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第十八章 曾许诺共饮沧桑,情作愿为谁断肠

作者 : 晗灵月

“有人说,你爱的是一个人,嫁的是另一个人,世事无常,所以你也别去思量,我们适合相爱,但是命中注定,你我成不了家,今rì就让我,做她的嫁娘,与你走过这回洞房。”

女子款款而谈,嘴角带着悠扬的笑容,轻轻扬起,抚着他的发丝,年轻的燕池相比如今,少了几分韵味,却多了几番轻灵。她的头发轻轻散开,透着幽幽的香气,让人捉模不透,只在头发的末梢轻轻扎起,柔顺地垂了下来,懒洋洋的倦容让人平添了几分爱慕,而她纤纤的酥手自然地挽起,捏成一朵兰花,显得自然与抚媚,那是一段剪不去的年华,倒映在新郎面前的脸盆之中,新郎忧郁的眼神与他一身的红装显得格外地不贴切,只是任由她梳着,不出一语,不动半分。

与燕池一身素衣却勉强而笑不同,杜鹏羽的脸从来都没有好看过,这也让人不经意怀疑,他以后风流倜傥的笑容,究竟是真的,还是带着悲伤的折磨。

月夜凉,红烛旁,成亲的却不是那一对恋人,两人将在今晚作最后的告别,青纱帐轻轻飞舞,就像把杜鹏羽的心刺伤。燕池轻轻捧起杜鹏羽的脸,“鹏羽,今天可是你的大喜rì子,我想再看你笑一下,哪怕是一下就好。”

杜鹏羽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眼神空洞得让人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任由燕池为他打扮,但是越打扮他越觉得自己变得很丑,甚至变得妖异。他如何能忍心,放下她,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他又如何忍心,看着她为自己惹下一世的悲伤,而自己甘愿成为棋子,被摆在这个红亮的洞房之下,却不想做一夜的缠绵。

燕池知道,如果杜鹏羽不娶柳依依,他的毒便不可能解得了,所以她愿意牺牲自己一世的幸福,但必须救他的xìng命。

但燕池不知道,中毒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杜鹏羽如何肯愿意为了自己的xìng命,牺牲她的一世芳华,他只好设计,让燕池误以为中毒的是杜鹏羽而非她自己。

“还好依依不知道我们的事,不然她一定不肯让我们走过这最后一刻,鹏羽,我已经知足了,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救你,救了你之后,你我将形同陌路,永远都不会见面,但是……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直到世人都不知道,连你都误以为我不爱你的时候我依然会爱着你……”

燕池的眼眶里终于滴下了这一滴清澈的泪水,带着她撕心裂肺的伤痛,对杜鹏羽的爱,作最后的诀别。

“能再给我弹一曲吗?”杜鹏羽开了开口,随后便又沉默了。

燕池走到那张青翠的“契阔”旁,轻轻抚着琴弦,七弦琴音嗡嗡作响,燕池含着泪水,将最后的一根琴弦挑断,那阵剧烈的震颤,让整个人的心弦顿时瓦解,四分五裂,杜鹏羽的灵魂就像是瞬间被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燕池哽咽着笑了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契阔琴,再也不会与你同老,与你同死,鹏羽,我不会再为你弹任何一曲,更不会为他人弹任何一曲,我不会让你留恋我,唯有绝了你的后路,你的后半生,才能得到片刻的死心塌地。”

一阵寒风吹过,烛台在风中轻轻晃了晃,燕池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清瘦与摇摇yù坠,唯有契阔那根断掉的弦顺着凉风微微飘荡,如同月老断了的红线。

门外传来了热闹的花轿声和鞭炮声,燕池向杜鹏羽凄凉一笑:“来了……哥……我们走吧。”

燕池笑着携起杜鹏羽的手,慢慢走向门外,杜鹏羽的手在不住颤抖,燕池轻轻地握了握,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魁梧的大汉,哈哈笑着,朗声道:“贤婿,过来,让岳父我再好好叮嘱你几声。”

燕池笑着走上去,说道:“刘伯伯莫非您到现在还不信任我的大哥?我大哥自幼便把我照顾得如花似玉,却又如何敢亏待了嫂嫂?”

柳如令一听,眉开眼笑地指着燕池道:“好个乖巧的丫头,长得聪明伶俐,长得好,长得好,鹏羽,依依我便放心交给你了。”他注意到燕池的眼角微微有些泪痕,皱了皱眉,燕池看见柳如令皱眉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慌了,生怕他看出了些什么,柳如令这个混世魔王的名号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暴脾气,谁惹了他那便是一死了。

柳如令拍了拍燕池,凝重说道:“好姑娘,我知道你哥哥娶媳妇你一定不高兴,你放心,在这一年里,伯伯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至少也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豪门,不然皇亲国戚也任你挑选,从今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不拘礼,不拘礼啊!”

燕池乖巧地笑道:“那可要有劳刘伯伯费心了,这门亲事我可全交给您了,可不许耍赖。”柳如令此刻心里欢喜得很,连连点头,凝声道:“你可什么时候见过我说话不算话!”

“那太好了,哥,我们去迎接嫂嫂吧。”燕池抓着杜鹏羽的手,轻轻地握了握,曾经紧密不分的两只手此刻已经时rì无多,曾几何时,他们有过细细体会这种两手相握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们可曾珍惜唯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是空谈,也只是空谈。

“鹏羽,此刻只怕是我们最后一次牵手,你非要记住,就记住这种感觉,这种独一无二只有我握住你才有的感觉……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牵你的手,最后一次,牵你走……”

新娘子的手慢慢伸出,燕池的手慢慢从杜鹏羽的手里滑落,杜鹏羽感觉就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刮过自己的手掌,随后自己胸口的心脏落了下来,整个人犹如盘旋在云里雾里,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他是否应该不去救她,和她一起走过这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然后殉情,人生不过如斯,生老病死也是常事,你若是执著得太久,执著地太深,那你不是在救她,而是在害她。

“嫂子……我哥哥……就交给你了。”燕池忍住了哽咽,将杜鹏羽的手和柳依依的手牵到了一起,柳依依的身形微微颤了颤,随后低声说道:“燕池妹妹,你放心吧。”

虽然隔着头盖,燕池依旧能够听到柳依依的声音,显得温柔,含蓄,一听便知是个大家闺秀,更何况她曾亲眼见过她的美貌容颜,当真是不可方物,心想杜鹏羽若是嫁给了她,也会是另一段幸福的开始,只要他忘了她,那么一切都好办。

礼乐欢快地奏起,杜鹏羽和柳依依之间拉着一条红丝绸,一朵鲜艳的红花挂在前方,燕池拉着柳依依的手,一步步走上前去,笑容欢快,此刻她也换上了红装,和柳依依站在一起竟似让人看不出谁才是真的新娘,杜鹏羽感觉此刻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无法改变,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唯一的结局,他开始回忆恩师白鹿翁对自己说的话:“你既不活在当下,也没有活在未来,你无须看重过去,也不能与时间同在。”此时此刻他真正明白,原来自己一无所有,现在他连自己也已经失去。

在杜鹏羽的眼中,只有燕池微笑的脸庞,只怕她的脸此刻已经僵硬,等她回去,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场撕心裂肺的大哭,他是否应该告诉她一切的真相,然后两个人后悔终身。

花开花落如梦,chūn来chūn去匆匆,我不是这场婚宴的主角,却要陪你走过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此刻,想必我已经知足。从此以后,忘了我,忘了同契,忘了燕池,最好,忘了你自己。

燕池幽幽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洞房里只剩下杜鹏羽和柳依依,杜鹏羽已然不知,他自己究竟是如何拜完天地,走入洞房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看着燕池远去,只剩下一个飘渺的身影,从此远离他的生命,淡入茫茫的悲伤之中,一切皆已成为定局,一切皆无回旋的可能。

“给你……”柳依依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交到了杜鹏羽的手中,杜鹏羽顿时错愕,惊讶地看了看那个盖着头盖的女子,柳依依此刻却自己掀起头盖,轻轻抬起那张绝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下隐盖不住那缕淡淡的忧伤,她明眸望向杜鹏羽,眼珠子里倒映的全是他的影子,“你与我成亲,要的不就是这个么?拿去吧,救你要救的人。”

“这解药你是如何拿得的?”杜鹏羽看着柳依依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仿佛他从来没有看过她的另一面。柳依依却只是轻轻笑道:“我要拿的东西,我爹只怕也拦不住我,快去找她吧,她的毒只怕拖不了几分,方才她拉我住洞房的时候我模到了她的心脉,事不宜迟,若是被我爹发现那你我可都走不成了。”柳依依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清淡的笑容,却有着一股让人难以舍弃的气息盈盈缠绕。

“那你该怎么办?”杜鹏羽望向她。

“我zìyóu我的办法,你快去找燕池,记住,好好照顾她。”柳依依只是轻轻地落下一个笑容。

杜鹏羽躬身拜道:“柳小姐,在下何德何能,承受你此番恩惠,今rì之恩,杜某来rì必定回报。”

柳依依笑了笑:“既然要走,那就需走得彻底一点,我不需要你什么报答,因为有些事,你欠下了,便是永远欠下了,你还不了的。杜公子,你还会记住我吗?”

杜鹏羽微微愣了愣,柳依依看见杜鹏羽的神sè,便微微了解了几分,凝眉道:“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公子不必介怀,快去吧,不然就迟了。”

杜鹏羽想到燕池,心知不能再拖延半刻,对于柳依依的情,他算是还不清了,来rì方长,他自有机会做些补偿,等回到沧浪派,想必柳如令也不敢拿他怎样,于是换下衣服转身打开房门。

“贤婿,好好的洞房不待,你这是去哪里?”柳如令那魁梧的身躯忽然出现在杜鹏羽的面前,眼神炯炯,似乎可以把他整个人吞噬掉,他的个子足以把杜鹏羽压在地上,他一把推开杜鹏羽,从杜鹏羽的怀中夺过解药,他扬了扬:“你娶我女儿,便是为了这瓶药?”他须发皆张,轻轻笑了笑,手上微微用劲,手中的瓶子咯吱咯吱响了起来,就在杜鹏羽的凝视下,柳如令手中的粉末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最后连整个瓶子都化为齑粉。

“爹!”柳依依一把跑过去,捧起地上的粉末,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你这又是为何……这是女儿自愿的,是女儿自愿的!女儿不愿嫁他,你就算是杀了女儿女儿也不嫁他!”此刻柳依依竟然蹲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她就这样夹在两个男人的zhōngyāng,在两人的入火的对峙中苟延残喘,对她而言,今天不是她的大喜rì子,而是她最悲痛的rì子。

“依依,起来,你若是我柳如令的女儿就给我站起来,不许哭,今天是爹的不对,不该让你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是爹瞎了眼睛,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上推,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柳如令的声音有些喑哑,任是谁从他那高大的身影中都不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会是如何的不相匹配。

“爹!”柳依依扑在柳如令的身上,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鸟儿,颤颤巍巍地哭泣着,“把解药给他,让他走吧,女儿不想强人所难,不想嫁自己不爱的人。”

“解药?”柳如令推开柳依依,看向杜鹏羽,“哼哼,能够让我柳如令如此丢脸的,你还是第一个,不过……你可知在你洞房之前我和燕池姑娘说了什么,让她突然不告而别的吗?”

杜鹏羽的脸微微苍白,看向柳如令忽然变得有些得意的脸:“我告诉她,你的毒早已被老夫治好,你和依依成婚,不过是因为依依已经怀了你的身孕,所以你今天才会如此恍恍惚惚,贤婿,你看岳父我这场戏配合你演的,怎么样?”

“你……”杜鹏羽指向柳如令,“她去了哪里?”

“爹,你怎会知道解药这件事?”柳依依惊讶地看着柳如令,忽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偏移了自己所想的,“你把燕池姑娘弄到哪里去了?爹,你说呀!”

柳如令哼哼笑了笑:“你以为燕池她是寻常女子?在这之前她早已找了老夫,向我讨寻解药,所以在拜天地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们在演戏,如此而已,至于对那个小丫头,我放她便是了,想必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柳依依一把抓起手里的粉末,包在怀里便想闯了出去,“依依,连你也不听老夫的话了?”柳如令撇头看了柳依依一眼,“你手里拿的,不过是一包鹤顶红而已,去吧,去给她吃吧,吃了她便永远解月兑了。”柳依依的脸顿时煞白:“爹……你连女儿都骗了?你竟然想借女儿的手把燕池姑娘毒死?”柳依依摇了摇头,看向柳如令。

杜鹏羽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恳请柳庄主赐予解药。”

柳如令哈哈笑了笑:“解药?在你的心中,只有解药!置我女儿于何地?”他的身子颤了颤,看向杜鹏羽,“重明,把小姐带回房里,替我好好照管她。”

门外走进一个男子,眉目清晰,长得很是秀气,轻轻回道:“是。”他的手指飞快地点在了柳依依的肩膀上,他轻声在柳依依耳边道:“小姐,先跟我回屋吧。”

柳如令看着杜鹏羽,冷笑道:“依依已经不在了,今晚我们可以好好算算账了。”他举起手里的一个杯子,仔细地看了看,凝神半晌,说道:“杜鹏羽啊杜鹏羽,老夫见你是沧浪派的高徒,待你也算是礼遇有佳,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你,你却是如此不识趣,当真是让老夫伤心得很,伤心得很哪!”柳如令微微叹了口气,忽然眼睛里寒光一闪,手中的杯子倏地飞向杜鹏羽,杜鹏羽身形急闪,柳如令一爪抓向杜鹏羽,气吞山河,眼神犹如一头发狂的豹子,银白的头发随着吹进来的寒风摆动,杜鹏羽脚下急点,不出一言,向后退去。

“好个踏雪寻梅,今rì你若是把老夫打败,这解药你尽管去拿,否则你便受死吧!”柳如令飞舞的手掌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打向杜鹏羽,每一掌都犹如一种野兽,纷纷攻向了他,浑厚的掌力还远不是杜鹏羽能够抵挡得住,他只能借着自己独步的轻功勉强躲过,随后乘机攻去一两招,但都无济于事。

杜鹏羽乘机从墙壁上取下挂着的佩剑,手舞剑花,一招演变而来的“曲葬轩辕”攻向柳如令,柳如令两手将剑抓住,杜鹏羽长剑一转,一招“青冢回梦”,从柳如令的的手中将剑抽出,随后反身刺出,柳如令猝不及防手臂上被割出了一道口子,却见他微微一笑,乘着杜鹏羽来不及收回的阵势一掌打在了杜鹏羽的胸口,杜鹏羽喷出一口鲜血,忽然被柳如令shè出三根银针,刺中了杜鹏羽的肩膀。

“来人,给我把他带下去!”柳如令衣袖一挥,门外涌进来三个黑衣人,一把抓住杜鹏羽,将他带出了门外。

地牢内yīnyīn暗暗,cháo湿的腐臭味让人闻之作呕,柳依依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杜鹏羽的面前,杜鹏羽的脸庞已经清瘦得只剩下骨头一般,柳依依抬头看了看他,“解药我已经送去给了燕池,你放心,这一次……是真的。”

杜鹏羽没有抬头看她。

“我亲自服了毒药,随后拿解药去试了,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所以燕池姑娘肯定没事了。”她看了看身后站着的重明,“这一次真的是要多谢重明肯帮我。”

杜鹏羽抬起了头。

他怔怔地看着这个清瘦的倩影,一身雪白的衣服,衣带轻轻飞舞,柔目含情,泪光点点,嘴角带着一丝悲痛的笑容。

“依依……你这又是何必……”杜鹏羽的嘴角轻轻颤了颤,“你若是有了什么闪失,我欠你的情意,这辈子都还不起。”

柳依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感情的事不是谁欠谁的,我爱你,所以从来不需要你还我什么人情,但你不爱我,所以你总觉得你欠了我,这边是你我的不同之处,而这其中的缘由,你永远都不会懂,我也不需要你懂。我已然陷得太深,正如你对燕池,陷得太深一样。如果有来世,就不要让我认识你吧,我怕我会再受伤一次。”

柳依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给杜鹏羽服了下去,“这是我爹给你下的毒,你快吃了吧,不然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抵不住的。”她垂目看了看地上,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重明,过来帮他解开铁链。”

“小姐……”重明顿了顿,“你这样做,值得吗?”

“听我的,解开。”柳依依的声音竟乎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重明看了杜鹏羽一眼,将他的锁链打开,杜鹏羽被解开了锁链,却没有走,只是怔怔看着柳依依,柳依依转过身去,说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嫁给我。”杜鹏羽目光盯着她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

“啊?”柳依依回过头来,看着杜鹏羽。

“嫁给我。”杜鹏羽伸出手,搭在柳依依的肩膀上,把她的身子搂过来了些,“我说嫁给我。”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柳依依,“我想我爱你。”

“鹏羽……”柳依依一把搂住杜鹏羽,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杜鹏羽点了点头:“如若燕池安好,我便心无牵挂,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又如何能负了你的心意,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

“鹏羽……”柳依依把头埋得更紧了。

一年后,柳依依的墓前,杜鹏羽手中抱着刚刚在襁褓里的杜宇轩,“依依……一年来,你我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却又为何,走得如此得早……”

重明悲伤地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看着杜鹏羽的背影。

“女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柳如令跪在了柳依依的墓碑前,轻轻闭上眼睛,硕大的眼泪滴落,落在墓前的那朵初绽的花朵上,花枝颤抖,轻轻摇晃。

“重明,把公子抱回沧浪派。”杜鹏羽将杜宇轩交托给了重明,重明仔细凝望着襁褓里的婴儿,眉目间依稀透着柳依依的神采,他沉吟良久,对杜鹏羽道:“你放心吧,就算不为你,我也要为了小姐,重明定不负所托。”

重明抱起杜宇轩一个纵身掠了过去,杜鹏羽看着消失的影子,转过头来看着柳如令,“我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走到柳依依的墓前,轻轻抚模着那崭新的墓碑,“依依,不管谁来陪你,你都不会孤单。”

“我怕我们的血会脏了依依的墓,去忘忧亭吧。”杜鹏羽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轻轻一跃便落在了亭角。

此刻的柳如令已经全没有了往rì的霸气,反而越发地消瘦,显得很是颓唐。他颤抖的手握了握手里的金刚抓,却没有出手,杜鹏羽冷冷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不告诉我依依吃不得任何的药物,为什么不告诉我解药里面还有彼岸花?”

柳如令哈哈笑道:“你竟然还敢质问我?若不是为了救你和燕池,她又如何落得这样的结局,杜鹏羽,你欠了她这么多你连命都还不起。”

杜鹏羽闭上眼睛,微微吐了口气,“我知道我欠她太多,但是今天的决战只怕我们谁也逃不了,出招吧。”杜鹏羽从身后一提,背上的火凤枪露了出来。

他轻轻抚模着那一杆火红的银枪,枪头微微弯起就像是一只凤头昂首远望,“依依,今rì就拿你为孩子做的这杆枪,结束一切吧……”

杜鹏羽枪花一挽,一道优雅的弧线,火凤枪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犹如一只凤凰引吭高歌,杜鹏羽顺势刺出,而柳如令则同样大吼一声,拳头紧紧握住,手上的金刚抓像是一只翱翔的雄鹰,冲向杜鹏羽。

火凤,雄鹰,天际亮起阵阵红光,转瞬即逝的交错,两人很快分开,只是杜鹏羽的肩膀上被划过了道道血丝,而柳如令则是哈哈大笑,手上的金刚抓被他扔在了地上,笑声传遍了天际,杜鹏羽剧烈地喘着气,柳如令的笑声从未停止,而就在刹那,柳如令的声音终于像是被切断一般听了下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秋雨慢慢落下,打湿了柳依依墓前的那片芭蕉,重明撑着伞,站在柳依依墓前,额头绑着白丝带,为她守墓,枯黄的纸伞上落下的雨滴奏成了滴答滴答的乐曲,只是显得有些悲伤,自从柳依依死后,这里的天气就再也没有好过。“小姐,他们都回去了,重明留下来陪你。”

重明的身后传来了杜鹏羽的脚步声,重明没有回头,只是呆呆望着柳依依的墓,说道:“你还来做什么,沧浪派既然交给了你,那就不要辜负你师父和小姐的期望,小姐这里有我照顾。”

杜鹏羽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柳依依的墓前,轻轻抚模着那块微微有些褪sè的墓碑,却被重明一掌拍在了他的手上,“从今以后,小姐与你再无瓜葛,我绝不容许她死后还要留恋你,为你伤心。我们欠你的都已经偿还了,可你欠她的你是永远都还不清,杜鹏羽,就算你娶了她,你还是负了她。”重明转过头来,久久望向他,“我只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爱过。”杜鹏羽直截了当回答,“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她很美,很善良,如果我认识她在先,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只是天命难违,我一个人,如何承受的住两个女子的爱,或许我此生注定孤苦,却不曾后悔,有过这样的妻子。”

“好。”重明举起手里的剑,刺向杜鹏羽,杜鹏羽不闪不避,任由重明刺向自己的脖子,重明手中的伞飞舞扬起,骤雨落了他一身,两个人站在雨中,身上沾满了雨水,显得越发的悲壮。“杜鹏羽,你记住,有朝一rì,我会去找你,还了这笔债,你的命我先记下,来rì方长,我会去找你。”

“恭候大驾。”杜鹏羽转身,离开了那片芳草萋萋的墓地,行走在漫天悲雨的天空下,把周围的气息压得很低很低,雨sè迷蒙,淹没了这一片的荒凉寂寞,成为永恒。

“你就是重明吧。”杜宇轩扬眉看了看黑衣人,黑衣人慢慢扯下面罩,半边的白发,jīng致的面容犹如被风霜打击了一番,说不出究竟是苍老还是年少,只是从他的白发中,仿佛能够得出许多故事,却从来不可能知晓这一切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公子,好久不见,已经十七年了。”重明的眼睛闪着夜sè的光辉,点点繁星映在了他的眼睛里,注视着杜宇轩。

杜宇轩摇了摇手:“不要叫我少公子,我当真有些不习惯,重明叔叔?叫我宇轩便好。”

重明摇了摇头:“在我眼里,你是小姐唯一的骨肉,却又如何能轻易改得了口。”

杜宇轩的眼神里略微有些怅然,看着重光的半头白发,说道:“你是喜欢我娘的,对不对?”

“这世上,又何来真正的喜欢,你若是真心爱她,又如何能够看着她为了一个男人牺牲掉自己的xìng命,如何能看她不顾的你的伤悲去奋不顾身为另一个人拼命,这样的爱,岂不是太过于廉价了。”重明摇了摇头,抬头望了望天际的圆月,“我找了燕池好久,只为等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问他们个明白。”

“我自小没有见过娘亲一面,却从你的故事中听到,她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子,只怕爹爹他当真是辜负了娘亲,但是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不能再做任何的事情,至少,他们彼此相爱,我想娘走的时候一定很安详。”

重明诧异地看着杜宇轩,杜宇轩背着手笑了笑:“你一定是想当说客把我和爹的关系分离然后让我跟你走吧,但是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很明白,我已经不小了,重明叔叔,你对娘的爱,我从心里很支持你,如若我爹和燕池又在了一起,我想我会反对,但也不去阻止,这便是我的立场。”

重明仔细打量杜宇轩的眉宇,仿佛看见昔rì柳依依顾盼神飞娇媚动人的神情,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却又像是柳如令高坐大堂指点江山的恢宏。

杜宇轩从身后抽出火凤枪,在手里掂了掂,看着火红的枪身,喃喃道:“这杆枪是我娘为我锻造的?”

重明接过去,轻轻抚模,点头道:“这杆枪可以说是你娘积累了她一生的心血,无论是西域的龙血石还是昆仑山的昆吾沙,这些都是世间难得的奇材,她为了你爹的沧浪派枪法,亲自锻造了这杆枪,希望你爹的枪法能传给你,以火凤之名,焚天地诸恶。”

“以火凤之名,焚天地诸恶……”杜宇轩沉吟良久,接过火凤枪,久久凝望,此刻在他看来,这杆枪陪在自己身边比起以往多了几分的温馨,就像是知道自己的娘亲从未离开过自己,看着自己的成长。

“今rì前来,你就是要找我爹来个了结?”杜宇轩抬头问道。

重明背着手,点了点头,“我想指不定又是场你死我活的决斗,只是这一次我不会输给他。十几年来,我访遍天下武学,无意间也学到当年失传的赤雪神功,此番前来,便是找你爹做个决断,如若是我输了,我也算是为小姐讨回一个公道,死而瞑目了。”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何必……”杜宇轩摇了摇头,走到重明跟前,说道:“爹爹的武功虽说不上超凡入圣,却也可以睥睨天下,十几年来他从不轻易动武,想必也是因为娘亲的缘故,我不怕他输,只怕你们两败俱伤,这样娘亲是绝对不想看到的。”

重明淡淡笑了笑:“很多事情,事关感情,便会身不由己,小公子,你不会懂,当你爱上一个人你便会明白,很多事情,明知是死,你也会做,如若不做,便是一生的遗恨。”

“好,既然这样的话,我愿意和你比一场。”杜鹏羽背着手,映着月光,缓缓走了出来,看向重明,杜宇轩吃惊地看着杜鹏羽,只见他意气风发,风采卓然,和重明的相貌相差甚远,杨思清跟在背后,朝杜宇轩点了点头。

杜鹏羽淡淡笑道:“重明,别来无恙。”

看见杜鹏羽与往rì不同的神采,重明微微一愣,只因他从未见过杜鹏羽此番模样,往rì的杜鹏羽,不是皱眉便是木讷,此刻的他犹如月兑胎换骨早已不是以前的他。

“杜鹏羽?”重明再度问了一声,“想不到你依然这么年轻。”他淡淡地笑了笑,却听得出来这其中带着几分心酸,“你究竟是何时变得如此快活,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何时有过这样的笑容?”

重明说话间带着几分悲愤,杜鹏羽却不置可否,说道:“当你把许多事情看开了,便不会再去执著,往rì的苦痛,我不想让这一辈的人看见,所以我选择自在,依依对我的情,我此生铭记,而我也已经做到,此生除了她,谁也不娶。”、

“这么说来,反倒是是我看不开了?”重明冷冷地笑了笑,目光投向杜鹏羽。

“如果当年依依跟的是你,她肯定比现在幸福,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只是你和她相比,差了一点。”杜鹏羽说道。

重明眉头抬了抬:“哪一点?”

杜鹏羽竖起手指,摇了摇:“明rì战后我自然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杀死我,当然……”他朝重明笑了笑,“我也不回杀死你,明天的决战,结局将会是完美的。”

看着杜鹏羽离去时候懒洋洋的背影,重明愣了好久,他指了指那个身形微微摇摆的影子,问杜宇轩问道:“这当真是你爹?”

杜宇轩也是苦苦一笑:“是的,他就是沧浪派掌门,杜鹏羽,有时连我都不敢相信传说中当年他是如何的木头,只怕他或者真的放下了一切,或者他早已被他背负的所压垮了。”

望着渐渐消失在迷雾里的影子,重明皱了皱眉头,杜鹏羽的眼睛犹如一道闪电闪入他的眼睛里,几许经年,那个满是悲怨的男子早已蜕变,而自己此刻已是双鬓霜白,不解人世悲苦,或是执著留恋于世,或是不解人间悲欢离合,究竟爱一个人,是要为她一世痴狂,还是甘愿平淡,用平淡的流年将她记在心上,不去记恨,不去刻意缅怀,在你需要她的时候,她便出现在你的身边,如若可以,几许经年,良辰美景,终是与你同在。

“你明白吗?”杜宇轩朝重明看了一眼,拿起火凤枪,轻轻一晃,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没地方住,就住过来,房钱我爹包了。”

“臭小子,胳膊肘往哪里拐。”杜鹏羽远远地传来了声音。

杜宇轩苦笑了下,朝重明看过去,重明喃喃说道:“杜鹏羽,你究竟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

“时间可以把一个人变得更加悲伤,也可以把一个人变得更加坚强。”杜宇轩垂目笑了笑,走了回去。

“啊……”破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看见云灵正闭着眼睛轻轻靠在一边,被他这样一动,云灵也跟着醒了过来。她也揉了揉眼睛,“太阳晒了。”说罢她浅浅一笑,清晨的阳光垂照进来。

“呀……我怎么睡着了,你这样睡没冻着吧?”破晓急忙模了模云灵的手,云灵摇了摇头,“冻着了我就只好找你算账了。”看着破晓呆呆的模样,低眉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起来啦。”

“哦哦……”破晓站起了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顺着阳光望向窗外,打了个凉棚看向远方,好奇道:“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嗯……指不定我们错过了什么好戏了。”云灵略有沉思。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磨蹭点了,我去给你准备好吃的,乘他们不在我们好好吃一顿。”破晓朝云灵眨了眨眼睛,云灵瞪了他一眼,“用我娘形容我爹的话来说,你当真鸡贼得很。”说到这里云灵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破晓不屑地翻了翻眼睛,“鸡贼就鸡贼,以后你可跑不了了。”

开封城郊,杜鹏羽和重明站在一座亭子前,杨思清带着秋雪和鸣鸾也赶了过来,杜宇轩早已站在那里等待。重明手持长剑,抱着手臂远远等待,可是还没有看见杜鹏羽的踪影。很显然从他不断敲打手臂的手指可以看出来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师父还没有来?”杨思清问杜宇轩道。杜宇轩无奈地点了点头,朝重明那边也看了看,但丝毫没有不安的情绪。

“真是的,亏他每次教导我们不要迟到不要迟到,结果自己也这样胡来,太不像话了。”鸣鸾气鼓鼓地摇了摇头,“害的人家觉都没睡好就来看他比武,给他大气,他就这样回报我们。还是楚大哥明智,早和燕池姑姑出去转悠了。”

秋雪回想起早上楚煜和燕池有说有笑地走出门外,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当他找到一个属于自己亲人的时候,这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只怕是很多不能和我说的话他都能和燕池说吧……”秋雪想到这里,心下里还是有些黯然,昨晚似乎像是吵了一架,然后指不定哪天又像是和好一般,只是这种感情能否承受得起这般忽冷忽热的关系。

“哟,大家都这么早,抱歉我睡过了头,这客栈着实很舒服,回去要好好感谢云灵姑娘,我想想……把她收入沧浪派挺不错的,这小姑娘资质可比你们好多了。”杜鹏羽空手而来,朝秋雪他们挥了挥手,清风徐徐吹过,头发被吹得飘扬起来,眉宇间流露出的爽朗和笑容让人越发觉得他格外迷人。

“师父,迟到啦迟到啦!”鸣鸾朝杜鹏羽气鼓鼓地说道。杜鹏羽却挑了挑眉毛,“难得让为师偷懒一会儿也是好的,再说不是为师要比武而是他,我来迟了他大可以不比。你们过来做什么?”杜鹏羽一一看过这些弟子,每一张脸上写满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都纷纷望向他。

“看你比武啊!”所有人异口同声答道亦或是骂道。

杜鹏羽扬了扬眉:“我保证今rì的比武绝对一点都不好看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们起这么早真的是亏了。”他摇了摇头,“瞧瞧现在还睡在客栈的那两位,你们的境界还是有待修为的。”

“昨晚那两人折腾了那么久,早起才不正常。”鸣鸾白了一眼,回想起晚上的窃窃私语,顿悟了原来是破晓和云灵。

重明持剑走了过来,看了杜鹏羽一眼,像是原谅了他迟到一事,只是淡淡问道:“你的兵器呢?”

“十年前就不用了。”杜鹏羽笑了笑,朝重明手中的剑看了一眼,“剑身悠长,通体银白,剑格宽厚,青龙吞口,你这把青龙剑若是配上你的赤雪神功,着实厉害。”

重明看着杜鹏羽边说边打量自己,微微有些愣住,杜鹏羽继续说道,“如果我用杨柳的枝条缠住你的青龙剑只怕我还要使出沧浪派的心法才行,不然可会承受不住你的剑气,但是在缠住你武器的时候我的剑气恰好从柳枝上喷薄而出,那你可要丢兵器了。”

“杜鹏羽……”重明的身子颤了颤,“原来事到如今我还是输给了你,我只问你……你的潇洒,你的快活,究竟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依依而活……”

“你终于敢喊她的名字了?”杜鹏羽扬了扬眉,“此生我的心中,只容得下依依,这是永远不会变的真理。”

“那燕池呢?”重明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杀进了杜鹏羽的眼睛,“她至今背着契阔琴,分明就是忘不下你,你们此刻相遇,只怕也是天意。”他说罢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不要负了依依。”

杜鹏羽哈哈一笑,道:“我自是喜欢燕池,而且我自然放不下她,但是人生若是没有缺憾,那生命岂不是太无趣了些,很多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是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心中有着彼此,却不会在一起,只因他们心中彼此相知,这样也就足矣。”

“想不到你竟然能看得这么透彻。”燕池背着琴,和楚煜走了过来,清风徐徐吹拂,将她的头发轻轻吹起,犹如吐气如兰的美人,把她的身影衬托得格外仙风道骨,不容世人纠缠半分。“好个不如相忘于江湖,昨rì的是是非非你我都不愿意再将痛苦延续,生命本身就是一段错误,既然错了,那就不要一错再错。成亲又如何,不成亲又如何,我也只是希望,在我悲伤或是痛苦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在我身边陪伴我片刻,那也是好的,如今我却已经学会自己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我也不需要他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段誓言有或是没有不过唯心而已,如今或许我可以说出来……”燕池一步步走向杜鹏羽,长长的睫毛轻轻翘起,眼神中流离着半分的缠绵与缱绻,就像是能够把他的心给看透,“鹏羽,我要离开你,但是我心里永远有你。”

“去吧,路上小心。”杜鹏羽笑着模了模燕池的头,就像是当年他抚模她的时候一样,燕池乖巧地点了点头,朝楚煜看了一眼,楚煜微微一笑,迎风而立,燕池将“契阔”摘下,交到了楚煜的手中,“这把琴,就传给你了,用你最爱的人的青丝,做这最后一段琴弦,将会是世上最动人的琴声。”

楚煜点了点头,将“契阔”接过,燕池朝重明笑了笑,转身走去,而杜鹏羽只有眼睛闪烁着微笑,燕池从来没有回头一次,杜鹏羽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她远去,最后消失在蒙蒙的雾里,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只是只有他们两人醒了过来。

“你明白了吗?”杜鹏羽幽幽对重明说道。

重明沉吟半晌,忽然仰天长笑,他朝杜鹏羽瞪了一眼,“为什么我现在才明白?”他拍了拍杜鹏羽的肩膀,杜鹏羽笑问道:“打算何去何从?”

“去陪依依,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或者我也该找我生命的新的起点了。”他挥了挥手,也消失在蒙蒙的雾里。

“这……这都算是什么?”鸣鸾苦恼地顿了顿足,秋雪和思清同样低头沉吟,楚煜抱着契阔,细细抚模着那迎风飘扬的断掉的头发,杜宇轩缓缓走到杜鹏羽身边,杜鹏羽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肩膀,“还恨我吗?”

杜宇轩笑了笑:“我想明白了,你们的事情我为何要去计较,我要做的是过我的生活。”

“这就对了,今天的饭我请了。”杜鹏羽嘴角扬起最优雅的弧度,带着一行人回去客栈。

破晓和云灵面前堆满了各sè好吃的食物,云灵一口一个地吃着,刚要模着肚子说话,被破晓一个糕点塞住,指着她说道:“不许像个怀孕的姑娘哭诉自己又要变胖。”

云灵咬了一小口,笑眯眯地望向破晓:“吃胖了你就肯定不要我跟着你了,这样轻功也不好使了。”她将糕点递给破晓,破晓一把接过咬了一口,云灵掩嘴笑道:“你倒真是不怕脏。”

“少胡说。”破晓瞪了她一眼,捏住了她的鼻子,“以后少说胖这个字,说习惯就真的改不过来了。”云灵捏着鼻子“哦”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笑道:“那个御厨师傅还真是好,给我们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要不……我们留在这里吧。”她也笑着捏着破晓的鼻子,用力拉了拉,懒洋洋的样子格外的好看。

破晓一把抓住她的手,点头道:“好啊,那你以后当煮饭婆,挺好的。”

云灵狠狠掐了破晓一下:“你才煮饭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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