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终于明白,当初朱瞻基为何要把自己往姚广孝身上扯,原来是为了抬举自己啊当年姚广孝是皇上的军师,现在他的弟子成了皇太孙的军师,当然再合适不过了。
问题是他不是姚广孝的徒弟啊为了救周新,在徐妙锦那里冒充一下也就罢了,毕竟事有从权。但现在周新已经获救了,危机解除了,自己再打着人家的幌子招摇撞骗,姚广孝会怎么想?
安全的作法是,不承认不否认,这样可以唬住锦衣卫,又不会引起老和尚的不快。绝不是朱瞻基这样,恨不得满世界都知道。
“这不合适吧?”王贤皱眉道。
“我已经提前宣布了。”朱瞻基呲牙笑道:“你总不能让我说话不算数吧?”
“……”王贤这个汗,原来木已成舟,自己说啥都白搭了,叹一口气道:“老和尚拆穿了怎么办
“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的,”朱瞻基摇头道:“老和尚会给面子的。”
“那倒是。”王贤点点头,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太孙,乃至太子,一直想获得姚广孝的支持,但是老和尚严守中立,从不给人幻想。这次朱瞻基看似儿戏的一手,意义却是重大的——它可以⊥外人感觉,老和尚是支持太子的。
而且姚广孝还真不好否认,因为他是要保持中立,而不是和太子对立断然否认,显然是个不太友善的信号。哪怕是无欲无求的和尚,也不愿轻易得罪两代储君的,太子家真是打得好算盘
想明白这一点,王贤便知道自己拒绝不得了,哪怕得罪姚广孝,也得替朱瞻基顶这个缸了唉,姚和尚那里日后再说,先顾眼前吧……
“幼军事关重大,儿戏不得”不过他还是得提醒一句。
“说得好,就冲这句,我的军师非你莫属”朱瞻基一拍大腿道。
“我说什么了?”王贤不禁苦笑道,莫非这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说着话,马车进了军营,朱瞻基介绍道:“这会儿应该在操练,我们先去校场看看,等结束后把你介绍给他们……”
“殿下,校场到了。”话音未落,马车便停了,外头侍卫禀报一声。
“呃,为何如此安静?”朱瞻基奇怪道。
王贤拉开车门道:“因为……殿下可能记错了训练时间。”他的角色转换十分自如,只要在公开诚,从来不会逾矩。
“不可能,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训”朱瞻基大感丢脸道:“去,把薛勋给我找来”
不一会儿,侍卫领了个值日官过来,向太孙殿下行礼道:“薛指挥受伤了。”
“那薛桓呢?”
“薛副指挥也受伤了。”值日官道。
“所以今天的操练就取消了?”朱瞻基黑着脸道。
但他本来脸色就黑,那值日官根本看不出来,自顾自道:“是的,薛指挥说暂停一段时间。”
“那其余的人呢?就不反对么?”朱瞻基怒道。
“……”值日官张张嘴,没敢说他们也都受伤了。心说他们都巴不得呢,哪还会反对?
“混账”朱瞻基终于动怒道:“这是要撂挑子么?让两个混蛋赶紧滚来见我”
“是。”值日官其实是薛家的家将,见公子爷惹恼了太孙殿下,赶紧跑去报信。
“击鼓升堂”朱瞻基脸色难看极了,恨恨丢下一句,往正堂去了。
鼓声敲响,在军营里回荡。站在空荡荡的大堂中,朱瞻基闷声道:“往日不是这样的,想不到才几天没来,就懈怠成这样了。”
王贤点点头没说话,他明白昨晚那一出,到底是咋回事儿了。显然薛家兄弟听了朱瞻基的任命,对自己这个即将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军师,很不感冒,才会提前埋伏在怡红阁里,想给自己点厉害瞧瞧,让自己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只是没想到,却踢到了铁板。两人便又耍赖撂挑子,似乎是有他没我的节奏。这种纨绔子弟,真他妈应该去见鬼。可见鬼的是,朱瞻基还得仰仗他们的爹,真他妈见鬼
等了顿饭工夫,那些在幼军中充任军官的家伙,才陆续赶来。而且有人忘了戴帽子,有人忘了扎腰带,甚至有人穿着便鞋就来了,见朱瞻基一脸要吃人的样子,众人讪讪行礼,纷纷解释道:“本以为今日不用操练,咱们就睡回笼觉去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不用操练的,”朱瞻基黑着脸道:“昨天晚上?”
“今天早晨……”众人缩缩脖子。
“那怎么一个个困成这样?”朱瞻基冷冷扫过众人,只见有人鼻青脸肿、有人眼圈乌黑、有人浑身酒气,有人的衣裳上,甚至有呕吐的痕迹,分明是宿醉的样子:“难道不知道营中不许饮酒?”
“不是在军营里喝的……”众人小声道。
“私自出营,更是重罪”朱瞻基怒火熊熊道:“说,是谁带的头?”
“二位指挥使。”众人声音更小了。
“呃……”朱瞻基突然意识到一点,问一声道:“怡红阁?”
“是。”众贵胄子弟纷纷点头,偷偷用愤恨的目光盯着王贤。他们一来就看到这小子了,以为是他向太孙告状,前来兴师问罪的。
朱瞻基还有什么不明白?显然,昨晚薛家兄弟带着这帮家伙去怡红阁挑衅,结果被王贤胖揍,然后兄弟俩一气之下撂了挑子,这帮人吃了亏,自然也跟着罢训丨了。本来他打算,好好教训丨下这帮家伙,但现在王贤也牵扯其间,他却下不了手了。皇爷曾教导他,军中军法虽重,但服众才是最重要的,除非他连王贤一起打,否则如何让这帮人心服?
“真见鬼”朱瞻基郁闷的嘟囔一声,本来他打算安排一场漂亮的上任仪式,现在却成了这副鬼样子。他郁闷的看一眼王贤,却见对方好整以暇,脸上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
我这养气的功夫还不到家啊……看了王贤的表现,朱瞻基暗暗反省道。却不知道对方是二世为人,自己却才十六岁,修炼养气功夫是不是还早?
这时候薛勋薛桓终于到了,两人脸上贴着膏药,一个打着夹板,另一个拄着拐,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见了朱瞻基,两人装模作样上前道:“殿下恕罪,末将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话没说完,薛桓就看见王贤站在殿边,不禁大叫道:“你还敢来”
王贤冷笑着不说话。
“殿下为我们做主,”薛勋朝朱瞻基抱起拳来,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夹板,忙松开手道:“我们就是被他的人打伤的”
“还好意思说”朱瞻基冷哼一声道:“昨天谁让你们出营饮酒的?”
“弟兄们训练多日,枯燥的很,”薛桓小声道:“我和我哥才招呼大伙儿出去吃酒消遣一下。”
“厩那么多酒楼青楼,为什么偏偏去怡红阁?”朱瞻基黑着脸道。
“巧了……”薛家兄弟小声道。
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朱瞻基又哼一声,瞪两人一眼道:“滚回去站好,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账”
两人唱声喏,归列站好。朱瞻基咳嗽一声,看着这群残兵败将,勉强打起精神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孤任命的幼军军师,日后节量军中诸宜,并有监军之权也。”顿一下道:“换句话说,日后孤不在营中时,你们都听他的。孤在的时候……你们依然要听他的。”
此言一出,大堂中却一片安静,众人都低着头数蚂蚁,也没人肯看王贤一眼。
“听明白了么?”朱瞻基不悦道。
“明白了……”众人有气无力的答道。
“都没吃饭么?”朱瞻基冷哼道。
“是……”众人纷纷点头,确实是没吃饭。
虽然是太孙殿下,又绝顶聪明,在十六岁的年纪,还是无法让这群混不吝的勋贵子弟产生太多畏惧。
“哼…”朱瞻基气炸了肺,刚要发作,突然想起,这是个考验王贤的好机会,便转过脸,冷冷对他道:“军师,你说这帮人该如何处置?”
“回殿下。”王贤拱手道:“那要看军规如何了。”
“本军虽然不是正规军,但军规是一样的。”朱瞻基沉声道。
“……”王贤回想一下,前些天突击看的大明军规,缓缓道:“按律,平时出营招妓,杖责四十,打架斗殴,杖责四十,应打军棍八十”
狠,薛家兄弟对视一眼,暗叫道,这家伙昨天还没打够,今天还想再打杀威棒岂能再让他打,薛桓叫道:“且慢,昨天你也招妓,也打架斗殴,这么说,是不是也该杖责八十”
“就是”众人忙附和道:“你要是肯吃军棍,我等自然没话可说,否则,别拿这套公报私仇
“第一,昨天我还没来军营报道,所以没有出营招妓一说。”王贤冷声道:“第二,昨天是你们挑衅在先,我不过是教训丨你们这群废物罢了。第三,不就是八十军棍么,废话这么多,你们是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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