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相约那一日到来,李绮儿一大清早就起身梳妆打扮,满心期待的坐上车,赶到曲江去和鞍作真一会面。
当马车来到曲江畔,没多久就发现他已在曲江池边,她赶紧下马,不让丫鬟们跟前跟后,一个人来到他面前,“鞍作公子!”
鞍作真一一见到她出现,双眼顿时一亮,毫不掩饰心中的赞叹之意。
她今日穿着两层式的淡紫色薄纱齐胸襦裙,外头那一层薄纱绣上了大小不一的精致蝴蝶,随着她的走动,裙摆翩然飘起,就好似上头的蝴蝶也活了起来,跟着飞舞盘旋在她四周。
而高高绑起的发髻上今日则插着淡黄色的牡丹绢花,红润的气色让她比平时更加娇艳动人,任谁看到了,都很难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李绮儿被他瞧得忍不住微红起脸颊,娇声问:“你瞧了我这么久,却连半句话都没吐出来,到底是好是坏你总得说说吧?”
“很好看。”他毫不犹豫的出声称赞。
她娇羞的笑容此时漾得更开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被自己所心仪之人称赞还要美妙的。
“对了,我有样东西想给你。”
鞍作真一从袖子内掏出一支金簪,簪头是刻着两朵并排的牡丹花,瓣瓣分明,而花心则镶嵌着许多红色小玛瑙代表花蕊,精致贵气,看起来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在市集内看到这支金簪,脑中马上浮现出绮儿娇艳的笑容,觉得肯定非常适合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即刻买下金簪,就等着好机会能够交给她。
没想到他会送她东西!李绮儿难掩欣喜,本要伸手拿过,却又收回手,有些娇羞的道,“你可以……帮我插上吗?”
他的心一柔,就依她所言,亲自帮她插上金簪,动作轻巧小心,就怕自己从未帮姑娘家插过簪子,不知如何控制力道,会不小心弄疼她。
一会儿之后,金簪已经稳妥的插在她的发髻上,在阳光下闪着阵阵金光,“插好了。”
她开心的模模自己头上的簪子,期待的瞧向他,“好看吗?”
夫君,好看吗?
突然之间,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在鞍作真一脑海中一闪而过,甚至和眼前的李绮儿合而为一,害他有一瞬间困惑起来,不知自己在恍惚些什么。
脑海中,有个年轻的少妇同样欣喜的模着自己头上的木簪,向自己的夫君询问到底好不好看,那灿烂甜美的笑意,看起来万般幸福。
他甚至还知道,那一支木簪是由上好檀木刻制而成,上头的每一条精致细纹,都是她丈夫亲手所刻,每一刀都蕴含着对妻子无尽的情意。
奇怪,他的脑中怎会突然冒出这些奇怪的事情?
“鞍作公子?”
李绮儿困惑的询问声终于抓回鞍作真一的意识,他赶紧将脑中奇怪的想法全都抛在一旁,不再多想,专心的面对李绮儿。
“很适合你。”鞍作真一微扬着笑意。
“那就好。”她笑得开心,其实就只是要他的一句赞美而已,而簪子插在她头上是否真的好看,就没那么重要了。
李绮儿和他在池岸边慢慢行走,自然的谈天说地,两人间的气氛犹如相识多年的恋人,情意紧紧缠绕在彼此之间。
池水透绿,闪烁着如鱼鳞般的波光,也倒映着池岸旁的翠绿树影,偶有鸳鸯相偕游过,在池面上划出一道涟漪,绵延至远方。
“只可惜花季尚未到来,要是等开花时再来,这里的景色会更加美丽。”李绮儿有些惋惜的说。
此刻岸旁的诸多花草才在冒花苞,一片新绿,少了些鲜艳的五颜六色。
“但在我看来,曲江池边已有‘绝色’存在,有此绝色,其它花朵怎敢与之争艳?”鞍作真一意有所指。
“哪里来的绝色,我怎么没瞧见?”她听懂他话里的“绝色”之意,却故意假装听不懂,然而心头泛起的甜意却让她嘴角止不住的勾起笑意。
“怎么没有?那株绝色早已被百蝶围绕住,我想靠近都靠近不了。”
“百蝶?”李绮儿撩起柔纱裙摆,“你指的是这个吗?”
一时兴起,她干脆在他面前转起圈来,让裙摆上的蝴蝶真的翩翩飞起,如银铃般清亮的笑声也不绝于耳。
她乐意只为他一人舞动娇躯。若说她是一株绝色花朵,她唯一想吸引的,是他这只蝶,其它的狂蜂浪蝶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可以为他献出所有,只要他愿意接纳她,不再将她排拒在外。
所以此刻的李绮儿很快乐,只因她的真心他终于瞧见了,并且愿意同样以真心相待。
转了不知多少圈,她终于晕了,放缓步伐,有些摇摇欲坠,鞍作真一见状赶紧靠过去,担心的扶住她,“绮儿姑娘,小心!”
她顺势倒入他怀里,被他抱满怀,他本以为她会不舒服,没想到她却在他的怀里开怀的笑着,一点都看不出哪里不适,而且那一抹笑中还带着某种狡黠的意味在。
“呵呵呵……”
原来他被耍了!鞍作真一瞪大眼,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拿她的孩子气没办法,“你这个丫头……”
李绮儿眨着美眸,双颊染着红艳之色,像是朵牡丹在他怀里盛放开来,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她身子上的馨香犹如花香,朝他扑鼻而来,勾引着他的心魂,要他彻底为她折服。
情生意动,这一回,换他被她所迷惑,内心隐隐骚动起来,温煦的眸光瞬间染上迷醉之色。
“绮儿……”他低下头,想要一亲芳泽。
她在明白了他的意图后,笑声骤止,含羞带怯的瞧着他越靠越近,一颗芳心强烈悸动,只等着他来颉取她的蜜。
碧水蓝天之下,彼此吸引的两人紧紧相依,四唇交叠,缠缠绵绵,万般柔情尽数倾出,一吻道尽心头酝酿已久的无尽情意。
一吻定情,天地为鉴,他们俩彼此倾心,情意真挚,没有半点虚假……
而这一幕,清清楚楚落入躲在林子里偷窥的杨洄眼里,心中涌起万般愤怒。他不敢相信,李绮儿竟在私底下和其它男人如此亲密,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
他虽然被拒于绮宅门外,却暗中派人在宅外守着,没想到他派出的人却跟踪到她连连和其它男子会面,似乎有喜欢之人。
今日她一出门,他的人就赶紧回报,他为了一探究竟,便追到曲江池畔,没想到真的让他撞见这令人愤恨的一幕。
她是他的,其它男人根本没资格靠近!
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能得到她的倾心?
杨洄不甘心的紧咬牙关。
他定要查出这个男人的来历,在威胁尚未变大前赶紧拔除,免得后患无穷!
为了讨好心上人,李绮儿动用了些许关系,拿到不少珍奇的高级工艺品,不是达官贵人或是大富商,想要得到这些东西,简直难如登天。
东西都送到绮宅后,她便写了一封信,要丫鬟送到鸿胪客馆,邀鞍作真一来府一趟,非常期待他看到这些珍品时的惊喜表情。
当他应邀来到绮宅,进到偏厅,见厅里所放置的多样珍品,不禁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高级的唐三彩陶俑、紫檀金钿柄香炉、漆金箔绘盘、螺钿紫檀五弦琵琶、金银平纹琴、海兽葡萄铜镜等等,样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绝美精品。他们这一阵子跑遍长安城东西市,看过的东西无数,可没有一件比此刻所见的还要美丽。
“怎么样,不错吧?”李绮儿漾着甜美笑颜,“要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你们的天皇肯定会非常开心,因为这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绮儿,你是从哪儿得来这些东西的?”
“嗯……这我也不太清楚。”她故意装傻。
“绮儿。”鞍作真一严肃起来,这事情非同小可,绝不能让她装傻带过。
这些工艺品的精美程度,已经超过一般百姓所能够拥有的,在他看来,非达官贵人是得不到的。她为何能够弄到这些东西?这让他对她的身家背景更是困惑,甚至感到有种莫名的不安,就怕她的家世会超出他预想的程度。
“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嘛。”李绮儿挽住他的手,讨好的撒娇,“因为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自己去找的,都是托别人带回来的。”
“托谁?那人总该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吧?”
“你放心,这些东西的来历绝对正当,不会有任何问题。”李绮儿信誓旦旦的保证。
李绮儿坚持不说,他也只能不再勉强她,转而问:“这些东西价值多少?咱们会用同等价格向你买下来。”
“价钱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等过几日我问明白了,再告诉你吧。”不让他再有问东问西的机会,她赶紧转移话题,“真一,既然你都来了,就留下来陪我吃吃点心再走吧,要不然一个人吃挺无趣的。”
“你当自己还是孩子,连吃个东西也要有人陪?”
“那也得看陪的人是谁呀。”她娇瞪了他一眼。难道真要她讲明,吃点心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太快和他分开吗?
鞍作真一莞尔一笑。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刻意说那番话,也只是为了逗弄她罢了。
他如她所愿,留下来陪她用点心。最近天气好,有阳光洒落时挺舒服的,所以他们选在宅后小花园的亭子里用点心,边吃东西边晒晒暖阳。
在丫鬟们陆陆续续将甜点送上时,鞍作真一不期然的开口,“绮儿,你的父母不和你住一块,那么他们住在哪儿?”
李绮儿心一跳,有些不安的问:“你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若有机会,我想正式拜见你的父母。”
他认真思考将她一同带回日本的可能性,但就算她愿意,也必须得到她双亲的同意不可。
纵使她愿意跟他走,如果得不到她父母的认同,就等同私奔,她的父母肯定会非常不谅解。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能见她父母一面,这是礼数,省略不得。
李绮儿微红双颊,既感动又欣慰。她当然明白他为何想拜见她父母,这表示他已认真思考两人的将来,甚至是已经认定她。
但欣喜之余,她却不得不苦恼起来,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向他隐瞒身份,她该如何向他启口,其实她真正的身份是大唐公主?
如果他知道她瞒了他这么久,他会做何感想?会不会一个气恼,又再次疏离她?不,那样的煎熬一次就够,所以在想出好办法之前,她还是什么都别讲的好,免得坏事。
“你想见我爹娘,我可以安排,只不过得稍等一段日子。”李绮儿努力装得自然,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为何要等一段日子?虽然心中存有困惑,鞍作真一还是答应,“嗯。”
只不过鞍作真一还等不到李绮儿安排他与她的父母见面,倒是另一个人主动寻上门,指名要见他。
那人便是目前后宫之主……武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