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柔软的月色下,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那蜿蜒曲折的回廊缓缓地走着。宇文隽听到身后传来她沙沙的脚步声,与四周被风吹拂着的树叶所发出的声音几乎一样。
他甚至都不用回头,就可以猜到这个小女人此刻的表情。定然是迷茫的,不甘的,害怕的。
良久之后,宇文隽缓缓在自己的寝室门口站定。他微微侧头,望着距离自己只要有百米之远的云子艾。
“怎么了?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云子艾被他的话语所激,加快脚步上前,比他还要率先一步走进寝室之中。一阵清雅的昙花香气就这样扑面而来。
之间偌大的寝室之中,开满了正值荼蘼的昙花。玄关处,圆桌上,供桌上,软榻旁,甚至通往内室的角落处,都各摆着一盆昙花。
宇文隽这时走到她的身边,冲着云子艾浅笑道,“你打算一整晚就这样站在门口么?”
说完,便越过她往内室中走去。云子艾一边跟在宇文隽的身后,一边望着四处都是的昙花,忍不住感叹道,“这定然是你最爱的花了吧。”
宇文隽蓦然回首,望着烛火映照下,显得面色越发白皙的云子艾,娓娓道,“是。那是我此生唯一爱的一种花。”
云子艾抬眸望进宇文隽的眼中,顿时被他眼中的深邃光芒吓了一大跳,连忙转开话题道,“你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让我睡在哪里?”
她看到宇文隽脸上泛起几丝不悦,连忙抢在他前头道,“我只答应住在你的寝室,可没有答应要与你同床而眠。”
宇文隽被她气得不轻,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指了指床榻旁边的贵妃榻,“那么,你睡那里便是。”
云子艾二话不说,走到那张浅金色的贵妃榻上躺下,面朝墙壁,再不理会宇文隽此刻憋忍着的怒意。
宇文隽一边咬牙瞪着云子艾的背影,一边伸手月兑去自己身上的外衣,然后也平躺在了床榻之上。他转头望着呼吸平稳的云子艾,只见她全身缓缓蜷缩起来。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冷吗?”
云子艾不答。
又过了一会儿,宇文隽又道,“那张贵妃榻会不会很硬?”
云子艾依旧忍着不去理他。
“或者,本王命人将你寝室的床榻也搬来这里?”
终于,云子艾忍不住翻过身来,望着宇文隽,“七皇子,您究竟想怎么样?!”
宇文隽望着她不耐的面容,心中也觉得很不爽,不由抛却了自己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坦白道,“你我本就是夫妻,为何不能同塌而眠?!”
他说完,起身来到贵妃榻前,还未等云子艾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整个人横腰抱起,然后转身一同躺在了床榻之上。
云子艾大叫一声,连忙要从床榻上起身。可是她刚一直起身子,就被宇文隽的铁臂重新按回了床上。云子艾忍不住怒瞪着他道,“宇文隽!”
宇文隽却反而开怀起来,哈哈大笑道,“本王可以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能下得了本王的床榻,我便将这床榻让给你睡。”
云子艾不愿意,瞪着他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原本你就该将床榻让给我睡!”
“是吗?”宇文隽好笑地挑眉望着她,“这世上有你这般不温柔的女人么?”
“你无耻!”云子艾被他气得脸颊通红,倏地一下从床榻上坐起身,想要再次爬下床。宇文隽这次则直接一个翻身将她轻轻松松地压在身下。低哑的声音轻轻在云子艾的耳边吹拂,“你说对了,我的确很无耻。尤其是在对着自己的妻子时。”
他说着,头也越来越低,眼看着就要碰到云子艾诱人的粉唇,这时门口却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蔡栾姑娘请您过去。”
宇文隽听了管家的话,眉头微蹙,缓缓从床榻上爬起身,“她有什么事?”
“老奴不知。”
宇文隽沉默片刻,又转头望着云子艾依旧红得似火的脸颊,随即淡笑着开口道,“就说本王已经与王妃睡下了,她有何事明日再说罢。”
管家离开之后,宇文隽似笑非笑地望着云子艾,“你担心我会去蔡栾那里?”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担心的?真是好笑的很。”云子艾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墙壁。
宇文隽笑着重新躺回到床榻上,寝室中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他侧头望着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云子艾,笑着开口又道,“你说,要不要在床榻的中间放个水碗?”
云子艾不答。宇文隽又道,“我觉得有些冷,爱妻,你去那边的衣橱中重新取一条轻毯出来。”
这人真是麻烦!云子艾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倒也不与他逞口舌之快,爽快地起身走到对面,依宇文隽所言那般地取出一条轻毯。恍然间,她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一个银质的短匕。
云子艾心中一动,伸手将那短匕藏在轻毯之中,然后又从轻毯中悄悄地转移到自己的衣袖之中。
一整个晚上,云子艾藏在轻毯下的右手一只都抓着那把短匕,整个人也不敢睡着,生怕这人趁着她睡着时又会将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
半梦半醒之间,云子艾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她忍不住轻轻蹙起眉头,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推开自己头上的那团火热。
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那个热量的来源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那种感觉就与那该死的宇文隽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随即一种湿热的触感也渐渐侵袭上云子艾的眉眼。宇文隽一边轻舌忝着她整晚都紧皱在一起的眉心,一边耐心地等待着身下的人儿醒来。
这个让自己整晚都无法入眠的可恶女人,她自己倒睡着了。尤其是看到她紧皱的眉头和右手紧握住短匕的动作,宇文隽就越发地生气。
她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人?难道他看起来像是个会半夜偷袭女人的登徒子吗?
云子艾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宇文隽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两个人之间完全不留一丝空隙,而他的唇甚至还紧贴着自己的额头。
云子艾大吃一惊,握了一夜匕首的右手下意识地就往宇文隽盖着轻毯的身子上刺去。
“唔”一个低沉的闷哼之声瞬间响起。云子艾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望着那张褐色的轻毯上缓缓流出汩汩的深色液体,她吓地连忙从床榻上坐起身,望着紧皱眉头的宇文隽,急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真的要刺伤你的……”
她急地想要即刻起床出去唤人。却被宇文隽一把拉住,“你打算伤了本王然后一走了之?”
“不是,”云子艾连忙摆手道,“我去找人替你包扎伤口!”
宇文隽眉头一挑,“你这是在关心本王么?”
“当然不是!”云子艾俏脸微红,急急地反驳道,“我只是担心你若是出了意外,会波及到云国和三哥哥。”
“好!很好!”宇文隽一连说了两个很好,他表情浅淡地望着云子艾,“来人!去叫蔡栾来服侍本王。”
云子艾也是个刚烈脾气。她听到宇文隽如此说,越发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上半刻,只是深望了一眼宇文隽身上的伤口,转头便离开了他的寝室。
宇文隽见她离开,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右手压着伤口从床榻上慢慢坐起身,然后又伸手将另外一条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盛装打扮过的蔡栾便款步走了进来。那双丹凤眼举目四望,并没有看到云子艾的身影,蔡栾冲着斜靠在床榻上的宇文隽轻轻福身,然后缓步走到床榻边,笑地极为妩媚道,“不知七皇子唤蔡栾有何吩咐?”
“你为何要派人暗杀本王?”
宇文隽这话一出,蔡栾顿时惊地跪倒在地,垂头道,“恕蔡栾惶恐,不明白七皇子的意思。”
“哼,”宇文隽伸手将那条染了自己血迹的轻毯扔在蔡栾的面前,“若不是本王发现的早,这会儿本王估计已经成了那刺客的刀下亡魂了。”
蔡栾捡起那块染了血迹的轻毯,仔细地端详之后,“七皇子,莫非是您受伤了?那如今那个刺客又在何处?”
“这正是那刺客狡猾的地方。”宇文隽凝着蔡栾的脸,“趁着本王睡得正香的四更时分动手,若不是今日王妃身体抱恙未能侍寝,此刻受伤的只怕就是我的王妃了!”
“本王的王妃是云国的文福公主,为人恭谦有礼,自从嫁来靖国之后,对人友善,从不与人为敌。你说,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要加害本王的爱妻呢?”
宇文隽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平稳地完全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起伏。
可是蔡栾却是吓了一大跳,她猛地抬头望向宇文隽,“莫非七皇子是在怀疑奴家?”
宇文隽听了她的话,微微眯起双眸,“你是吗?”
他不答反问,让蔡栾心中越发地忐忑起来,急急为自己辩解道,“奴家对天发誓,那妄想加害七王妃的人绝对不是我。”
宇文隽轻轻挑眉望着她,“你是太子送给本王的。太子痛恨云国人,此事靖国众人皆知。你有什么资本可以让本王相信你的话呢?”
蔡栾连忙跪拜在地,“无论七皇子要奴家做什么,奴家都绝无二话。但求七皇子能相信奴家的一片赤诚!”
“既如此,”宇文隽淡淡开口道,“那么本王便将爱妻的性命安危交由你保护,若是她有半分损伤,即便是她伤了一根手指,本王也会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你可答应吗?”
蔡栾离开之后,宇文隽这才从床榻上起身,然后走到衣橱旁取出一个药箱,准备替自己包扎伤口。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他已经十分熟悉的声音,“我来吧。”
宇文隽有些意外地转头望向云子艾。只见她款步走向自己,然后接过他手中的纱布,开始为他包扎起伤口。
她的素手,轻柔和缓,以及她身上的淡雅香气让令宇文隽渐渐心猿意马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凝着云子艾素面朝天的脸庞,“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子艾不答,反而反问道,“你不是让你的蔡侧妃来照顾你的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包扎伤口?”
声音清脆带嗔,俏脸虽然依旧不拘一笑,可是双眸中却已然盛满了揶揄。
宇文隽随即便会心一笑,深凝着她那张让自己完全无法割舍的清雅容颜,“因为她不像某个人那样会与本王斗嘴斗气,她太顺从了,所以让本王觉得很是无聊。”
云子艾听了他的话,闷闷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原来夫君喜欢自虐。”她重重地用纱布在宇文隽的伤口上打了一个结,然后再将药箱重新放回原处。
宇文隽却是瞬间惊喜,一把握住云子艾的手腕,“你方才唤我什么?”
云子艾脸颊瞬间烫了起来,她嗔怪地望了他一眼,“明明听到了,还故意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