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轩站在比剑台的南侧,看着从北边台阶缓缓走上来的对手。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或许因为过度cāo劳,他竟然有些早衰,两鬓生出些许白发。他的腰背有些佝偻,那是他常年弯腰种菜留下的痕迹,他脸sè黝黑,那是因为常年暴露在太阳底下留下的后遗症。
他叫司马空空,是青阳峰后十代弟子中的大师兄,自十八岁就加入于昊天门,因为资质平平,只能成为外围弟子,在门派中打杂炼丹。他常年在菜园子里种仙草、炼丹药,由于他炼制的丹药令师父十分满意,一直舍不得赶他走,于是纵容他留到了三十多岁。那时候他已经步入而立之年,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常年沉浸于炼丹制药的他,在菜园子里吸收足够的天地灵气,加之不停吞服丹药,天赋竟然慢慢改变了。
就这样,在他三十三的壮年时期,终于正式加入了昊天门,成为青阳峰的一名弟子。因为年纪最大,便理所应当地成为大师兄。他的师父也一直觉得欠着他什么,向来对他十分照顾,他十分珍惜着来之不易的机会,跟着师父刻苦修行,由于基础扎实,很快便成为青阳峰里低调的黑马。
张承轩右手紧握剑柄,不动声sè地打量着对手。司马空空的天赋或许算不上最好的,他的功法也是最为中正大方、毫不讨巧的,但就凭着他异乎寻常的毅力、执着,他终于闯入了八强争霸赛。
这个对手就是简单的耐磨型对手。他比别人拥有更长时间的修炼,所以基础很牢固。他不会妄自尊大,也很少失误,只是潜心定神、踏踏实实打好一招一式,与这种对手为敌时,拖的时间越长,自己越容易犯错误,而对手却依旧波澜不惊。因此,要的就是四个字:速战速决。
“星河峰弟子张承轩,向师兄讨教。”按照惯例,张承轩抱拳行礼。
司马空空点点头,还礼道:“青阳峰弟子司马空空,请师弟手下留情。”
二人说完之后,双手同时握到了剑柄上。
战意四shè!
司马空空能明显感到,这一次的对手与之前的大不相同。这个对手,携带着恐怖的战意,他目光执着,目标明确,虽然他清秀的小脸略显稚气,但他眸子里的果决与狠辣却远非常人能所及。
张承轩一个纵身,化作一条银sè的游龙,将比剑台上的空气拉出一道极深的空间痕迹!顿时,剑影、人影纵横交错,比剑台上全是一道道深深的空气痕迹。一晃眼间,他已窜到了司马空空身前,手里的七曜星轮斜指,雷霆之力从剑尖上吐出。
“哇!好强的力道!好快的速度!”底下不知是哪位少女激动地喊了一句。这是张承轩自比赛来,第一次拿出自己的真实实力,竟然跟之前判若两人,帅气得一塌糊涂。那少女只看到他身形一晃,人就蹿到了对面,而身形扫过之处,竟然将空气都划破了,其实力之强悍令人感到恐怖。
“啪!”地一下,坐在观战台上的流云真人一下子挺直了腰板,本来正在不疾不徐喝水的她,竟然将咽下喉咙里的水吐了出来。
“咳咳。”流云真人呛了几下,这小子的速度,根本不像是凝丹期中期,而是一种充满了鬼魅杀气的,接近凝丹期巅峰的实力!
“这下有好戏看了。”九阳真人也兴奋起来,他麻木地看了三天无聊的比赛,除了有几匹黑马跃出,让他短暂地激动了一下之外,后面两天的比赛看得他困倦不堪。
眸光一扫,第一座比剑台上的秦玉,正与赵孟然激烈地打斗着。
显然,秦玉前几rì也是有所隐藏,今天才开始发挥真实水平。这孩子果然是昊天门后辈中惊才艳绝第一人,他的每一个招式都使得游刃有余,有进有退,不得不说,他对于招式的领悟的确远超于其他同龄人。只见他身形腾挪几下,赵孟然已然被逼到了死角。手里折扇反手一打,秦玉撞上了赵孟然的穴道,一股灵息力透体而出,赵孟然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力笼罩了全身。
赵孟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再退后一步就栽下台去了。他紧咬牙关,痛苦地聚集浑身灵息力,爆发道:“电光一掷!”只见他双手环抱了一个涡流,该涡流中吞吐出一道“滋滋”作响的电光。快如雷霆,狠似霹雳,向着秦玉没头没脑地砸下。
“电光一掷!”九阳真人惊奇道,“高阶雷系法术啊!当年,我练了好久才练成!”
赵孟然是罗木真人的徒孙,看到九阳真人自曝练了很久才练成,罗木真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得sè。闯入最后八强的弟子,各个都实力超群、出类拔萃,使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招式也不奇怪。
众人本以为秦玉就算不败,也要被打得十分狼狈,谁知他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手里折扇“啪”地打开,只见电光打在薄而脆的折扇上,竟然被弹了回去!
“轰”地一下,电光一掷击在赵孟然胸口,那孩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摔下比剑台。
“半决赛第一场第一组,秦玉胜!赵孟然淘汰!”第一个比剑台的裁判立刻大声宣布。
就在其它比剑台上的弟子还在出第四、第五招的时候,秦玉只用了四招便战胜了对手。
高台上,五位峰主沉默了一下,流云真人道:“佩服佩服!秦玉手里拿着的扇子,乃是乙级法宝‘屏光分水扇’吧?掌门师兄,你可真疼爱秦玉师侄,连这等法宝都送给他了。”
清虚真人苦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前几天跟我说,扇子搞丢了,非赖着要这把屏光分水扇,我拿他没办法,就送给他了。我没想到他竟然用在了比剑大赛上。”
“哦,这样啊。”流云真人点点头。
罗木真人道:“三师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修仙之人,怀有法宝灵兽什么不足为奇吧。你那徒儿姚冰,手里那把‘雪尘剑’,不也是乙级武器吗?”
流云真人被哽了一下,低头看到徒儿手里长剑舞得风生水起,便闭嘴不再多言。
秦玉得意洋洋地走下比剑台,当他看到张承轩的实力时,脸sè忽然一阵发白。
只见张承轩身形犹如一道道凶狠的气流,在比剑台上拉出了无数道残影,留下了几十道空气痕迹。这就是强烈的战意带来的空间腐蚀!当到他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他的战意将随之大幅度提升,甚至有撕裂空间之效。
这小子太可怕了!司马空空坚持了五招,简直是太为难他了。
显然是前几场比赛,张承轩压根没使全力,此刻的他出手巧、狠、充满了力度,其攻击的速度、气魄,与之前判若两人。
司马空空被逼急了,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司马空空手里抖落数串珠帘。每一串珠帘都由白线串成,上面的红sè珠子密密麻麻数不清。只见司马空空手一抖,万颗珠子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十分悦耳好听。
司马空空右手轻抖,手里的珠帘犹如被天穹吸住了一般,优雅而缓慢地抬起,宛如美妙乐师正在弹奏琴弦一般。
陡然间,杀气迭起!白线登时绷直,司马空空右手飞快从红珠子上扫过,珠子犹如蝗虫一般从白线中飞shè而出。顿时铺天盖地都是星星点点的红sè!
每一颗珠子都是一个小宇宙,此珠乃依据yīn阳旋转而成,每一颗都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向着张承轩飞来。顷刻间,那些珠子围城一个巨大的空心圆,将张承轩裹在里面。珠子红光大盛,慢慢紧缩!
众人已经看不到张承轩的身影,只看到亿万颗红sè的珠子宛如一只蝉蛹,将张承轩密不透风地裹在了里面。那只蝉蛹还在不断地紧缩,坍塌。
珠子越收越紧,越收越近。
无数红sè的气息扭曲着、弥散着,充斥在比剑台上方的空间。
“啊!”台下的观战者面露紧张之sè,情不自禁地为张承轩担忧起来。
流云真人“嘿嘿”冷笑三声,目光投向不动声sè的罗木真人,“四师弟,你竟然把这‘万念佛珠’送给司马师侄了啊。”
罗木真人脸sè很淡然,“并不是我送的,乃是他师父送给他的。空空cāo劳半生才得以入门,他师父对他照顾得多一些,也实属情理之中吧。”
流云真人“哦”地一声,心里却不屑地想:“他师父就是你徒弟,你徒弟怎么会有这乙级法宝?还不是你送的?”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终于忍着没说出来。环视五位峰主,这几人为了让徒儿夺冠,纷纷以各种形式借或者送出了手里的乙级法宝。想不到这几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好胜之心却丝毫不减啊。
想到这里,她向徒儿姚冰投去担忧的目光。她的徒儿只有一把使用了两年的“雪尘”,并无其它杀手锏。她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把自己的法宝借给姚冰就好了。
浮想联翩间,台下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只见那红sè珠子已经收到了极限,几乎勾勒出张承轩的人形。
司马空空略显苍老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虽然他被逼着提前拿出了杀手锏,但干掉眼前这个少年,后面的敌人反而没那么恐怖了。
“啊!”台下的绮罗害怕地捂住了眼睛,她一直在紧张地关注着张承轩的比赛。她的师姐姚冰和张承轩同台,她竟然一眼都没望向姚冰,全程都盯着张承轩。此刻她额头渗出了冷汗,手脚发冷,身体也不住颤抖起来。
旁边的徐果看到她如此关心眼前那小子,心里醋意大发,暗道:“这小子早点输了最好,省得绮罗师妹每rì牵肠挂肚,看也不看我一眼。”
“出结果了吗?”绮罗不敢看赛况,捂着眼睛颤声问徐果。
徐果斜眼瞥了瞥台上的张承轩,只见红珠子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气势笼罩在比剑台上,这样恐怖的力道,显然那小子抵抗不住。他冷笑道:“肯定没戏了。”
绮罗听得心中难过,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就在此时,忽然“嗖”地一声,一道金光从红珠子中破出,只见张承轩用无比诡异的身法,破珠而出!众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寒光袭面,他手中的重剑拉出一道无比耀眼的剑芒,整个人如同流星一般,已跃至司马空空身前。
“哗啦啦啦。”万千珠子前后不一地落在地上,接二连三地滚下比剑台。就像从九天之上,有天女将一盆玉珠迎头泼下,顿时全世界都是落珠的声音,像极了一场浪漫的珠雨。
满世界都是红sè,还有珠子滚落的声音。少年站在落珠里,剑尖微斜,指着对手的喉咙,轻声道:“你输了。”
台下众人的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没见过那么浪漫的比剑。漫天红sè的落珠,比剑台上沉静的少年,这一切几乎可以用华丽来形容。
沉默片刻,台下忽然想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怎么可能!”
“竟然破珠了!”
“太帅了……”
裁判清了清喉咙,压下了场上的喧哗,道:“半决赛第一场第二组,张承轩胜!司马空空淘汰!”
说完之后,台上司马空空的脸sè一片死灰,身形晃了晃,几乎要倒下。
他太累了,之前驱动万念佛珠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再加上……他的手模了模额头上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青肿,他曾经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围攻打了一顿。
虽然他稳重成熟,坚持到了这里,没有受到悲观心态的影响,但毕竟年龄较大,身体恢复能力不比少年,身上的外伤还是或多或少削弱了他的发挥。
他年纪大了,如果再得不到师长的重视,没法快速升到元婴期,他就会陷入一个瓶颈,以后也将很那突破。难道他此生的修为到了这里,就要结束了吗?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身躯。
一回头,但见清秀的少年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司马师兄,承蒙你相让。若不是身上的外伤影响你的发挥,我应该不会侥幸获胜。”
“我……”司马空空一怔,忽然有些鼻子发酸。
“你很强,希望rì后有机会再与你切磋。”张承轩微笑道。
这个少年胜不骄败不馁,谦虚乖巧,输给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司马空空苦笑一声,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