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阳来找潋意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飞鸟归林,天空颜色变幻,由炫目金色转换成漫天红霞的瑰艳,再渐渐变换成迷蒙浅紫的绮丽。随时间推移,虾红,淡紫,青蓝,等色不断变换,交织交替,西边天空一时犹如壮丽辽阔的锦绣画卷,蔓延不绝。
赵旭阳见了潋意只问:“你还记得要和我比马那事儿么?”
潋意站在帐篷前,一袭白衣翩跹,挑眉道:“当然记得。”
赵旭阳骑在马上,含笑道:“不如今天我们来比试一番,看谁先上那座山。”他说着,长指指向不远处的一处高山,那里已是被云层缭绕,一片火红,景色壮观。
潋意随之看去,扬眸道:“比就比,输了一千两银子。”
赵旭阳一扯唇,自是风流倜傥,“财迷!好,一言为定,你输了不许赖账!”
潋意已经去帐篷一侧牵自己的马,那是言潇宸特意着人为她挑的白色良驹,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她牵马而出,翻身上去,转首和一侧侍卫道:“和王爷说,我去山上溜溜。”
说罢,广袖轻盈,扬起鞭子,抽在了马臀上,赵旭阳立即紧随其后,双腿一夹,轻吁一声,身下黑色骏马便扬蹄而驰。
疾风如电,从耳侧飞掠,刮在面上有丝丝清冷,潋意侧眸看去,只见赵旭阳已经与自己并驾齐驱,不相上下。已是到了山道上,风景秀丽无边,淙淙流水飞天而下,折射出流云幻彩。
林中马蹄翻飞,如惊雷滚滚,尘土飞扬,惊动山鸟,唧唧声响彻四野。山中野花芬芳,争奇斗艳,芬芳馥郁在晚霞的映照下,别有一番风韵。
眼看已是到了山上,还未分出胜负,潋意不由有些着急,挥鞭的动作加重了力道。但是赵旭阳的马亦是宝马一匹,紧随左右,不舍不弃。
潋意俯身,在玉灵子耳侧轻身道:“你要是赢了,回头我就给你找个好老公!”
玉灵子似乎是听懂了潋意的话,蹄下生风,又加快了速度,离悬崖有一步之遥时,潋意拉缰勒马,回首看向赵旭阳,却见他已是在自己身侧了,盈盈笑道:“你输了。”
赵旭阳看向对面女子,潋滟的笑容,像是玉池生波,撩起微澜涟漪,“回去就给你。”
潋意打起小算盘道:“回去加利息,再添加五百。”
赵旭阳轻喟一口气,晚霞照的他眸子熠熠生辉,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得,我还是赶紧给你的好。”
潋意接过银票,揣进怀里,“这还差不多。”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西落,皎月一轮,徐徐悬在墨蓝高空,月华如练,浮光迷离,繁星密布,璀璨耀目。山风猎猎,带来花香,仰首看去,只觉得星辰即在眼前伸手可摘。
潋意笑道:“这里真美。”她惊叹道,声音清越如歌,飘荡在山顶上。
少女的声音传入男子耳中,男子侧眸看去,只见身侧佳人目中积聚着星月之光,灵气无边,附和道:“有你怀里的一千两美么?”
潋意看向身侧玄衣飞扬的男子,见他墨眸晶亮,坦荡不羁,“你真俗,这个时候谈钱多败兴。”
赵旭阳微笑道:“好,这个时候不谈钱。”他说着,亦是举目望月,赞道:“今夜月色真好!”
潋意微有遗憾道:“要是再能喝上几口美酒赏月就更好了。”
赵旭阳长眉一扬,英俊无比,笑道:“我还真带了酒。”
两人下马围着火堆坐起,火光熊熊,照亮一方天地,架子上烤着一只狍子。空气中泛着肉香,木枝发出“吱吱”的声音,孢子肉向来有瘦肉王之称,是皇家围猎的主要猎物,亦是王孙贵族喜食的野兽佳肴。
赵旭阳将烤好的一只腿递给潋意,潋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考半天,好容易熟了,却把第一块给了她。最终良心谴责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她伸手接过了香喷喷的狍子腿,咬了一口,赞美道:“真香,真好吃!”
赵旭阳在一侧看着,烈火映的女子双眸明亮,两颊泛着红晕,他笑道:“谢谢夸奖。”
潋意扫他一眼,“切,得瑟。不过你手艺确实不错,没想到你一个王爷烤肉考得这么绝!”
山风轻摇,有几片绿叶纷纷飘落,落在赵旭阳的肩上,又滑落在地,他道:“本王会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一一展现给你看。”
潋意笑道:“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却还是把肉递到赵旭阳唇前,“看你考半天了,怪辛苦的,你也尝一口吧!”
又是几片落叶飘零,是谁说只有黄叶才又会随风飘舞,眼前纷飞着的不就是浓绿碧荫的绿叶么?身侧少女一身素衣如雪,长发半束半散,如墨绸一般逶迤在腰侧。火堆不时发出爆枝声,少女的眼睛乌沉沉的像是两潭碧水,纤腕轻抬,广袖滑落,露出如雪肌肤。
赵旭阳低眸,又看见了少女手中的孢子肉,那里已经被她咬了一口,她给他的是反面,他忽然俯首,咬了一大块。
潋意见了,立即心疼道:“喂!只是让你咬一口,你咬这么大干嘛!”
赵旭阳深黑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像是偷吃到糖的顽童,笑得极是得意开心,“你说的让我咬一口,我又没咬第二口!”
潋意看他一边吃一边冲自己笑,牙齿洁白的像是给高露洁代言的,没好气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你看下回我还同情你不?”
他闻言,似是一愣,转瞬却又笑了笑,极其欠抽的说:“我不多咬一些,让你心疼心疼,回头你可不就得把我忘记了。”
那时,她只以为他是无心的一句话,却不想是极有深意的。知己两两对坐,即使不谈诗论赋,对酒当歌,只是说着美食佳肴吃喝玩乐,亦是人生一大喜事。
只是,那年,那月,那夜的时光,一转身变如梦般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