴族宗族才可学习的天音诀,另外送了她一支青玉箫,据说是她娘当年所用。
她不会骑马,而且身边跟着银狼。回去时仍是坐的马车,拉车的是琴天淼那两只白马,风和雷。
在马车内,沐心冉也没闲着。她翻看天音诀的手抄本,记忆极佳的她看过两遍就将天音诀的口诀记在心中。天音诀并不是一首或几首曲子,而是几句口诀,每一句代表着一层,共九句,也就是说天音诀分为九层。
九句口诀,习得前三,奏出的音乐悦耳悠扬,堪比天下的大乐师;练到第五层,能使听的人如痴如醉,不由得跟随音符幻想高山流水;练到第七层,可得人类草木鸟兽共鸣。到了第八层,则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有生命有意识的一切。
当日琴天淼便是由第七层突破第八层,所以才会吸引无数鸟兽,更是使紫月狼和雪豹放弃争斗,跑去听箫声。
而众人口中的圣女琴颖柔早在去年便进入了第八层。
天音诀最高境界第九层,传言可驭万兽,可惑人心。然琴族存世千年,唯有先祖也就是创出天音诀的人才将天音诀练至至高境界。万兽朝宗,此等奇景,已有千年未见。
“不过十天,你便将天音诀练至第五层,此等速度实是妖孽,连我都嫉妒了。”马车内,琴天淼含笑看着对面的女子,如今他二人已是师兄妹。从初遇时便注定了两人的缘份,他对她莫名的好感,以致不问缘由便出手相救。
这一切,也许是冥冥注定的。
沐心冉也有些吃惊自己的修炼速度,事实上她会的曲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且熟练度也欠缺,但是按琴天淼的话说就是“意境已到,只是欠了火候”。
她这个第五层只是境界到了,功力却未到,就像一个练武之人,内力深厚却不知如何运用。所以,想要用箫声让听乐的人如痴如醉,除非那人不精通韵律。
“再妖孽也比不上你。”她笑着回道,琴天淼口里说着嫉妒,然而她知那只是他的感慨而已。
何况她天音诀练得再高,也不可能达到最佳的境界,因为她没有内力。天音诀同样需要内力来催动,内力越深厚,发挥出的效果也会越好。
“假以时日定能赢过我。”
“明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切可都是你这个‘师傅’的功劳。”
“为师有如此聪慧的徒弟,此生无憾矣。”琴天淼也开起了玩笑,温润如玉的墨瞳噙着浅笑。
沐心冉笑着摇了摇头,抿唇未语。
“师傅给你的。”琴天淼突然将手伸到她面前,珠圆玉润的手指拈着一个小巧扁圆的白玉瓶。
“这是什么?”沐心冉垂眸看去,不解地问。
“培元丹。”琴天淼解释,“一颗可增加十年内力,里面共有三颗。”
沐心冉愣住,培元丹她认识,炼制培元丹所需药材非常巨大,而且都是名贵草药,炼制一颗就要花去无数的钱财,而且极其难练,很可能浪费了无数药材也无法炼成。所以她一直没有炼。
当然,她在搜罗药草的时候也会有意地收集一些炼制培元丹的成分,敛财也是为了买药。只是没想到于自己而言遥遥无期的培元丹现在竟然唾手可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叹,人生无常啊。
“就三颗药丸,还得经你的手再给我,难道是怕我当面向他多要点?早知道我就先找他讨些东西再回去了。”沐心冉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过扁玉瓶,嘴上极其不客气地说道。
琴天淼听得好笑不已,这个刚认的师妹,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关键时刻却狡猾又月复黑。
“师傅他老人家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要是知道得到的是你这样的回应,定然会追悔莫及。”他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培元丹炼制不易,这三颗师傅本来是要放在圣殿当宝供奉的。但在认了你后,便决定把它给你。”
“师傅的意思是他欠你近二十年,没有什么东西给你,便以三颗培元丹作为补偿。你与颖柔师妹都是他的女儿,一个内力深厚,天音诀已至八层,又是琴族这一代的圣女;而你却在谷外吃了不少苦头,身子骨也被寒毒拖垮,于公于私,都觉得对不住你,培元丹既是让你增加体质,也是为了避免你心生介怀。”
沐心冉冷嗤一声,“他倒是好盘算。三颗培元丹就想抵二十年的养育,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很可怜了。”
琴天淼嘴角抽了抽,眼里却噙着怜惜之意。
其实琴无双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琴天淼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对他的心性十分了解,虽未言明,琴天淼却是知道他的用意。所以他以自己之口将琴无双的心意表明了出来。
“为什么他不自己给我?那不是更有诚意?还是他愧对于我,所以托你这个徒弟帮忙?”沐心冉转着扁玉瓶,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不是。”琴天淼失笑,“师傅说要等你的天音诀到了第五层才可以给你。”
沐心冉挑眉,轻哼一声:“意思就是如果我达不到第五层,连这三颗培元丹也没有?”
琴天淼默认。
“那老头有够抠门的。”她撇了撇嘴,将扁玉瓶顺手放到兜里。
琴天淼额上竖下几条黑线,“那老头”?……师傅虽是长辈,但是看起来绝对和老不沾边。也亏的是她,要是其他人,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骂师傅。
“算了,改开再找他算账,以为三颗培元丹就想还清二十年的债,他想得倒美。楚璇瑾欠了我十年的债,都要一枚铜钱不落地还回来,他就更别想躲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琴天淼嘴角再次抽搐,他忽然觉得他这个师妹不去经商真是太可惜了,讨债绝对比谁都厉害。不对,若是师妹去经商,铁定是奸商,只有她坑别人的钱,别人想占点便宜都没门。
压下胡思乱想,他道:“培元丹药性极强,你又没有一点内力,所以服下十分危险,同时也非常痛,你要分三次服用,到时我会给你护法。另外,你既学了天音诀,便用琴族的心法吧,两者配合,威力加倍。”
沐心冉接过他拿出的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开打量了几眼,和武侠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于是便盖上了,目光落在琴天淼身上。
琴天淼被看得不自在,身体有些僵硬地动了一下,“心冉师妹,你在看什么?”
“看你怀里还藏着什么宝贝。”沐心冉直白说道,目光打趣地在他胸口衣襟上溜了一圈。
琴天淼面色羞赧,忙道:“没有,都给你了。”
沐心冉促狭轻笑,总算将目光从他的胸口移开,否则还不知这个温和的师兄会不会爆发,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马车快速地向云中城驶去,她掀开一边的车帘往外看去,却见前方道上堵着许多人。等到马车靠近了,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要去云中城的。
据说是到云中城避难的。
此事还得从半个月前东宁新皇登基那天说起。
传言那日东宁举国同庆,各国使臣来贺,更有凤女从天而降,百鸟争鸣,千花散落,共庆宁太子继位。
然而就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西楚突然发兵攻打东宁西境丰水城,打了个丰水城措手不及,不过一天功夫,就破了丰水城。
传言西楚裕王因此被软禁于东宁皇宫,生死不明。
传言东宁新皇朝(zhao)帝被凤女选中,将是掌握天下的至尊,统一天下的王者!
于是乎,战争莫名其妙爆发了。
各国矛头皆指东宁,而在这一刻,西楚却意外地与东宁握手言和,共抗敌国。
早在半年前,各国便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边境加强兵力,城墙加固,小国草木皆兵,外交使臣频频出动。
乱世虽起,却无人觉得意外。
西楚与东宁对抗北宣与南华,势均力敌,然后者隐有压倒前者的势头。
只因北宣骑兵最强,军队最勇猛,南华富庶,兵力虽弱,胜在粮草多,两者互补,实力强大;而西楚与东宁皆逢国内叛变,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夹在大国中间的小国势力战战兢兢,企图在相攻互伐的年代避免亡国,也有小国帝王胸怀伟略,渴望凭借战乱成就一番雄霸伟业。
大国敌对,小国各自为营,互为倾轧的乱世自此浮出水面!
琴天淼沉吟着道:“师妹选择了东宁吗?”
沐心冉蹙眉问:“琴族圣女真的是各国寻找的凤女?”
琴天淼点头承认。
“得凤星者得天下。天下的归属难道就由一个女人来决定?岂不是拿天下当儿戏?”沐心冉嗤笑一声,觉得古人还真是迷信得厉害。
琴天淼摇了摇头,低声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鼎立已有数百年,然各国边境摩擦不断,小战常生。苦的是黎民百姓,伤的是万千将士。琴族自千年前隐世,便是为了奉行天命,寻找合适的帝王将才,结束这数百年的纷争。”
“仅凭圣女一人,自然不可能主导得了天下未来,她的职责在于寻找到能够结束乱世的帝王和将帅,施以兵法与治道。”
“琴族还藏着天下所没有的兵法和治世之道?”沐心冉讶然,如果是这样,为何琴族不自封为王,自立为帝?
似是知道她的疑问,琴天淼随即解释:“琴族有祖训,凡琴族者,不可入朝为官,不可拥地自重。”
“你们的祖先还真奇怪。”
“不是我们的祖先,是咱们的祖先,别忘了,你也是琴氏一族的。”琴天淼笑着揶揄。
沐心冉扯了扯嘴角,又问:“祖训虽如此,但是千年来就没有人破坏过吗?”她可不认为一个死人定下的规矩可能约束所有人。
琴天淼眼眸微暗,“当然有,只是那人的下场……”话未说尽,沐心冉却是明白,结局怕是不得善终吧。
“其实,我有些担心。”琴天淼又道。
在沐心冉的示意下接着说,“我族虽有制胜兵法,但是天下能人志士不少,仅凭兵法,恐怕不经一番生灵涂炭无法统一江山。”
沐心冉淡漠地说道:“战争本就是由血和泪铸造出来的。”
“由血和泪铸造……”琴天淼怔了一下,脸上露出苦笑,“你说得对,没有血和泪便不是战争,只希望这场战争能够短一点吧,这样至少能减少一些牺牲。”
沐心冉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师傅的天音诀练到第几层了?”
“不知道,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师傅将天音诀练到第几层。”
“为什么?”
“自我跟在师傅身边,便不曾见他用过乐器。”琴天淼抬眼虚望,似是陷入了回忆,“当年师傅是在圣谷外的雪山中捡到我的。算来我也不是真正的琴族人。那时师傅形容憔悴,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浓厚的悲伤,用了数年时间才将周身的情绪尽敛于内。我学箫是和族中长老学的,至于天音诀,师傅也是给了我一本天音诀的诀谱,靠自己领会。”
他以前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沐心冉眨了眨眼,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你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谁吗?”
“呵,既入了圣谷,拜师傅为师,便生是琴族人,死是琴族鬼。自他们抛弃了我,此生我与他们便无缘。想与不想,又有何差别呢?若说有,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琴天淼对这件事倒看得开。或许是圣谷的生活磨去了他的性子,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圣谷的生活更加平和,让他喜欢。正如他所说,想那不知名的父母只是徒增烦恼,思念或怨恨都太过伤神了,不如不想、不念。
“可惜了。”
“可惜什么?”琴天淼回过神来。
“可惜没人将天音诀练至第九层,否则这仗不用打,直接就能胜利。”
琴天淼亦是个心灵剔透的,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轻笑一声:“确实,如果我族有将天音诀练至顶层的,便可驭万兽,连敌军中的马也听从号令,对方不用打,直接投降算了。”
“不过心冉师妹可试一试,以你进步的神速来看,到第九层亦是指日可待啊。”
沐心冉嘴角一抽,就她这半调子箫声,练到何年何月才能达到琴族几百年都未曾有人练就的境界?
两人一路说着话,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似乎距离比想像中的近。
琴天淼揭开车帘抬眼望去,漆黑的眸子滑过一道愕然。
沐心冉眯着眼,外面并不是云中城的高大城墙,而是一条由人组成的长形巨龙。
“这些都是来云中城避难的?”琴天淼错愕问道。
“似乎是。”沐心冉也不敢肯定,但是除了这个解释,她不能想出其他原因。
“据说云中城是乱世时唯一一处不会到波及到的地方,这些人到此处也是缘有可依。只是他们难道就没想过一座城有多大吗?云中城再大再富裕,也只能装几十万人,原本城中就有十几万,天下人有何几?百分之一也装不进去。”
琴天淼蹙起好看的眉毛:“已经波及到如此多的百姓了么?不知道师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像他人说的那样选择了朝帝。”
朝帝,正是宁晨昕!
沐心冉眸光闪烁了一下,他已经当上了皇帝,在西楚皇宫的时候,他曾邀过她去东宁作客,不知他们的情谊是或还在,他可还记得她?
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想要过去坐马车是行不通的,想来只能徒步走回去,只希望别连大门也进不去。”
然而这话很快却应验了。
丢下马车,一人拉着一匹马,身边各跟着一只猛兽,两人翻跃山岭终于到达云中城的城墙外。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大门紧闭,白色巨石形成高高的城墙将云中城圈在里面,用金属铸成的四丈高、三丈宽的大门纹丝不动。
如此耗费,云中城自然固若金汤。
“现在怎么办?”
沐心冉扫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难民,“只能等晚上了,现在大门一开,云中城会被毁掉的。”
两人都是绝世无双的人物,那些难民看二人的眼睛都闪着惊艳光芒,可是畏惧于二人身边的一狼一豹,没人敢靠近。
当然,也有例外的。
靠近城门口的地方,停着一辆豪华马车,一个又胖又黑的华服男子在马车里坐得不耐烦了出来透气,正好就瞟到了站在较高处的两人,一双显然是纵欲过度的混浊眼睛色眯眯地盯着二人看。
越看心里越喜欢,便抬步向两人走去。
“少爷,那两人不好惹。”他的手下连忙提醒。
胖少爷不悦地推开他:“不过就是两个长得漂亮点的人,还能比少爷我更不好惹?我可是风行商行二把手李管事的外甥,云中城有一半是本公子说了算。这两人一看就是来逃难的,想要进城,就得乖乖听爷的话!”
他高傲地重重哼了一声,肥胖的身子左右轻轻晃动,得意之极。
听说他城里有亲戚,而且还是风行商行的管事,旁边不少难民都将目光定在他身上,心底暗想,一定要盯着他,只要他进了城,就跟着挤进去!
他的手下抽了抽嘴角,劝道:“少爷,那两人身边跟着一狼一豹,您先别轻举妄动,小的是怕那两只畜生伤了您。”
胖少爷眼里只有美人,哪里还能看到其他,此时经心月复提醒,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顿时吓了一跳:“哎呀娘啊,这里怎么会狼和豹子?”
一双紫眸、一双银眸,俱是凶狠地瞪着他,看得胖少爷心惊胆战,随即一阵恼火,不过是两只畜生,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反了天了!
“你,去把那两美人叫过来!”他命令道。
他的手下一个瘦高的男子一怔,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两只猛兽一眼,咽了咽口水,“少、少爷,我、我看还是算了吧。”
“没出息的东西!少爷我养你是干什么用的?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胖少爷勃然大怒,抬起又肥又重的腿想踹他的,但是因为太过笨拙,腿抬不起来,最后只踢到了瘦高下人的小腿。
瘦高的下人被踹得一个踉跄,直朝沐心冉等人所在的地方扑去。
“嗷呜!”
“吼!”
小银和雪豹同时嘶吼出声,嘹亮的兽吼震得众人耳鸣,大地震颤。
瘦高下人吓得闭紧双眼,心里哀呼,小命休矣!
胖少爷被一狼一豹的嘶吼震得后退一步,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小银。”
“雪。”
沐心冉和琴天淼同时制止。
小银冲撞在土壁上仰面倒下的人瞪了一眼,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浊气,威严的紫眸冷冷地扫过胆小的胖少爷,然后才高傲地转身走到沐心冉身边。
雪豹直接一个眼刀丢过去,同样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琴天淼身边。
瘦高下人以为自己会命丧黄泉,眼睛闭了大半天,却没感到疼痛,耳边还传来翁翁的说话声,他忍不住微微睁开一只眼,看到一片碧蓝的天空,不由得一愣。
随即连滚带爬地站起跑回胖少爷的阵营,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哎哟!”
“呀!”
他只顾着看后面有没有狼或豹追来,却没看前面的路,而在原路上,胖少爷腿软加之身手不利索,一时起不来,结果两人火星撞地球,来了个热烈拥抱。
顿时惹得旁人大笑。
胖少爷怒声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是要谋杀本公子吗?看我不让人打死你!”
“少爷,您没事吧?对不起,小的罪该万死,求您饶了小人吧。”瘦高下人手撑着地面从胖少爷身上站起来,然后拉住他的手想把他拉起来。
无奈胖少爷实在是太胖,他一人的力量太弱小了。
“你,快过来帮忙!”他连忙冲那傻头傻脑的车夫喊道。
好一番折腾,终于消停了。等胖少爷再看向两个美人所在的地方时,才发现二人已经不知去向,顿时又是对瘦高下人和车夫一阵痛骂。
而沐心冉与琴天淼则隐没在山间,与其在此处干等,还要当花瓶让人观赏,时不时有苍蝇妄想来犯,不如到林子里休息一段时间。
到了夜里,野外一片通明。到处是火把和火堆,火星噼啪作响,人头攒动,如果不是知道真相,甚至会以为这是谁在野外开篝火大会。
“这样比白天还难混进去。”夜里安静,哪里一有动静就会惹人注意。
“没办法,只能等深夜大家都睡着了再动手。”沐心冉叹息一声,她这算是体会到有家归不得的滋味了。
云中城每日关城门,外面却被如狼似虎的外城人堵截,终究不是办法。就算现在云中城内不缺水不缺粮,但再过一阵子,弹尽粮绝,不打开城门就要从里面开始乱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以前战乱时云中城就是这样城门紧闭来度过难关的?
夜深之时,火光仍然在风中摇曳,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睡下了。现在正值阳春三月,夜里有些凉,睡在野外没有火堆烤着,人不死也得病。
“走吧。”沐心冉小声道。
琴天淼没有说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两匹马,一狼一豹同样静静地跟着,好像通灵一般,谁也没出声。
二人早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绕到云中城西面。云中城建在低坡上,只有南北两个大城门,每个大城门两边立两个小城门。当然,他们是不可能从这些城门进去的。只要他们一叫开门,很容易让人发现。
“真的有,还好老头子没骗我。”沐心冉在云中城西面距城墙三百丈的一个土壕下方打开了一块石板,里面是黑漆漆的地道。
“你不怕我说出去?”琴天淼讶异。
“你会吗?”沐心冉头也不回地问。
“不会。”琴天淼哑然失笑,心里暖暖的,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
“快点吧,免得让人看到。”沐心冉率先走了进去,四只动物随后,最后是琴天淼,他负责善后。
地道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黑暗和沉闷,相反,整条地道都有夜明珠照明,也不知是怎么建造的,居然不觉得闷。
“好大的手笔!”沐心冉目光落在两边缀上墙上的夜明珠,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琴天淼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他是赞同的。
虽然地道没有想像中的差,但他们也不想多呆着,更重要的是沐心冉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城主府。
地道并不是直的,也不是到城内就斩断。里面有数条地道,其中有几条会碰到各种机关,最后无路可走,只有两条可以通向城内,一条直接连接到城主府的后花园,一条连接到云中城西城一栋偏僻的宅子。
他们自然走的是通往城主府的那条,好在沐心冉早就记下了路径,否则还真会迷路。
“呼,终于出来了。”银色月光照耀在身上,沐心冉对着空气舒口气。
小银回到熟悉的地方,也欢畅地甩了甩皮毛,扬起脖子,对月长啸。
这一叫不得了,直将城主府众人惊醒了,连城主府外的民舍也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闭嘴。”沐心冉回头瞪了它一眼,一只狼在城里啼啸就很惊悚了,它居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高声长啸,不是要将大家全都招来吗?
云中阁主卧,一大一小两个人躺在原本属于沐心冉的大床上。
楚璇钰猛地睁开双眼,枕在他臂上的宝宝慢一拍醒来,扯着大嗓门大哭。
“小思冉,不哭,不哭。”他连忙抱起只有几个月的宝宝,放在怀里轻轻摇晃,眼里尽是温柔之色,只是眉间却隐着焦急,附近出现狼了吗?会不会是她回来了?
他想出去看看,但是怀里的儿子哭得厉害,只能耐心先哄着。
“哇……哇……”楚思冉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这是楚璇钰从未遇到过的。
当了几个月的父亲,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到后来的驾轻就熟,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对付儿子的哭闹了,然而平时的方法现在全都失灵,任他如何哄如何抱,孩子都没有消停的迹象。
“你是不是也感应到你娘回来了?”他两手放在宝宝的肩窝上,将宝宝举在面前问。
回答他的是楚思冉的好好大哭,而且哭得比刚才还凶。
“睿王爷,孩子是不是饿了。”住在偏房的朱儿被婴孩的啼哭声惊醒,披上外衣,走到主卧外急切问道。
“小思冉不哭,爹带你去找你娘。”楚璇钰没有回答朱儿的话,而是睁着眼对楚思冉道。
令人惊奇的是宝宝居然像是听懂了一般止住了大哭,抽咽着望着面前俊美的男人,两双同样漂亮的紫眸像是用紫水晶雕刻成的,二者大眼瞪小眼,说不是父子,还真没人信。
“走。”楚璇钰心潮澎湃,给孩子添了件衣服就出门找“娘子”去了。
老人家常说孩子与母亲有感应,思冉刚才哭得如此厉害,此刻听说要找他娘就不哭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就在附近?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府中后院有火光,想来府里的下人同样听到了狼啸。
他不作停留,直接抬步朝后花园走去,速度极快,若不是担心孩子吹到风,飞过去也有可能。
沐心冉刚训斥了小银,便听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何方小贼擅闯城主府?”巡逻护卫最先赶到,提着灯笼,侧腰配剑,疾步跑来,不稍片刻便将整个后花园包围起来。
火光映照下,沐心冉看清来人,正是护卫长之一的萧腾,她刚想开口,萧腾的话却让她一怔,随即想到自己换了副尊容,对方不可能认识。
虽然急着去见孩子,但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便耐着性子道:“洪总管在吗?”
“你是谁?洪总管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萧腾面容严肃,语气冰冷。
他表面没有露出异样,心中却暗暗警惕。能够潜入城主府,不仅说明来者胆子不小,而且能力不凡。人进来便算了,这四只白色动物是怎么回事?
那两只马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另外两只较小的却散发着凶猛气息的野兽怎么那么像狼和豹子?
奇怪的组合三更半夜闯进来,十几个护卫握紧剑柄,紧张地盯着花园里的两人。
沐心冉无语,原来洪鹰如此大牌啊。她甩开月复诽之语,叫出萧腾的名字:“萧腾,你认不出我难道还认不出小银了?”
她朝小银招了招手,小银立即挨着她的腿蹭了蹭,旋即冲萧腾露出森森白牙,一双深紫竖瞳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听到对方顺溜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萧腾先是一怔,然后又听到对方称呼那匹狼为“小银”,深埋在记忆中的某只大型犬科动物浮现出来。
“小银!”他低呼一声,眼睛直盯着紫眸银毛的成熟大狼。没错,这就是消失了将近半年的小银,紫眸银毛的狼,只有少城主的宠物如此特殊了。
那岂不是说——
“你是少城主?”他诧异之极地望向对面背着光的女子,银辉在她身上的白裙度过一层光晕,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火红,那是一张让人忍不住屏息的精致容颜,和他记忆中的清秀容颜相去甚远。
沐心冉刚点了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包围圈破开一道口子,一个让她意外的身影闯入眼帘。
楚璇钰抱着楚思冉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相隔十步的白衣女子。对方的容颜于他而言十分陌生,然而他却一眼认出了她——沐心冉,他的王妃,他儿子的娘。
狂喜之情在胸口汹涌,几乎要破开皮肉冲出来。
只是情绪太过激动,他一时竟感觉身体不受控制,脚僵在地上,喉咙堵塞,唯有一双紫眸像是要将她深深印在心底般紧锁着她。
她回来了!她平安归来了!
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
沐心冉同样惊在原地,一时间忘却反应。
她未想到两人的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会在这里。
然而心头却溢出了淡淡的喜悦,似历尽人间千百态,再遇时,曾经忽略掉的感动突然涌了上来。
四目相对,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
周遭的一切仿佛隔绝于二人之外,众人默默无言地看着。
琴天淼认出抱着孩子的男人就是当日闯入产房的白衣男人,他的目光下移,落在睁着一双晶亮紫眸的孩子身上。
那就是心冉师妹的儿子吗?
几个月不见,长得水灵又漂亮,和当日他看到的很不一样。
楚心冉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盯在了沐心冉身上,也许是好奇,也许是觉得沐心冉长得好看,又或许母子连心,看着看着忽然就咧嘴笑出了声,朝沐心冉展开短短的手臂,好像是要她抱。
笑声惊醒了凝神对望的两人,沐心冉错开视线,看向楚璇钰抱在胸口的婴儿。
“他是……”沐心冉目不转睛看着紫眸婴儿,脑子再次当机。
“他是你儿子。”楚璇钰抬起脚不徐不疾地走向她,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
沐心冉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定在原地看着对方不断靠近。
十步之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几年,又像是只眨了下眼的时间。
然而不管有多远,他终是停在了她面前,近在咫尺,近到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扑在脸上的酥痒。
小思冉软软肉肉的小手伸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站在他面前的美人。
沐心冉身子一僵,随后伸出手勾住小思冉的小手。
婴儿的手又软又热,胖乎乎的十分暖人,透过指尖暖进她的心窝里。
看着面前的女子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柔和光辉,楚璇钰不由得有些醉了,嘴角微翘,眼里的柔情像是要化开一般,令人望之沉迷,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这一刻,他心里突然想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他与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小思冉抓到自己想要的,开心地挥着手,呵呵直笑,紫葡萄一样晶亮的大眼笑得眯成两条缝。
沐心冉忍不住伸出双臂将他抱入怀中,小小的身体如想像中的那么软那么柔,不,比她想像中的更软更小,她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道,担心自己的力量伤了孩子。
小思冉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被面前让自己觉得舒服和想要的女人抱住了,开心得不得了,咯咯笑个不停,小手一会在空中挥动,一会揪着她的长发玩。
沐心冉心软成一滩水,她忍不住亲了亲宝宝粉女敕女敕的脸颊,婴儿的女乃香味沁入鼻尖,竟是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好闻的了。
母子团聚,而且儿子对他娘没有半分生疏,楚璇钰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是,他们也太忽视他了!放在心坎里宝贝了几个月的儿子抢走她的注意力,他有种养虎为患的错觉。
他伸出如玉的手指,轻轻擢在小思冉肥嘟嘟的脸上:“小思冉,有了娘就忘了爹,爹爹可是会伤心的。”
孰料,这个只和他亲近的儿子居然一爪拍开他的手。
“请不要乱认亲。我是她娘没错,但谁说你是他爹的。”沐心冉将儿子往怀中紧了紧,退后一步冷淡地睇他一眼。
温馨的重聚场面顿时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楚璇钰只觉头顶上一排乌鸦飞过。
守在花园边缘的护卫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难道睿王爷不是小少城主的父亲?”
几个月的相处,楚璇钰当爹又当娘,他们早就把他当成了孩子的生父,不是亲生的,哪个男人会事事亲为,照顾婴儿的吃喝拉撒?
“沐心冉,儿子都有了你还想不承认?”楚璇钰气极反笑,这个女人真的有气死人的本事!
他近半年来,他日夜念她想她,担心她的身体,害怕她不回来,每每望着思冉的时候想的都是她。她倒好,一回来就急着撇清他俩的关系,还想掩盖她替他生了儿子的事实。难道她想带着他的儿子去找别的男人吗?
他眼神冷冽地快速扫了和她一起回来的男子一眼,然后回头愠怒地瞪向她。
“睿王爷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好,儿子是我的儿子,干卿何事?难道我的儿子就要叫你爹吗?”沐心冉又后退了两步,似乎是被对方身上的怒气惊到了。
“很好。”楚璇钰从齿缝间挤出两个,潋滟紫光从深色眸底闪过,俊美如涛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沐心冉眉头一皱,心里倏地不安。
趴在她肩头的小思冉完全不知道父母之间的硝烟,将口水涂得肩膀的布料上都是,还乐呵呵地冲着她笑,笑得无辜。
沐心冉没注意,她的心神被楚璇钰慑住了,否则还不抓起小思冉打。
“那你告诉我小思冉的父亲是谁?总不会是你自己一个人就生得出来吧!”一丝光芒隐于紫眸,他笑得意味深长,只是让人看着就脊背生寒。
沐心冉一怔,儿子叫思冉?她方才没注意,再次听到,才知道儿子叫思冉。是他取的吗?心底生出一股她也说不清的滋味。
关于宝宝的名字问题她暂且放到一边,现在解决的是儿子的归属问题。她绝对绝对不会把儿子让给他的!楚璇钰那笃定的笑让她觉得碍眼,她的目光扫了眼周围,忽的一亮,定在了琴天淼身上。
“他,就是我儿子的父亲。”
话落,全场皆惊。
众护卫目光**果地扫向被他们忽略许久的白衣男子,那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少城主的男人?嗯,确实不差。
琴天淼默默看着心冉师妹与那个男人的交手,未曾想过会牵连到自己,眼里错愕一闪而过,有些不解心冉师妹的用意。他看得出那个男人对心冉的感情,如今回来,那人依然在此,足见对心冉用情之深。不知心冉为何要逃避,是另有隐情,还真如她所说,孩子不是那人的?
现场最镇定的莫过于楚璇钰,不过听到沐心冉随便指了个男人当他儿子的父亲,他胸口就怒得生疼。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回来就想气死他!偏偏他的心早就被她拿走了,她不会他会更难受。
他压下心底的怒气,淡笑地问:“哦?不知你儿子为何长着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虽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和他的孩子为何不像他,倒像我?”
沐心冉语塞,轻轻将儿子的脸扳过来,盯着他那双紫眸看了又看,丫的,为何儿子的眼睛不像她?
小思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扑一闪,可爱到爆。
纵然心有怨念,但是儿子如此可爱,她再不忿也不会怪到儿子身上去。
“笑话,眼睛是紫色的就是你儿子吗?”她扭头看向志在必得的楚璇钰,冷冷勾起唇角,“我的宠物也长着一双紫眸,莫非也是你儿子?”
她抬手举至耳边,向后勾了勾。
小银立刻小跑着过来,往沐心冉身边一站,就是一威武的护卫。
楚璇钰嘴角抽搐,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居然说狼是他儿子,她真有本事!
琴天淼见心冉将对面的男人吃得死死的,掩嘴轻咳一声,压下欲出口的笑声。心冉师妹太狡猾了!也太月复黑了!
狼爹……很有创意!
“少城主。”
“夫人!”
洪鹰和朱儿一前一后跑到后花园,看到一怀抱小少城主的白衣女子,激动地喊出声。
沐心冉看向他们,绝美的容貌在火光的映照下落入二人眼中。
两人眼中明显地晃过惊艳之色,朱儿惊讶地问:“夫人,你好漂亮!”
她在沐心冉身边侍候了近一的,只知她的脸是易容过的,并没看过她真正的样子。
这丫头还是那么直接,沐心冉勾唇浅笑,此笑杀伤力不一般,直接将众人秒杀,一个个咽着口水双眼冒光。
楚璇钰挡在她面前,拦住那些**果的目光,从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巡逻,全站在这里干什么?”
以萧腾为守的护卫齐齐打了个寒颤,再次咽了嗯口水。只是刚才是惊艳,现在是惊吓。
“是。”萧腾大喝一声,手一挥,招呼着手下离开。呼啦一下,十几个护卫全退出了后花园。
这里立即就空了,只剩下沐心冉几人。
“夜深了,洪总管先带这位公子去客房休息。”楚璇钰头也不回地吩咐。
见他把自己当主人一般吩咐洪总管箫腾做事,沐心冉心有不悦地皱起眉,冷瞥他一眼,然后向洪总管和朱儿介绍道:“他是我师兄琴天淼。”
洪鹰和朱儿诧异地挑了挑眉,朝琴天淼俯首一拜。
然后沐心冉向琴天淼介绍了洪鹰和朱儿的身份。
至于楚璇钰,则被她有意忽略了。
回到城主府,沐心冉心里的激动不言而喻。朱儿等人也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是考虑到时间已晚,她便道:“洪总管,你让人把这两只白马牵下去好生饲养,还有小银,把它带回以前的房间。朱儿,你替天淼师兄准备房间。”
两人领命,沐心冉看向琴天淼,“天淼,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明日我们再聊。雪你还是带在身边吧,我担心其他人被吓到。”
琴天淼没有多说什么,颇有深意地看了楚璇钰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几人离去,便只剩沐心冉和楚璇钰两人。
沐心冉抱着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的小思冉,举步朝云中阁行去。
楚璇钰紧步跟上。
等到了门口,沐心冉停了下来,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压低声音,“你还不走?”
楚璇钰看到小思冉已经闭着眼睡在她怀里,同样小声地回答:“本王的房间在这里,要走去哪?”
沐心冉双眼猛地睁大,漆黑的眸子又黑又亮:“你——”说什么!
后面的话被楚璇钰堵了下去。
“小声点,会吵醒小思冉的。”他一指抵着她的唇,含笑紫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即便夜色正浓,也无法挡住里面的光彩。如果不是儿子在这里,他哪还能克制至此,早就在刚见面的时候就将她拥入怀中了。
沐心冉愤然地剜他一眼,可恶!
楚璇钰勾着唇角推开门,然后很是绅士地站到门边,向她比了个“请”。
沐心冉轻哼一声,抱着儿子径自走了进去。
楚璇钰脸上的笑意更甚,紧随其后,跨入门坎。
屋内没有点蜡烛,而是在案上放着两颗夜明珠,房间因此而亮堂。
沐心冉扫视一周,发现这里的布置几乎没有变化,只除了床。
那是比她原来睡的大一倍有余,精致奢华。
不用想也猜到是楚璇钰的杰作,沐心冉心中轻嗤一声,这家伙打着什么主意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
房里没有婴儿床,而且自己第一次见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抱他,也舍不得晚上和他分离,所以沐心冉不动声色地将小思冉轻轻放在大得离谱的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用哑语说道:“到外面说话。”
楚璇钰配合地走到房外。
“呯!”
声音不大,待楚璇钰反应过来回头看去时,不由哑然失笑,那个说要和他到外面谈的女人已经把房门关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主子,王妃既然回来了,您是不是要动身了?”青夜如影随形,见此刻只有楚璇钰一人,便从暗处出来。
楚璇钰脸上笑意收敛,朝偏僻的地方行去。
青夜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战局如何?”
“有凤女相助,西楚占上风。”
“既然如此,本王为何要回去?”楚璇钰冷下脸问。
青夜沉默片刻,方道:“琴颖柔言,希望主子能够回到西楚,与之配合。她说唯有主子才能使她的计谋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楚璇钰冷笑:“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青夜惶恐地低下头:“主子年少时一战成名,天下皆知。琴颖柔觉得有主子在,定然能够势如破竹,百战百胜。”
“笑话,西楚难道没了本王就不行了?秦将军、宋将军,哪一个不是在战场上奋战数十年的大将?本王不过在战场上打过几场小仗,便能决定成败?如果这样,她这个凤女还有何用?直接滚回老窝得了!”楚璇钰刚见到心爱的女人,就被人威胁着离开,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好。
见主子几乎要暴走,说出有辱斯文的话,青夜嘴角抽了一下,他不由得把头低得更低,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主子说得是。”
楚璇钰话峰一转,盯着他:“你是不是还有事要说?”
青夜心漏跳一拍,在楚璇钰的逼视下回道:“什么都瞒不过主子。”
“什么事竟然会让你藏着掖着,说!”
“琴颖柔向皇上提出了联姻。”
楚璇钰一怔,随即眯眼问:“联姻?”
“嗯。”
“对象?”
“她和主子。”
“混账!”楚璇钰愤然甩袖,一掌将旁边的树干打折了腰。
“主子息怒。”青夜不紧不慢地道,如果是青妖在这里,必是吓软了腿。
“楚璇瑾是不是答应了?”不用青夜回答,楚璇钰便从他抬起的脸看出来了,顿时胸口怒火沸腾,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骂人的冲动,只是再称呼楚璇瑾时,已直接用了名字。
“本王的婚姻自有本王作主,他已插手两次,还想再干预第三次?”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比平时冷了几十度,定力稍差一点的,都得冻僵。
青夜笔直地站在他身边,没有用语言来表达和他同仇敌忾,也没有劝他莫要动怒,因为他了解他的性格。
“那个女人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传言中的凤女,便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想要娶她?”楚璇钰眼中浮现出一道轻蔑冷笑,“本王和她不过两面之缘,便看上本王,倒是轻巧。”
上次还奇怪琴颖柔为何会替他引荐,助他入城主府,不曾想这个女人居心不良,痴心妄想着嫁给他。他倒不知道自己哪一点让对方如此费尽心机。后来更是几次三番派人来请他回西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西楚的主人,而他是受邀的客人。
“她是不是和楚璇瑾说要是本王不回去,她就要离开?”他记得曾经警告过楚璇瑾,不许再拿他的婚姻当利益的筹码,对方既然再次犯了错,必是和那女人有关。
“主子英明。”青夜点头,“琴颖柔虽未对皇上如此直言,但是依青邪他们得来的消息,意思便是如此。”
楚璇钰嘲讽道:“皇兄费尽心机,是为了皇位还是西楚江山?若非他在四弟被囚时表现出的紧张,本王还以为他眼里只有他自己。”
青夜心中莫名一疼,替主子心疼。
“你和青邪联系,告诉楚璇瑾,本王不会娶什么凤女、圣女,本王这辈子只有一个王妃,就是沐心冉。他若执意,便取走本王的封号,从此本王不再踏入楚京一步。”
青夜心神一震,主子终于下定决心了吗?或者说,主子是因为她才如此?
事实上,青夜等人一直都希望楚璇钰能够远离皇朝,或者干脆夺下皇位自己当皇帝,这样才不需受制于人,不必因为别人而折骨弯腰。
他刚要领命离去,又听楚璇钰说,“另外,如果他拒绝了那个女人,千晓阁几千人可相助于他,若不然,便撤走那些暗中帮忙的阁众。”
“是。”这回青夜回答得掷地有声,看来主子是真的肯狠下心了。
数月来,楚璇钰虽未在京城或前线奔波,但是却派遣心月复手下及千晓阁数千能人游走在各国,其中一半以上是探子,许多情报以各种手段送入西楚军营和皇宫,楚璇璞身陷东宁皇宫,亦是千晓阁的人损失数十人才救出的;另外,千晓堂的杀手,暗杀敌国重臣,将军和军师,并有十几人留于京中保护楚璇瑾的安危。
青魅等人一直替他不值,暗中替皇帝做了那么多事,还经常被其算计,忠心护主的手下自然不愤。千晓阁是楚璇钰辛苦建起,为的是报仇雪恨,如今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现在,楚璇钰听到楚璇瑾又要给他娶王妃,心火大旺,便下了决心远离楚京,作为手下的青夜自然高兴。
他朝楚璇钰行了一礼便足底一蹬,如风一般消失。
楚璇钰望着天上的弯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回身看向沐心冉的卧房,眼里重新蓄上温柔。
……
沐心冉抱着儿子仰躺在宽大的床上,一股暖意由背上传至全身,她不由得惊讶,这床不是普通材质制成的!
她的寒毒虽去,但是日积月累,体质已不能大变,只能改善,所以比起常人来说,她的体温更低一些,但是躺在这张床上却不觉得冷。
身暖心也暖,她臂上枕着宝宝的小脑袋,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梦乡。
楚璇钰站在房门对面的廊上,目光如水,紧望着紧闭的房门,心湖很久没有如此平静了,但是心湖底下,却又是激流暗涌,恨不得撞开门将她拉入怀以解半年相思之苦。
如果不是怕吵醒小思冉,他岂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他想她想得发疯,他恨不得将她绑在身上日夜带着,他此时只想拥她入怀……
这一晚,她和儿子睡得很好。而楚璇钰却站在屋檐下,一夜无眠。
……
天大亮,楚璇钰站了一夜的双腿有些僵硬,他动了动,便直朝对门走去。
他掏出怀中一只玉簪,插入门缝,轻易撬开锁,轻轻推门而入,没有惊醒睡梦中的母子。
他走至床边,低头温柔地望着她沉睡的容颜。
对于她这张脸,他没有半分惊讶,他仍以为她脸上易了容,只是第一次看到她把自己易容得如此绝美,看得他都不由失神。
等她醒了就让她恢复原貌。他不介意她的丑,丑点更好,原来那样就够能招惹人的了,要是每天顶着这张脸,他会被醋淹死的。
楚璇钰刚进来的时候,沐心冉并没有醒,或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便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知道云之就在暗处守护,她全身放松,连精神也放松。
但是睡得再沉,有人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猪也该醒了。
沐心冉蓦地睁开双眼,便撞入一双温柔含情的紫眸里。那一刻,似有一道电流窜进心里,让她怔了一下,她很快压下异样,无言看他半晌,然后扭头看向宝宝。
小思冉侧着小脑袋,睡得十分安详。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脸压出淡淡的褶痕,小嘴吐着一点泡泡,又长又浓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像是个小天使一样,可爱得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呵护。
沐心冉也想那么做,可是小思冉睡得香甜,她不愿吵醒他,只能压下心底的渴望,视线撇开,她怕再看下去真的忍不住了。
楚璇钰居高临下,将沐心冉的挣扎尽收眼底,他轻笑。
微不可闻的笑声惹来沐心冉的冷冷一瞪。
可是楚璇钰却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肆意,不过倒是没有再发出声音来。他弯腰探身,朝沐心冉压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沐心冉睁大眼睛瞪着他,张嘴想说话,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无声威胁。
他的身体越来越低,热气扑来,她都能感受到了。
沐心冉眼睛瞪得不能再大,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想趁人之危?
楚璇钰眼底闪过一抹促狭,薄唇轻勾,眼见就要亲上沐心冉的红唇了,沐心冉身体绷紧,怒瞪着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吵醒了孩子,只在心里将他祖宗祠堂问候了一遍。
他冰凉的唇瓣轻轻抚过她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沐心冉还没意识过来,他便已抽离了身,自己的左臂同时一轻,小思冉已经到了楚璇钰的怀里。
“你想吵醒他吗?”她气极败坏,却又不敢大吼出声,说出的话便没了气势。
“小思冉该如厕了。”楚璇钰背着她越过木刻屏风。
沐心冉一愣,随即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婴儿如厕?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而且几个月的孩子还能按时那个啥吗?大人都不能吧!
她一时僵在原地,脑袋纠结着楚璇钰的话。等再回神时,楚璇钰已经抱着小思冉回来了。
此时,小思冉已经睁开了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亮睛睛地看着她。
楚璇钰抱着小思冉,目光同样落在她身上。
被一大一小两双相似的紫眸盯着,沐心冉突然觉得鸭梨山大。
她轻咳一声,道:“你先到外间去,我换身衣裳。”
楚璇钰略有深意地在被子上扫了一圈,沐心冉登时觉得自己没有盖被子,连被子下都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她脸上一窘,扬声斥道:“快出去!”
楚璇钰果然抱着小思冉离开。
等她穿戴整齐出去后,便见他端坐在桌边,宝宝坐在他的大腿上,胖乎乎的小手揪着他的头发使劲地拽,使劲地揪,小脸兴奋,眼睛闪亮,显然玩得不亦乎。
而他,竟是面不改色,也不阻止他,反而偶尔伸出手指逗弄他。
小思冉立刻抓住他的手指,放入嘴里又咬又啃,好似这是多么美味的鸡腿,明明咬不下什么,却也吃得津津有味,口水沾了他一手。
沐心冉看他被揪头发到眉色不变地任宝宝咬手指,心里也由幸灾乐祸变成了无言的感动,同时还有一缕说不清楚的酸涩。
两人的相处,和乐融融,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父子,而且楚璇钰应该一直陪着他,耐心照顾着他。相比之下,自己反而不像是当母亲的。幸好,她儿子没有讨厌她。
心里舒了口气,她走过去,摊开手道:“给我吧。”
楚璇钰摇了摇头:“你当了小思冉一晚上的枕头,肯定酸麻了,我抱就行。”
沐心冉一愣,没想到他连这也考虑到了。
叫丫鬟端来洗漱用品,两人洗好后帮小思冉也洗了脸,然后去吃早膳。
饭桌上,楚璇钰的体贴入微又是让她惊诧不已。
她发现,自从回来后,楚璇钰每每做事都能让她觉得惊奇。
曾经,他是傻得不能自理的傻王爷,虽然那只是他的一个人格,但是至少和她相处的时候,多是如此。即使是那个聪明的他,也多是由下人布置,他只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现在,他亲自盛汤,亲自给孩子喂女乃,当然,这女乃是牛女乃,不是人女乃,简直将小思冉的吃喝拉撒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他自己,恐怕也没那么仔细吧。
尊贵的睿王爷,邪魅的千晓阁阁主,竟然会做这样的活儿,不会是她与世隔绝半年,世界彻底颠覆了吧?
和两人同桌的琴天淼看到楚璇钰的表现也是暗暗惊叹,看来师傅对师妹的终身大事白担心了。
饭后,几人坐在大厅上互谈这几个月的事。
先是洪鹰,向沐心冉交代了云中城这几个月的状况,包括激增的城民等。城主云月这个正主又跑没影,这点洪鹰是心有戚戚焉,沐心冉也在心中暗骂老头子。还有一个难点,城外的难民已经徘徊了十几天,而且有增无减,虽然城主府会派人施粥,但是人数太多,不是长久之计。
反正沐心冉回来后不能整天和儿子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有一堆儿等着她干呢!
然后便是朱儿对沐心冉的一番诉说,诉说她对沐心冉的思念和担心,向沐心冉讲述小少城主几个月的生活,并且在这期间无数次提到某男。某男为了小少城主如何如何……
归结起来就是楚璇钰对小思冉好到无以复加,对沐心冉思念之极,连房中那张硕大的床来历也抖了出来。
原来,那床是一张暖玉床,睡在上面十分暖和,对体寒的人最好,躺上几年或十几年,甚至可能根治畏寒之身。
这床得来不易,据说原本是北宣帝指名要的,却被楚璇钰抢了来。暖玉床虽暖,却有些硌人,便在床上铺上软垫。
其实在睿王爷新造的青玉轩中,早就准备了一张暖玉床,只是沐心冉逃走了,连看都没来得及看见。这件事过了很久以后沐心冉才知道,那时两人已经心意相通,感情很好,她知道时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当然,这是后话。
朱儿说话的时候,楚璇钰的眼睛一直盯着沐心冉,灼热的温度像是要融化她冰冷的心一样。也许,她的心早就融化了一角,只是她依然懵懵懂懂,不知回应。正如青妖当日感慨,楚璇钰的追妻之路漫漫远兮。
待朱儿讲完后,便是沐心冉交待这五个多月的情况。
大家最关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所以她讲得最清楚,知道她完全好了,他们都轻松地笑了,特别是楚璇钰,整个人容光焕发,俊美的脸看起来更加耀眼迷人。
坐在沐心冉腿上的小思冉不明所以,看到大家笑便拍着小手跟着笑,眉眼弯弯,小嘴咧开。
如此爱笑,大家都道小思冉以后肯定是个快乐无忧的人。沐心冉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无忧无虑。不过却奇怪他这性子是随了谁。她并不是个爱笑的人,楚璇钰的笑多是高深莫测,或者说是准备算计人。
一边逗着宝宝,一边讲述。她挑的都是重要的来讲,其实她没必要对洪鹰和朱儿这些下人讲的,只是这些人都十分关心她,而且是发自内心对她好,她闲来无事便都讲了。
对于沐心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众人替他感到高兴之余也唏嘘不已。谁能想到曾经的天下第一丑女居然是琴族族长的女儿?如果她没有流落在外,被世人追捧被千万人仰慕的凤女也许就是她了。
“凤星乃天定,即便我生在圣谷,也不会是圣女,更不会是凤星转世的圣女。”沐心冉对这事倒没多在意,圣女如何?凤女又如何?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拿来卖,反倒要为了个什么任务游走天下,选定命中人,大好青春浪费在替别人身上,浪费在替人谋天下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想干。
大家不知她心中所想,皆以为她心胸豁达,暗赞不已。若是沐心冉洞悉几人的看法,又会是何种表情?
“夫人,那您现在是戴着面具,还是……”朱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传言睿王妃面如鬼煞,夫人真的长得那么吓人吗?
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
见几人眼睛闪亮地盯着自己的脸,沐心冉菀尔轻笑,刹那间,如百花齐放,迷了众人的眼,朱儿痴痴地望着她,嘴里低喃:“好美!”
沐心冉有些不习惯,以前听到的都是嫌她丑的话,即便不敢当她面讲的,目光躲闪之间已说明了看法,现在一个个看她时面露痴迷,还真是奇怪。
“自然是心冉师妹的真容。”琴天淼一声解释惊醒几人,他的视线落在沐心冉脸上,“师傅长得好看,据说心冉师妹的娘亲是琴族的第一美人,心冉师妹继承了二者的美貌,长得再美也不为过。”
他侧眸看向坐于对面的楚璇钰,“若不是因为重紫的毒性转移到师妹脸上,师妹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平常的。”
楚璇钰瞳孔一缩,天下第一美人?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招惹更多的桃花,他道:“冉儿,不如你戴张普通点的面具吧。”
沐心冉挑眉:“为何?”
众人笑,皆看出了楚璇钰的心思,暗叹睿王爷原来也有普通男子的想法啊,看来吃醋不仅女人会,男人也会,即便是优秀得让人仰望的男人也会。
说说笑笑,已到了午时,三位主子连带一位小主子在桌边用膳,朱儿等下人便在旁伺候。
期间,因为小思冉的存在,笑声不断。
饭后,沐心冉让人给楚璇钰另安排了一间房。
洪鹰和朱儿终于忍不住质疑两人的关系。
朱儿等人虽从楚璇钰那里知道了她是沐家庶女,也是西楚睿王妃。她当年在西楚皇宫当着各国使臣及西楚百官的面休夫之事也早已传遍大陆各个角落,除琴族这类隐世的外,无不知晓,所以朱儿等人自然也知道。
沐心冉将二人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他们身为下人便信以为真。
楚璇钰一再听到她否定两人的关系,心中愤懑,眼中邪火狂躁,看沐心冉的目光让人头皮发脑。因为他明明很生气,眼里却不露半分异色,嘴角还微微翘起,物极必反,他这样的表现比直接发火更严重,其他人无不暗暗替她捏把汗。
再说沐心冉这个当事人,被他看得心头拔凉,总觉得以后会麻烦不断。又因之前听朱儿说了许多关系楚璇钰的好,她面对着他时便带着些许心虚,不像以前那般能够冷情相对。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只是比一般人更难动心而已。以前她会怀疑他对她好有目的,毕竟他心思太过难测,又将她看得太透。这让她觉得他太危险了。
如他这般优秀的男子一旦展现出自己的魅力,全身心对一个人好,正常的女人都会动心,她也曾感觉到心中的异样,怕最后自己沦陷进去却发现真相太过伤人,所以她选择了逃跑。
但在看到琴无双与爱人阴阳两隔,他日日寡欢,性情冷漠,方才大悟。
对感情之事也发生了些变化。
她以前太过畏缩了。呵,身为杀手,曾为神医,连休夫之事都敢做了,难道还不敢接受一个男人的“追求”?即便最后失望了又如何?她还是她,大不了再休一次夫便是。
因此,这次回来的路上,她有想过去找楚璇钰。只是没想到他一直都在等自己,无法言表的喜悦和幸福填满心房,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如何和他相处,习惯地推开他,习惯性地打击他。
不知不觉间,言行举止已有了小女人的心态。
只不过楚璇钰却是不知,还以为她仍不肯接受自己,这实在是件烦恼的事,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何她要逃避自己。
如此别扭地过了两日,好在有小思冉插在中间,二人不至于连面都不相见。
到了第三天,沐心冉扬言要闭关,楚璇钰知道她要服食培元丹,十分担心。
“修什么内力,有本王保护,谁还敢欺负你?”
看着霸气侧漏的男人,沐心冉心中淌过淡淡暖意,眼睛却斜睨着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楚璇钰一滞,耳边传来他人轻笑声。
他随即露出一抹邪肆的浅笑,紫眸深处一缕促狭闪过,“冉儿何必把我们房中之乐说与外人听呢。”
沐心冉闻言脸色似烧起来一般,她怒瞪他一眼,“混蛋,谁和你有什么乐!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到我房里看小思冉。”
旁边等久了的琴天淼捂嘴笑道:“师妹,你与睿王先聊,我到练功房等你。”
被人看笑话了!
沐心冉斜看着罪魁祸首,忽的嘴角一勾,露出和他一样的笑:“王爷要是太闲的话,可以帮我去解决一下城外那些难民。要知道,他们住在那里,我是寝食难安,王爷既然如此护着我,怎能不替我分忧解难呢。”
楚璇钰明知她是想支开自己,又不想拂了她的意。而且她说的是事实,解决云中城外的难民是迫在眉睫的事。
“记住,不许让自己受伤。”他倾身将她圈在椅子与自己中间,俯首沉声道。
熟悉的兰花香飘入沐心冉鼻尖,她眸光轻闪,伸手推开他:“废话。”
越过他,快步朝外跑去。
楚璇钰望着她落慌而逃的背影,回想她眼睛里方才有些羞涩的躲闪,不由得勾唇笑出声。
聪明如他,又怎会没感受到沐心冉这趟回来后的变化呢。
服下培元丹后有琴天淼在她背后帮忙疏导突然生出来的内力,加之沐心冉这几日开始练习内功心法,丹田处已形成一道气流,所以意外的顺利。
第二颗要过十日再服用,这些天便用来沉淀所得内力。拥有了十年内功,沐心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了变化,看得更清,听得更远,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
而且在服下培元丹后,从体内排出了许多杂质,人也更加美丽动人,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城主府里的人凡是看到她的脸,无不失神。大概也就是她的儿子楚思冉不会被她的美色所惑罢!
对于这事,沐心冉自然十分得意。
看!她的儿子多厉害,不为美色所诱,以后一定是个正人君子,不像某人。
他人知晓后,无不嘴角抽搐,远离某女。
而她口中的某人则一本正经地道:“小思冉继承了本王与你的所有优点,他如果想看美人看自己就够了,自然不会被美人迷住。”
“滚!”沐心冉抬起脚,不客气地踢了过去。他这话什么意思?嫌她长得不够绝色?还是指她儿子眼光太高?
“食色性也,此色为美色,本王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自然也是爱美之人。”楚璇钰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攻击。然后忽的从旁靠近,手指贴于她侧脸,“其实我更喜欢冉儿以前那张脸。”
沐心冉蹙眉,猜到他接下来的话不会是好话。
楚璇钰顿了一下,说出原因:“免得下人干活耽误,还错误百出,误了正事。”
“呵,你好意思说我?府里的丫鬟哪一个不是被你迷得俏脸通红,眼波带水?你才真的是‘祸国殃民’!”她空出一只手拍掉他在自己脸上模来模去的大手。竟然说她是麻烦,他近日真是皮痒了。
楚璇钰收回手,心里可惜地叹息一声,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是他想要不仅仅是看着,指尖依然存留着光滑如绸的触感,目光流转,盯着她的脸细瞧。
沐心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恶言相向:“看什么?”
“呵,看吃醋的娘子啊。要是让小思冉看到她娘吃醋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笑出来。”
“哼!”沐心冉没好气睨他一眼,“你别整天教他有的没的,要是我儿子以后长歪了,有你好看的!”
楚璇钰笑了笑,“放心,绝对不会长歪的。有我这个天下最俊美的爹爹和你这个天下美的娘亲,十几年后儿子一定是绝世美男子。”
沐心冉嗤之以鼻,冷笑道:“有够自恋的。”
楚璇钰抿唇轻笑,目光星朗,一直流连在她脸上,眼底噙着宠溺的笑意,像是不会厌腻一般不愿错过一刻。
“城外的难民你可想到要如何解决?”沐心冉岔开话题。
“外面有为夫挡着,你只要留在府里当少城主,当妻子,当孩子他娘就足够了。”楚璇钰笑道。
沐心冉白了他一眼,这厮越来越能耍嘴皮子了,不过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显然不需要自己操心,如此甚好。
然在解决了城外难民的问题后,更大的问题突然而至。
“琴颖柔叛逃西楚,转入东宁军营。”
收到消息的时候,楚璇钰的脸色很不好。
西楚与东宁联盟,本就因为凤女之事二国关系岌岌可危。如今因她投向另一边,焉有不乱之理?
本是同仇敌忾的西楚和东宁最先破裂关系。之前就出现过几次矛盾,这次使二国关系完全僵化,真正成了死对头。
西楚国也由最有利的一方变成了西面楚歌,如此转变有些滑稽,却也昭示着战场上风云变化莫测。
但无疑,此时的西楚已沦为各国眼中待宰的肥羊。
而这一切都是琴颖柔搞得鬼!
沐心冉见楚璇钰情绪十分差,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立场。按关系来讲,琴颖柔算是她异母同父的妹妹。尽管她不把她当亲妹看,但事实便摆在那里。
琴天淼诧异挑眉,他也没料到琴颖柔会做这样出尔反尔的事,她难道不是看好西楚皇帝才选择的西楚吗?
如此食言而肥,还怎么取信于人?
“我去找她问清楚。”他出声道。
楚璇钰瞟了他一眼,问:“你能更改她的意愿?”这里只有他知道,琴颖柔为何会倒戈,但这事他不太想让沐心冉知道。
“事出有因,我想颖柔师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此话是说进了楚璇钰的心里,琴颖柔这样做,他猜到有可能是他拒绝联姻之事。
“正好师傅去了楚京,我现在去也许能碰上,正好让他劝劝师妹。”其实圣女的选择,琴族人是要尊重的,即便是琴族族长也不能轻易扭转改变,但是他一想到养生沐心冉的地方会生灵涂炭,便心生不忍。
沐心冉没有阻止,半年前若非她的毒发作,他早就去找琴颖柔了。
楚璇钰自然也不会反对。
这天下午,琴天淼轻装上路,与沐心冉等人告别。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沐心冉收回视线,双眸晶亮地看着他。
楚璇钰修眉一挺,问:“冉儿指的是何事?”
“算了。”沐心冉见他不想说,转身离开。
楚璇钰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扯入怀中,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
沐心冉整个身体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撞入他结实的胸膛时,头有些晕,待清醒过来时,便看到一双潋滟紫眸,柔水荡漾,又似一汪深潭,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间。
“冉儿想知道什么,我便说什么。”他的脸正好在她的上方,说话时,气息扑面而来,沐心冉甚至能看清他双睫的轻轻颤动。
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模,但双臂被他固住,动弹不得。
“放开。”她低斥一声,身体扭动,却没能挣开。她发现,即使自己体内多了十年内力,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楚璇钰不仅没放开,反而收紧了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你不是想知道吗?我们回房去说。”
话音未落,他便抱着她飞身而起,直接跳到城主府的房顶上,眼角瞥见下方路人仰着脸瞠目结舌,唇角不由轻勾,又紧了几分手中的力道,将怀里的人儿贴紧自己,催动内力,飞向云中阁。
这是自沐心冉回来后两人第一次如此贴近。沐心冉身体僵硬,心跳得飞快,好像不受控制随时都会跑出来一样。
楚璇钰的情况没比她好多少,他担心她会挣扎,会讨厌他的碰触,还好,她除了最开始的挣扎外,便默许了他的举动。
美人在怀,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他胸口似乎烫了许多,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敛不了,他也不想收敛。如果不是附近人太多,他会仰天大笑几声,以抒发心中的畅快。
城主府中各司其职的下人,只见头顶一道白影闪过,错愕地睁了睁眼,那是少城主和睿王爷?
楚璇钰怀中多了个人,轻功依然不慢,不过几瞬息的功夫,便进了云中阁,他抬手一挥,房门被推开,两人如风一般径自入内,然后两扇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
“到了,还不放开。”沐心冉被他压在床上,皱眉轻斥。
“不放。”楚璇钰无赖地翘起唇角,星目灼灼地盯着她,近距离看着她,他不由心中一悸。
沐心冉注意到他的眼神,心头莫名漏跳一拍,她俏脸绯红,颇不自在道:“这就是你的交待?”
回来后没有惊天动地的相见场面,但是她却总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明明变好看了的是自己又不是他,自己怎会变得如此奇怪。
纳闷之余她暗暗催动内力,只要他一有异动,她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他了。
楚璇钰望着她沉默半晌,双眸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才松开力道。
沐心冉一得自由便远离了那张硕大无比的床,好似在上面会被洪水猛兽吞了一般。
楚璇钰看到她的动作好笑不已,兀自坐在床上,英挺高大的身姿占据在床边,竟不觉得床大了。
沐心冉见他坐得逍遥自在,便也自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瞧见她靠在贵妃榻上慵懒自得的模样,楚璇钰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眼里愈发温柔。
沐心冉向左边扭了扭身子,觉得不自在,又向右边扭了扭,仍然不舒服,最后眼眸一眯,不耐烦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说了?”
楚璇钰叹息一声,终是把一切告诉了她。
说完后他本以为她会生气,谁知她脸色平静,别说生气,就是情绪变化也无。
“你不恼?”他微微诧异地问。
沐心冉斜睨着他,他方才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不是没注意到的,只是她需要为这些事气恼吗?
见她真的不像是装的,楚璇钰松口气的同时,脸上重新带笑,“我舍了王爷的身份,拒绝了皇兄的赐婚,如今只是一个寻常百姓,不如便入赘城主府?”
沐心冉嗤笑一声:“你想得倒美。反正你也不把王爷的身份当回事,大名鼎鼎的千晓阁阁主入赘,也不怕天下人知道耻笑。”
虽然如此说,她心中却莫名悸动,他为了她抛弃王爷的身份,甚至是置国之安危于不顾,这份情,太过沉重了。
楚璇钰不以为耻,笑得肆意猖狂,紫眸讳莫如深,“他人眼光何须在意?只要你知我心,便足矣。”
沐心冉一怔,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眨了眨眼,忽然问道:“你还会变傻吗?”
楚璇钰愣住,“你想他了?”
沐心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楚璇钰心里突然吃起醋来,‘他’与他本是一体,但又是两个意识,他如今与她日日相伴,想不到她竟是在想‘他’。
“如果我说消失了呢?”他目光紧锁住她。
消失了?
沐心冉只觉心中蓦然一空,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房内,突然沉寂下来。
因着这最后的一段对话,接下来几日,沐心冉与楚璇钰的相处变得有些微妙,原本好些了的关系停滞不前。为此,楚璇钰烦恼不已。
直至一日,楚璇钰忽然神情大变,举止荒唐,城主府下人皆以为他疯了,沐心冉看到后却是一愣。
“楚璇钰,你又在装疯卖傻了吗?”
沐心冉蹙眉,将宝宝紧搂在怀里,“你这样会吓到小思冉的。”
“娘子,我也要抱抱。”楚璇钰咧嘴一笑,放开抓在手里的树枝,朝沐心冉扑了过去。
沐心冉身形一闪,躲过他的“熊抱”。
“傻王爷?”她诧异地转身看收力不及继续朝前扑去,摔到花丛中的男人。
楚璇钰摔得满身狼狈,不见往昔的整洁和贵气,摔疼了也不哭,爬起来,转过身傻笑地望着沐心冉,同时不满地皱起好看的双眉:“娘子,我才不傻。”
他目光晶亮,清澈见底,一如曾经,为这个问题执著。
沐心冉心脏猛地一缩,眼眶里有些酸涩,咬着自己唇忍住欲出的哽咽,她都不清楚自己这一刻为何会想要落泪。
“傻瓜,我样子变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来?”
楚璇钰撅着嘴哼道:“娘子才是傻瓜,娘子的脸变了,眼睛不会变,味道也不会变,你还是我的娘子啊。”
闻言,沐心冉再次愣住,她脸色霎时一变:“楚璇钰,你装成他来骗我!”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被她气势所慑,楚璇钰瑟缩了下,随即无辜又迷茫地问:“娘子,你在说什么?”
经过几番试探,沐心冉终于确认,现在的楚璇钰是呆傻的那一个,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望着和小思冉坐在大床上玩耍的楚璇钰,她眼里湿润,即便他是傻子,为父的天性依然不变,就连小思冉,也和他玩得很好。
望着一大一小两张笑脸,两双微弯的紫眸,她终于知道孩子的笑像谁了。
此刻的他笑得天真浪漫,根本看不出是个智力出了问题的人,而只是单纯一些罢了。
朱儿等人站在门外,仍然有些吃惊。
原来睿王爷的傻病并没有完全好,和他相处近半年,竟是没看出来半分异样。只不知他会一直这样傻下去,还是偶尔犯病。若是一直这样傻下去……少城主也不会赶走他吧。
夜里,楚璇钰抱着小思冉说要一起睡觉,还要沐心冉也和他们躺在一起,孩子在中间,他们在两边,这样小宝宝就不会掉下去了。
沐心冉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最后无奈同意。他睡在最里面,孩子睡中间,而她睡在最外面。
房中点着熏香,宁神静气,有助于睡眠。
但却没有一点睡意。
脑子很乱,再次看到傻里傻气的楚璇钰,恍如隔世,这个从最初说自己是母老虎的傻瓜到后来的相护、信任甚至是痴缠,留给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但是那个以往只会夜晚出来,很少与自己正面交锋的聪明人同样为自己付出很多,耗尽内力为她驱寒,每夜趁自己睡觉时潜入房中用身体来温暖自己;她失踪,他买醉;她生病,他日夜照顾;她生气,他站在门外彻夜未睡……他为了她做过很多,却从来没说过,这些都是从青夜口中得知的。
若非如此,她还不知道早在睿王府里,他便为她做过许多。
他们明明是一个人,可是却有着两个不同的意识。他没疯,她倒快被弄疯了。
脑海中一会儿是黑眸的楚璇钰一脸傻笑地唤她娘子,一会儿是紫眸潋滟的楚璇钰深情地唤她冉儿。
放在平月复上的手忽的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沐心冉睁开眼,侧眸看向床内,不期然撞入一双漂亮的眸子中,明明夜已深,屋内只有一缕淡淡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视线所及昏暗一片。
唯独他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亮得吓人。
沐心冉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缩手,却被他牢牢抓住,不过片刻,便有一层细汗从手心里冒出来。
楚璇钰侧身看着她,嗓音低哑,几乎听不到,却有着不容轻视的坚定:“看着我。”
沐心冉一怔,抬眸看着他,黑暗中依然只能看到他的眼。
“你在烦恼。”
沐心冉抿着唇没有出声。
他又道:“你在为我和‘他’而烦恼。”
他轻笑一声,惹来她一个白眼。
他的大拇指抵在她的手掌心轻轻揉捏着,带着些许暧昧,涌动着无限的柔情,似安慰,又是**。
沐心冉脸色倏地一热,幸好天黑看不到,不然她又要让他笑话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烦恼。当日你听青妖讲述我与‘他’的故事时没有太多的震惊,说明你并不是非常介意,不是吗?如今何必为此事自寻烦?”
“当时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自然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沐心冉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楚璇钰勾起唇角:“现在,你心里有了我,或者说既有我,又有‘他’,所以你迷茫了。”
沐心冉没有反驳,便是默认了。
楚璇钰心情更好,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傻瓜,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无论是我还是‘他’,如果只有一个,都是不完整的,而你心里有我,也念着‘他’,说明你喜欢的不只是楚璇钰的某一方面,而是喜欢他整个人。如此全心全意,岂不是很好?为何要烦恼呢?”
沐心冉被他绕得有些晕,却觉得说得有理。过了好半晌,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轻啐一声:“谁喜欢你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经过楚璇钰的开解,心中的烦乱减轻许多。也许,她真的是自寻烦恼了。正如他所说,不管是聪明的他还是傻里傻气的他,不都是楚璇钰吗?
她纠结于此,确实有些可笑,还真的是傻子啊。
“你若不喜欢我,怎会生下我的孩子?你若不喜欢我,又怎会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楚璇钰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他明白今晚是一个好时机,正巧她透露了心意,若不让她亲口承认,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确认两人的关系。
“你现在马上滚!”沐心冉俏脸一红,“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难道还要打掉不成?”
楚璇钰忽然一跃而起,压在身上。
沐心冉吓了一大跳,她侧头看向里面的小思冉,见他睡得沉,显然未被吵醒,她暗暗松口气,随即怒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几乎将全身都压在她身上,被得她胸闷,喘不过气来。
“冉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沐心冉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当日在云城的酒楼里,我将你从采花贼手里救下来。你不仅没有报恩,竟然……竟然还强了我,你说,是不是要向我负责?”他暧昧地俯下头贴近她的侧脸,说话呼出的气息全喷在她的侧脸和耳廓上,让她不禁全身一颤,似有一股电流顺着脸颊耳畔传递到整个身体。
“楚璇钰,你……我……”
“冉儿以为吃了我想走就能走吗?”他伸出舌头快速舌忝了一下她的耳垂。
沐心冉顿时如锺重击一般,身体一颤,猛地绷紧全身的肌肉。她眼神带着慌张,那一晚似梦非梦的画面忽然闯入脑中,令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心紧张得几乎要蹦跳出来。
楚璇钰望着她难得的脆弱,眸光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放肆地在她脸上逡巡打量,眸光越来越幽深,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大的网要将她笼罩在内。
“你……”
沐心冉的话被他吞在了嘴里,他的唇紧贴着她的,湿滑的舌头撬开的唇探入里面,一阵攻城略地,你追我赶,沐心冉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儿,被吻得迷迷糊糊,只有唯命是从,任他采撷。
最终唇齿交缠,暧昧的喘息声低低的响起。
“别……儿子还在床上呢。”当他的手撩开内衬衣襟滑入她的胸口时,异样的感觉让她恍惚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清醒,她连忙一手抓住他滚烫的大手,声音暗哑道。
楚璇钰猛地回过神来,紫罗兰色的双眸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翻滚着汹涌着无尽的情丝和**。
“呵……”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膛震荡,与他紧密相贴的沐心冉感受得十分清楚,不由得怒瞪着他,只是此刻她衣衫半解,媚眼如丝,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披散在床上,几缕落在身前,看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反倒像是勾魂摄魄的妖孽。
他眼眸越发深沉,低叹一声:“你这个要人命的妖精。”话音消失在二人重逢在一起的唇齿之间。
沐心冉蓦地睁大双眼,双手捶着他的胸膛推拒着,“唔唔唔……”
半晌,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双臂用力,将她横空抱起,沐心冉惊得险些尖叫,紧接着便身朝下背朝上。
两人由男上女下变成了女上男下,她纤细的身子压在他身上,双手紧抱着他的脖子,气息微喘,眼中迷茫,绝美的脸蛋因为接吻泛起诱人的红晕。
看见她惑人的模样,他胸口又是一番热血沸腾,“真想把你吞了。”他有些愤懑地低低说道。
沐心冉感受到抵在小月复的灼热,又听到他语气里的不满,不由嘲笑:“活该!”原本被吻得七晕八素的头脑已经清醒了几分,羞赧之余却也有甜蜜。
“从明天起,小思冉分房睡。”楚璇钰颇为咬牙切齿。本来今晚可以和心爱之人缠绵一夜加深感情的,都是他的好儿子,坏了他爹娘的好事。
他侧头看了眼睡得香甜无比,尤不自知坏了他爹好事的楚思冉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挫败的怒火。
沐心冉听了更乐,故意往下压了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楚璇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抱紧她的细腰:“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沐心冉眉微微一蹙,随即展开,眼里闪过狡黠之色,“我看要分房睡的应该是你,邪火旺盛,明天我给你开几副药,另外每天泡半个时辰冷水澡吧。”
她‘好心’地替他安排着。
闻言,楚璇钰哭笑不得。还不是你这个女人挑起的火,竟然想点了火不灭火。
他想把她就地正法,却又碍于旁边的某个小东西,不得不忍住,即便辛苦,也只能叹息一声了。
“睡吧,时间不早了。”他拍拍她的背,柔声道。
沐心冉动了动身体:“我自己睡。”被人抱着怎么睡。
“我不抱着你睡不着。”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硬生生让沐心冉筑起的防御墙塌掉。
“快睡,你事真多。”沐心冉撇了撇嘴,低低抱怨了句。
她的妥协落入楚璇钰眼中,不由软了心,柔了肠,弯眉勾唇,换了个姿势,让她睡得舒服。
沐心冉依偎在怀中,闭着眼闻到的都是对方身上沁着的淡雅兰花香,清淡怡人,令人沉醉。
感觉到她的放松,楚璇钰浅笑地扬起唇,临睡前,习惯性地看了眼沉浸在梦乡中的小思冉,独自盖着一张小棉被的小家伙一只手指伸在嘴里,不时咬动两下,渍渍有声,吐出些微口水泡泡,可爱到极点。
原本对儿子的一思怨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妻儿相伴,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他含笑闭上眸,而这时沐心冉的呼吸浅缓绵长,显然已经入睡。
二人相拥而眠,缠绵的气息经久不散。
……
第二天醒来的是聪明的楚璇钰,城主府的下人看了都暗暗惊奇,睿王爷的痴傻疯癫来得奇,去得也奇,根本无所规律可寻。
昨晚的气氛太好,两人又在一张床上,沐心冉忘了问他。
今天见醒来的是正常的楚璇钰,便寻了他问清他与‘他’是如何转换的,以前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楚璇钰告诉她,‘他’一直藏于他心底,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所以因为她离去而沉睡起来的‘他’在感受到她回来后,并且想念‘他’,喜悦与挂念让‘他’冲破自我封闭的枷锁,醒了过来。
但是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只晚上出来,但也不想把晚上留给‘他’。于是他与‘他’定下了约定,白天他与‘他’轮流掌握身体,晚上依然是由他主导。‘他’性子单纯,不懂那么多,但有一点却是明白,他想时刻和沐心冉呆在一起,即使不做什么也好。
他便告诉‘他’,‘他’晚上会吵到小思冉睡觉,所以‘他’晚上还是不要醒来的好,就像以前一样,白天可以和娘子玩,和宝宝玩,晚上只能睡觉,反正他也躺在她身边,和‘他’躺着是一样的。
‘他’被他几句话忽悠了过去。于是一个身体中的两个意识定下了这样的的君子协约。
当然,后面关于夜晚如何分配的事他没有告诉沐心冉,也让‘他’不许告诉任何人。虽然是一个人,但是两人各有意识,纵然心灵相通,他也总把‘他’当成另外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看出沐心冉对‘他’的特殊情感,想来他也不会努力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其实唤醒‘他’并不像和沐心冉说的那么简单,但不管多难,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而她,脸上的笑越来越多,对于他的亲近排斥越来越少,一切都在往好的未来发展,心中偶尔的醋意提醒着他身边这个女子是可遇不可求,而求得的他是多么幸福的男人。
至于城主府里的下人是何感受,直接被楚璇钰给忽略个彻底。
沐心冉是一早就知道楚璇钰的双重性格的,所以每天过得十分悠闲自在,府中下人却是风中凌乱,被睿王爷性格变来变去吓得目瞪口呆,等过了些时日,终于麻木了。
相较于云中城的平静,云中城外,却是战乱不断。
也因此,商旅往来络绎不绝,昌盛更甚往日。
各方安排在城中的探子得知云中城少城主归来,且在半年前睿王入住其中,不明白的人无不以为西楚得云中城支持,之前因凤女也相助于西楚,便无人敢当出头鸟把主意打到云中城来。只在心中暗恨。
如今凤女弃楚而去,便意味着西楚已失去争夺天下的资格。对于云中城这个块肥肉,便又开始打起了主意。
最先是流寇,不知是真的山间草莽,抑或兵装成匪,围攻云中城,抢劫入城出城商旅,将云中城拉入乱世中,有人扬言,云中城将不能介以往那般置身事外。乱世之中,岌岌可危。
然,城楼之上,惊现一白衣女子。
身子娉婷玉立,白裙附身,城楼脚下看去,只觉那女子犹如来自九天玄女,仙姿袅袅,一阵风拂过,撩起她身上的裙摆裙带,更添飘渺,仿佛真的是欲乘风踏空而去的仙女。
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也被她的风采所迷惑,脑中自动幻想出女子的外貌,俱是往仙女的方向想像。
就连城外的山匪流寇,亦是目露痴迷。
还未回神,清远的箫声自上传来,随风起伏,悠悠扬扬,如潮水一般漫延向远方。由浅入深,由低到高,将众人的心神吸引而来,不知不觉沉溺于箫声中。
始料未及之时,忽从云中城内冲出几百士兵,上前将攻城流寇降伏,不费一兵一卒。
此一战,被传扬出去。虽然算不上大战,只有几百人的小规模攻城战,但是这样的胜法,这样的战绩,却是惊遍天下。
这就是云中城隐藏的实力吗?
以一人之力破千百人之兵!
莫非那人吹的是能迷惑人心的神曲?
有不信邪的派人来攻城,结果依然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于是又有第三批前来,这次他们耳中塞棉,听不到就不会受箫声的影响。
孰料对方的能力似乎每次都在快速加强,他们这次确实没受箫声影响,但是他们的马却受了影响,不只如此,不知从何处爬出许多毒蛇毒虫,全聚于城楼下,将攻城的小军队吓破胆子,最终落荒而逃。
……
一次次的挑衅,一次次的败逃。
云中城有女子,善以音惑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整个天下传遍。
东宁军营中,琴颖柔得知此消息,双眉紧锁,紧跟在她身边的明心愤然骂道:“又是云中城,上次什么少城主冒充圣女您,如今竟然又出现什么以音惑人。天下音者琴氏为王,除了我琴氏一族,还有谁能够以音惑人,以音驭兽?即便有,也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竟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可笑之极!”
琴颖柔双手抚着琴盒,双眸神思复杂,云中城,楚璇钰,他为了那个女人决然拒绝自己!
多方探查,聪明如她,自然猜出楚璇钰是因为云中城少城主才滞留于云中城,卫十传来消息,他替那个少城主养孩子,而最近,那个少城主回来了,她的条件同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思及此,琴颖柔不由心生怨恨。他明明是自己的命中人,为何他却从不多看自己一眼?
那个女人,夺走他的感情,还想要取而代她吗?
“明心,你和司马将军说今日我要出手。”
明心一怔,继而一喜,“圣女早就该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了。哼,今天过后,他们便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凤女,云中城少城主的手段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天,西楚与东宁的一战,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又可以说是最诡异的一战。因为东宁军中只派出凤女一人,一琴战千军万马!
如果说云中城的白衣女子让人惊艳,那么凤女琴颖柔则是惊心动魄。
两人都是风华绝代的佳人,又都能以音惑人,不由得让人将其二人联想在一起。他们是敌对,抑或是朋友?
且不说琴颖柔的首次出战如何令人震撼,云中城内却是风平浪静。自从沐心冉几次在城楼上以箫退敌,便无人再犯。
不知是谁看到她身边跟着的银狼,然后云中城少城主乃当年智夺十三城,勇休睿王爷的天下第一才女沐心冉的消息便传扬出去。
立即,沐心冉再次成为众人的话题,一时风头无两,琴颖柔的风采再次被盖过。
东宁朝帝宁晨昕,他立于大殿外的白玉阶上,负手而立,放目远眺。方向正是云中城。
你最后仍选择了他吗?
他听不到答案,也得不答案。
金冠束发,龙袍加身。平凡却不容忽视的脸上多出一股尊贵的威严,只是漆黑如墨的双眸里,划过一缕淡淡的失落。
南华皇宫,华子誉醉卧龙榻,听完屏风外探子的回报,风流之意流于邪魅脸上,一手支头,一手挂着酒葫芦,淡笑道:“不许动云中城,其他,你们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罢!”
探子瞳孔一缩,不敢多言,悄然退下。
南华文武重臣得知皇帝的口谕,无不捶胸顿足,抚额叹息,纷纷入宫苦口婆心地劝他。
“朕是皇上还是各位爱卿想当皇上?朕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决定了?”华子誉唇角微翘,一双入鬓长眉微微挑起,狂肆中透着桀骜。
“微臣惶恐。”十几个大臣面露惊恐地跪趴在地。
“哼!云中城的决定朕意已决,谁再反对,可以提前告老还乡了。”华子誉抬手,挥退他们。
北宣国南疆,宣颢阑身穿铠甲,戴着头盔,高大健硕的身体坐于帐内矮凳上,更是将他的身体衬得伟岸如山。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鼻挺如刀刻,唇薄如翼,尤其是那双眼,紫色的眸子似海深邃,锐利双眸令人不寒而栗。
手中捏着探子送来的密报,他眯起犀利的紫眸,回想昔日的画面。
“陛下。”史铁信掀起帐帘钻了进来。
宣颢阑将手中的纸捏紧,五纸将其包拢,“何事?”
“东宁再破西楚一城,我们是否继续西行?”
“改道去东宁平城。”
“陛下想偷袭他们后方?”史铁信眼睛一睁,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宣颢阑捏碎手里的纸,“东宁如今势大,孤虽不惧,但却不想看着它继续壮大。”
史铁信挺胸抬头:“陛下圣明。”
待史铁信出去后,宣颢阑抬头望向遥远的南方,眼中出现片刻的恍惚,随即恢复幽深和凌厉。
待他打下天下,他定会去找她的!
一抹坚决从眼底划过。
彼时,沐心冉心口一凉,只觉莫名其妙。她未放在心上,继续抱着小思冉散步。城主府内风景极好,随便一处都能入画。
走在廊上或是花园小路内,都让人心旷神怡,犹如走在风景中。
楚璇钰走在她身边,侧眸含笑温柔看着他们。四月的天气,太阳并不炙热,他撑着伞遮在她与儿子的头上。
她说,没下雨,阳光也不晒,撑着伞像傻瓜。
他说,他愿意当个傻瓜,为了她和儿子。
一男一女一小娃,温情脉脉,淡淡温馨萦绕在周围,远远看去,比世上任何一幅画都要美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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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_^,结局写得急了,可能很多人的结局没写,不过我想只要男女主角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足够了。有没有人想看番外啊,想看谁的番外在评论里留言吧,如果想看的人多,我就写,要是没人看就不写了;一整个暑假都在码字,没怎么陪父母,现在快开学了,是要好好陪陪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