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平抬眼瞅瞅他半秃的脑门,好歹也是学校的中层干部,也没法跟他较真,便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刘主任,大半夜把我叫到这儿有事?”
“啥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刘文山端起只剩下半杯水的茶杯喝了一口,“你们宿舍丢东西是咋回事?”
冯平听他的口气居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溜门撬锁的贼,气就有点不打一处来,他喵的哥们是受害者好不好?上次在京里就给人莫名其妙地冤枉一回,可人家好歹代表着国家武力,受了气也没地儿申冤去,区区一个县级中学的政教处主任,也来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说话时就没那么客气,“我还想弄明白呢,别人丢了什么不知道,我今天刚买的钉鞋护膝还有山地车都丢了,加起来好几百块,都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
“贼喊捉贼!”刘文山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杯纸笔一阵乱跳,站起来走到冯平面前,一巴掌就往他头上扇过去,见冯平一偏头躲了过去,自己反而一愣,“草你娘的还敢躲?”
“嘴巴放干净点,当个破主任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冯平知道这个年头老师打骂学生实属再寻常不过,只是听他话里辱及父母,才有些火气上顶,抬手抓住刘文山再次扇过来的手腕子,“信不信我上教委告你去!”
“草你娘的还敢还手?”刘文山右手给冯平抓住,挣了两下没挣月兑,火气蹭蹭地往外冒,他在一中当了近十年的政教处主任,专门对付那些问题学生,什么样的刺头没见过,还不是要打就打,想骂就骂,第一次遇见敢还手的愣头青,气得有点失了方寸,抬脚就往他腿上踢去,冯平顾忌自己的学生身份,怕在校园里跟老师动手影响太坏,只是绷紧了肌肉,瞅准角度抬腿一迎,刘文山的脚趾正踢在他小腿迎面骨上,疼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两个年轻干事都是一愣,站起身刚要过来,冯平甩手把刘文山带了个踉跄,一指他们两个,“看你们谁敢动手,模我一根汗毛,我立马一头撞墙上,先去医院验伤,再到公安局告你们虐待打骂学生,我大哥就是县医院骨科的医生,二哥是县公安局局长的司机,敢动我,先掂量掂量后果!”
“反了天了!敢动手打老师,还有没有王法了!”刘文山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气得暴跳如雷,连声咆哮着,只是还没失去理智,听冯平说的话条理分明,不是单纯的威胁,模不清状况下不敢继续拳脚相加,跟头困兽似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吩咐小游继续问冯平的话,自已一坐在椅子上慢慢消气。
小游也给冯平的话将住,没再恶言相加,只是公事公办地问冯平:“今天晚自习时间,你上哪去了?”
冯平抬眼皮看看他,“看电影去了。”
“有人见你看到一半就提前从影院出来,又去哪了?”
冯平心说原来根子在这儿,既然他能告王成的黑状,也防备不了别人打他的小报告,老实地回答到:“去溜冰城呆了一会,等电影散场时就跟同学一块回来了。”
“跟哪个同学?”
“一班的赵猛。”冯平不愿把沈小静几个女生扯进来,就没提她们的名字。
“你从电影没放到一半就出来,一直在溜冰城呆到电影散场?谁能替你证明?”
“为啥要证明?我在哪呆着跟宿舍招贼的事儿有关系?”
“要没法证明你在哪,宿舍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你偷的,至少也是重点怀疑对象!”
冯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电影院到学校至少有三公里,就是跑也得跑上10来分钟,半个多钟头时间,跑回宿舍撬开几十个箱子挨个翻一遍,再跑回去装成没事人,你当我神仙啊?”
小游给他几句话反问得有些哑口无言,想了想才反驳到:“这活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刚才在两个混合宿舍统计过了,除了钱和饭票以外,还丢了不少小录音机和衣服,你一个人也拿不了这么些东西,都谁跟你一伙的,趁早说出来,要真的惊动了派出所,可就不是学校内部能处理得了的,轻则开除学籍,搞不好还要拘留劳教,你仔细想想吧。”
“不用想,我跟这事没关系,哦不对,有关系,我还给偷了不少东西呢。”冯平看看刘文山yīn沉的脸sè,“要没啥事我先回宿舍睡觉了,明儿早起还升旗呢。”
“你给我站住!”刘文山腾地一下站起来,“事没说清楚,甭想出这个门儿!”
“说清楚?好啊,你给我说清楚先,谁看见我偷东西了,让他出来跟我对质,真要有人模着良心证明这事是我干的,不用你们费心,我自个儿投案去,可话说回来,单凭你们没凭没据地瞎猜,我告你们个诽谤都是轻的,自已内部管理上出现这么大的漏洞,拿一个学生来出气,不怕丢人现眼尽管上派出所报案!”懒得理会刘文山等人的反应,扭头就出了政教处,顺手把门关得山响。
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宿舍门口,里面只有一两只蜡烛还亮着,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睡了,冯平站在门外深呼吸了几口静下心来,轻轻推门走进去,见杨海涛几个六班的学生趴在铺上正说着悄悄话,闻声向他看过来,冷哼了一声,月兑了外衣躺倒便睡,没过多久,杨海涛也吹熄了床头的蜡烛,整个宿舍陷入一片沉寂中。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庄严的国歌声中,一名高二体育生代表缓缓拉动绳索,新学期刚刚更换的国旗迎着朝阳徐徐上升,夜sè尚未完全褪去,近千名学生敬团礼齐声高唱国歌,迎接新的一周到来,苏眉下意识地微微侧头向斜后方二班的男生队伍里扫了一眼,见冯平表情肃穆,嘴唇微动,视线紧跟着国旗移动,没想到这浑小子倒还有些集体荣誉感,收回眼神,专注地看向前方,旗手是刚从升上高三的老生手里接过这项神圣而庄严的任务,经验有些不足,手上动作慢了些,鲜艳的红旗在国歌结束后几秒钟才堪堪升到杆顶,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苏眉分明听见那小子低声欢呼了一句,心生反感地回头看去,冯平正一脸兴奋地拉着李志彬胳膊,低声催促到:“慢了两秒,给钱给钱!”
李志彬不情不愿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2毛钱的饭票,冯平接过来,得意地弹了弹二指宽的塑料卡片,揣进口袋里,见苏眉微侧着身子看过来,挑起眉毛跟她对视了一眼,直到她避开眼神才抬头看向主席台。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老师节,升旗仪式结束后的领导讲话时间就格外长了些,等岳校长、张副校长和教导处主任分别发言完毕,刘文山接过话筒,“各位领导都分别对辛勤工作的老师们表示了慰问,我这里就不多重复了,政教处有件事情需要各位同学积极协助,昨天晚上,就在高一、高二学生集体观看电影时……”
由于男、女生宿舍楼都只有一个出口,上课期间楼门落锁,昨夜的被盗事件只限于冯平所在及隔壁的两个混合宿舍,一大早就参加升旗仪式的同学们还不了解详情,听刘文山说了才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吃过早饭,冯平等到临预备前才跑到小卖部给李红卫打了个传呼,听到钟声响起也没接到回电,知道他们这号人都习惯晚睡晚起,跟小卖部的小姑娘交待了一声,自去教室上课,下完课间cāo后又跑来呼了李红卫一次,放下听筒没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
“谁打的传呼?”李红卫的呼机是数字机子,只能看到电话号码和熟人的代码留言。
“我,虎子。”冯平看看站在柜台后小姑娘,压低声音答了一声,这间小卖部是教导处主任李振山老婆承包的,那小姑娘是她远房侄女。
“稀客啊,咋想起找我了,手头缺钱花?”李红卫爽朗的笑声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过来。
“不是,有档子事找你帮忙……”冯平把昨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李红卫哈哈大笑,“居然有人敢偷到你头上来,老弟你在学校里也未免太低调了点,行了,我找人问问,中午给你回信。”
车子丢了,给爹娘问起来还要费口舌解释,冯平也就没回家吃午饭,直接到溜冰城跟李红卫见面,算起来也有阵子没聚过了,就在明阳饭店点了俩菜几瓶啤酒,和鹏子仨人各要了一份肉丝炒饼,边吃边聊,李红卫跟镇上几个专门销脏的混混都熟,几个电话下来就找到了东西的去处。
李红卫举杯子跟冯平碰了碰,“虎子你可能不太明白这里面的规矩,东西可以要回来,但一不能惊官,二不能翻后账,不然的话,老兄以后在街上说话可就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