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家的地不也是老冯家的地?随便掰点回去得了,他还在乎这点东西?”赵猛伸出俩胳膊,把被长长的玉米叶子划得一条条的细痕指给冯平看,“你看你看,都拉出血了。”
“叫你换长袖你不听。”冯平兴灾乐祸地笑笑,当先扔下车子,撕开一个大个儿玉米棒子的青sè苞衣看了看,顺手连皮拧了下来,“捡大个儿的掰,记得连棒子杆一块踩倒了。”
边掰棒子边开启了雷达扫描,40米半径区域内居然住了三窝田鼠和一窝刺猬,冯平有些后悔没带了气枪过来,不然这连绵好几百亩玉米地倒真是处刷怪升级的好场所,跟赵猛你争我抢地一人掰了二十来根玉米棒子,又捡饱满的毛豆连根薅了十几枝,绑车子后座上相跟着往回走。
半路上冯平问:“跟你姘头商量好没,啥时去爬山?”
“还没商量过……”赵猛老脸一红,“要不明儿个早起去她家问问,看她去不去吧——你去喊门啊。”
“不是吧,你要勾搭人家良家妇女,叫哥替你挨砖?”冯平鄙视地看看他,“亲嘴模nǎi啥的要不要哥顺便一手包办了?”
“模你媳妇个腿,我们俩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好吧?”赵猛恼羞成怒地伸长腿去蹬冯平的前轮,给冯平猛地一捏闸闪了过去,才支支吾吾地说起:“上回给她打电话时正好她妈接住了,隔着电话查了半个钟头户口……”
冯平没好气地在他后轮上踹了一脚,“合着你心里有鬼,我去叫门她妈就不起疑心了,我不是男的?”
“你那个头儿让人放心……不是不是,兄弟你面相实诚,她妈肯定放心,再说上体校那会又不是没去她家玩过,虎哥,叫你一声哥还不行?”赵猛放慢速度跟冯平并排骑着,好言好语地求着。
冯平离得他远远地,一付不认识他的样子,心说瞧你那低眉顺眼的样儿,活该你一辈子给小辣椒拿捏得死死的,见赵猛死皮赖脸地靠过来,翻了个白眼,“怕了你了!”
和赵猛在路口分了脏,冯平驮着一半玉米棒子和毛豆回了家,见院里支着一辆老“凤凰”,问刘淑云:“娘,家里来人了?”
“恩,你爹跟咱街刘占奎在屋里说事呢。”刘淑云一边用抹布擦着锅边上的油垢一边答到,好几天没煮下水,闲着没事便把厨房打扫了一下,见冯平坐在板凳上剥着玉米,就拿了刚刷洗干净的钢笼锅盛了半锅水搁在蜂窝煤火上,“棒子搁这里头煮,毛豆再占个锅,记得放点盐。”
把剥好的玉米和带皮毛豆扔进锅里,冯平伸脚把地上的苞叶和毛豆稞子归拢到一起,挑帘进屋,刘占奎正拿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地跟冯长军说话:“……底、上两层圈梁,差不多就得一吨半到两吨钢筋,要是立柱也用浇制的,还得再加半吨……”
见冯平进来,刘占奎停笔抬头看他,“哟,你家小子长这么大了?”
“叔你忙。”冯平礼貌地叫了声,刚才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你们这是商量啥呢?”
“这是你老奎叔叔,正替咱算翻盖房子得用多少料……老奎你接着说。”
冯平也不插话,只是搬了凳子坐在老爹旁边静静地听着,见刘占奎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房屋结构示意图,旁边写着需要砖、水泥、石子、粗砂、细砂、生石灰若干……见刘占奎说得口干舌噪,冯平拿过他跟前的茶缸子给续上水,刘占奎夸了句“这孩子真懂话”就接着说:“地面要是想弄得讲究点,就用时下刚流行的地板砖,要是差不多点,水磨石做出来也不难看,还能出个花式,要是想等孩子过喜事再好好收拾,用水泥打上两寸、三寸厚也能凑合几年……”
说了一会,刘淑云拿了煮好的玉米和毛豆进来,冯平拿了根玉米一边啃一边继续听刘占奎给算房屋造价,直到晌午边,才算了个差不离,刘占奎站起来总结了一句:“不算门窗,房屋主体连工带料全部下来差不多得小两万块钱……”
冯长军也站起来,手里让着烟,“行,过几天等长青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他那三间要不急着翻盖,咱就先下手……饭眼看就好,中午在这儿简单吃点吧。”
“不了,家也不远,骑车子几分钟就到,东街那一家明儿个上房顶,后半晌还得先把空心板拉过去,你跟长青商量好就捎个话,我好安排工期。”刘占奎接过冯长军递过来的多半盒“吉庆”,揣兜里出了屋门。
等冯长军送了人回来,冯平正对着那张草图皱着眉头,冯长军以为他看不懂,站一边跟他讲解,“这是咱这三间北屋,爹打算把东边院子平了再起三小间,中间弄个月亮门隔开,等你长大取媳妇时……”
“猴年马月的事,这么心急翻盖房子干啥?”冯平冲老爹抖抖手里的稿纸,“过个十来年又成旧房子了。”
“过十来年再翻盖可就不是两、三万块钱能拿得下来了,今年chūn天钢筋还1600一吨,这会都涨到1900了,不趁这会钱还顶点钱花,先把主体盖起来,到你过事时再……”
冯平摇摇头,“爹你想过没有,要是以后咱不在这住了咋办?”
冯长军一愣,“不在这儿住上哪住,你今年才多大,大队还能再给咱单独划片儿房基地?”
“不是划不划房基地的事。”冯平往西指了指,“要是国道拓宽咋办?西边紧挨着铁路,要拓只能往东占地,甭多,20米,加上便道,咱这院子还能剩下多大点地方?”
“国道拓宽?”冯长军一时倒真没想到这上边去,“没听着信儿啊,好好的马路又不是不够走,拓宽它干啥?”
冯平有点无语了,又不能跟老子直说明年秋天就有文件下来,107国道明阳段一律向东扩宽30米,咱家这片宅子届时会给拆得只剩下东边小院巴掌大的地方,想了想,提示到:“车越来越多了呗……爹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出门往南200米,铁路道口原来是个啥样?爹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前年还是个平交道口,这会已经修成立交桥了,再想想几年前在门口坐半个钟头能数着几辆汽车?今年光路面就大修了几回?”
冯长军有些半信半疑地反问,“这几年车是多了不假,可县里不也修了环城路么,再说,县里要是有这规划,应该早就有风放出来了,咋一点动静没听见?”
“一种可能是有意向不过方案还没定下来,还有种可能是方案定了,但怕出乱子,保着密呢。”
“保密?”冯长军给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得笑了起来,“这个有啥密可保,真要是屎到屁~眼儿门上现扣,不更得出乱子?”
“要拓路就得拆迁民房,要拆迁就得有安置补偿,从河滩到火车站,临街居民总得有二、三百户吧,房基地从哪来,补偿的钱从哪来,这会工厂都开不足工,县里边一下子能拿出多少钱来?要是沿街住户都得了信,临时突击加盖房子,县里得多赔出多少片房基地?”
“要按你说的,咱这房子就不翻盖了?刚才爹都跟占奎说让他给买钢筋了,他大哥占元在县建筑公司当副经理,想通过他鼓捣点便宜钢筋得提前好几天打招呼……”冯长军坐在儿子对面的椅子上点了根烟,要换十天前,这调皮猴子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笑着一巴掌扇过去了,不过经过这几天抓奖、抓贼好几桩事下来,他自己都没觉得,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儿子当成个成年人来看待了,而且,似乎这小子的脑袋瓜比他老子要好使那么一点点。
“我也不敢肯定这路会不会修,只不过想着最好把各种可能都考虑到,要是万一咱刚盖了房没多久,这一片就得拆迁,那咱家不是亏大了?”冯平继续引导老爹往深里思考,八十年代旧城改造的指导思想是“原拆原建、房屋还迁”,被拆者迁后必给其屋,国道拓宽不是大规模的旧城改造,按理说不用投入海量的资金,但正值县域经济最紧张的时刻,“房屋还迁”的模式虽简单易行,却也超出了县财政的支出能力范围,也只能采取某种程度的折衷办法,即在划拨宅基地的基础上配合一定的货币补偿,虽然不清楚后来具体拆迁时zhèngfǔ方面除了赔付一片150平米左右的房基地外还补贴了多少现金,不过以现在明阳县的经济状况和国内整体形势来推断,冯平估计那笔钱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农村人生活简单,一辈子所经的事最大莫过于结婚盖房生孩子,其中尤以盖房子为基本之重,眼看儿女越来越大,冯长军两口子去年就起心要翻盖房子,这回得了笔外财,便想趁这段买卖不景气的时间里把这心愿了结了,只是给冯平这么一说,虽然盖房的心思依然热切,心里却也犯了嘀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抽了会烟才说:“傍黑我去你大爷家跟他商量下,看他有没有熟人能打听打听信啥的。”
冯平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说服老爹打消盖房的念头,就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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