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轩早就把凝脉生体丹放入了储物袋中,元丘子的神识藏在储物袋里,自然能在第一时间探触到凝脉生体丹的存在。那赤红sè的晶体,散发着一种集成先天复原痊愈的力量,以至于刚接近他的灵魂,他的灵魂之力就开始澎湃沸腾起来,就好像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等待他的觉醒,而他体内破碎的元婴也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受到了强烈的感召,而变得躁动起来。
元丘子闭上眼睛,神识搭在了晶体上,只见火红的光泽通过那只无形触角般的神识,慢慢流入储物袋中,被吸收消化,而红sè的晶体也随之越变越小,最后几不可见。
张承轩在储物袋外,自然看不到袋子里的变化,但储物袋一直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里面灵息力流动的动静很大,张承轩甚至也不能将储物袋贴身放着,因为汹涌的灵息力会随时波折到他。
他将储物袋放在一个小石头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
但见那团红光忽然紧缩起来,一圈一圈变小,缩到最后只有一个桃核那么大,泛着深sè的红光。
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从储物袋中传来,好像有人在往储物袋里充气,那只小小的储物袋竟然膨胀起来,变得非同寻常的大!张承轩几乎要担心储物袋被撑爆开来,但那只储物袋膨胀一会儿,又自发收缩一会,处于一种即将爆炸却不爆炸的状态。
红光越来越显眼,如果有人御剑从上头飞过,一定会误以为下方起火了。
渐渐地天摇地动起来,张承轩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大山,竟然隐隐地震动着,就好像山脉深处的最中心,有一只咆哮的野兽,正要顶穿一切土壤巨石的压力,破土而出。
“喂,别搞那么大动静啊!”张承轩忍不住喊了一声。
元丘子不语,他已经进入了状态,凝脉生体丹的所有jīng华都被吸入了他的丹田中,他体内破碎的元婴正在接受造物主的抚模,在那只神圣的大手的抚模下,他那涣散的、破碎的灵息力,正在一点点聚集起来,到后来聚集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宛如狂风暴雨一般骇人听闻。
轰轰!
储物袋里发出要爆炸的声音。
忽然,一道黑光从储物袋里shè出,直shè云霄,登时整个清明透亮的苍穹宛如同被黑sè的箭羽shè穿,那只箭羽宛如上古时期后羿shèrì用的箭,黑黝黝的,带着穿破一切光明的力量!
轰!
一声巨响,眼前云雾弥漫。
张承轩咳嗽了几声,只感觉周身一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力量压迫而来,那种力量十分的原始和远古,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感觉,好像是刺在神兽身上的图腾,蛮横而强悍,神秘而悠远。
神秘的,远古的东西,最容易让人感到恐惧。更何况,这种力量本身还带着shè穿九天的霸气!
整座山体都晃了几下,余韵一**,震得山里的怪鸟惊飞,野兽慌逃,就连山上的枯枝烂叶都晃动不息,掉下一树的尘土。
张承轩吓坏了,幸亏他找了一座距离五大山峰很远的山头,不然那五个老家伙看到那么大动静,还不出来一探究竟才怪。他此刻只能自求多福,那五个老家伙千万不要在附近。
烟雾散开,一个个子极矮极滑稽的老头,站在石头之上。
正如他三年前所出场那般,他头上还是有一顶极高的发髻,他的第一个动作依旧是去模了模头顶宛如高帽子般的发髻,然后长舒一口气:幸好发型没有乱。他的五官一如既往的滑稽而可笑,但是他的jīng神特别容光焕发,就在他这个极矮小的个子中,似乎蕴含了用之不尽的力量。
他手里拿了一根黝黑不起眼的拐杖,拐杖上头镶嵌了几颗名贵的宝石,那是他的武器。
“终于他妈的出来了。”那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四周,随后目光落在张承轩脸上。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张承轩,在储物袋中,他可以随时看到张承轩的脸,但却是张承轩三年来第一次看到他。
元丘子手里拐杖一抖,一道无声无息的黑sè气息,从拐杖中浮了起来,那股黑sè气息就像一条灵蛇,钻入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中,“哧溜”一下没入石头里消失不见。张承轩怔了怔,忽然那块巨大的石头“砰”地发出巨响,竟然整个爆裂开来,碎石纷纷,落了一地。
“嘿,弱爆了!”元丘子嚷嚷,“本来应该是穿越空间术,或者穿越时间术,击碎这块巨石,没想到这两种技术都没用上,竟然他妈的穿越缝隙!”
张承轩一怔,没明白元丘子说的是什么。元丘子看着少年迷惘的脸,哈哈一笑,“老夫在试探修为恢复了多少,不多不多,六成吧。”
“如果老夫恢复到巅峰时期,就能zìyóu拉伸空间,改变空间,自然可以通过改变石头的空间构造,将这灵息力送入石头内部,再将其引爆;在逊一点,就是将灵息力送到这石头存在之前的时光,在同样的位置预留一道灵息力,等若干年后,石头出现了,那么它内部已经埋藏了老夫的灵息力,老夫直接引爆即可。这就是穿越空间术和穿越时间术。妈的,结果老夫这两种术法都没使出来,只能穿越石头之间的沙石缝隙,将灵息力穿入石头内部,嘿嘿,虽然一样能引起石头爆裂,最后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但是引爆手法明显低劣了很多。丢人啊丢人!”元丘子气得直跺脚。
张承轩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神奇的法术。光是一个穿越时空术已经让他赞叹不已,而这个穿越空间术更是恐怖,恐怕已经到达了改变规则的级别。
元丘子道:“小子,快过来,让老夫看看你。虽然以前都是用神识感应的你,但终究还是没有面对面过!”
张承轩点点头,乖乖地走到元丘子身边。元丘子比他矮了许多,竟然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张承轩,但无妨,他即使仰着头看人,脸上也有不可取代的威严,他以前一定是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好小子,根骨果然不错。哈哈,我最喜欢你的后脑勺,有句话说‘前抓金,后抓银’,瞧你后脑勺生的饱满,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元丘子乐呵呵道。
“……”张承轩一阵无语。
就在昨天晚上,元丘子像往常一样,帮助张承轩巩固了仙魔双生体质。当他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张承轩体内的灵息力已经能够月兑离元丘子的掌控,完全自发运转了。元丘子特地监督了一个多时辰,清晨他醒来的时候,也监视了许久,这小子体内的灵息力运转情况一切正常。
元丘子舒了一口气,终于将这小子教成仙魔双生的体质了。仿佛完成了一道举世无双的大工程,元丘子感到万分的心满意足。
计划如同他预料的那般进行。
他服食了凝脉生体丹,也督促这小子完成了仙魔双生体质的转换,他该做的都彻底完成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如今,张承轩十分乖巧地站在他面前,元丘子却有些舍不得走了。
他或许可以选择不走,但是他无法凭借现在的样子出现在其他人面前。那一定会引起那五个老家伙的怀疑。而且,他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眼角余光瞟到自己身上的衣衫、鞋袜、还有生满了皱纹的双手。
三年来,他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体,每当他蜗居在储物袋里那小小的方寸之地,因为元婴破碎而无法凝出真身,他都感到万分的孤独难耐。他曾想过杀人夺体,但又怕这些三千年后的修士与自己身体结构的不同,而导致无法兼容他这残破的元婴。因此他只能忍耐,用尽一切万全之策,拖延到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他怎么能不激动?
张承轩呆呆望着元丘子,只见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时而激动,时而低落,时而又亢奋起来!他那张原本就十分滑稽的脸,显得更加好笑,然而谁也不敢笑他,他虽然滑稽可笑,但他身体里那种疯狂的、恐怖的力量,几乎是退到老远也能察觉得出来。那是一种藐视一切尘世俗规,跳月兑于原则与法制之外的力量!就好像在这长相滑稽的老头眼里,世界上没有规则,只有力量。
“元丘爷爷,既然你的身体已经炼出来了,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张承轩问道。
元丘子怔了怔。这少年陡然问起自己的计划,他还真不知怎么说好,他沉吟半晌道:“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张承轩一怔,没想到元丘子竟然要给自己讲故事。
元丘子缓缓道:“从前,有一个小孩因为家里贫穷被卖去炼丹房做炼丹童子,这一炼就是十几年。终于他靠这十几年的努力挣到了赎回自己的钱,于是将这一笔银两交给了买下他的炼丹主。这位炼丹主说:‘我很舍不得你走,但是你非走不可,我也留不住你。那你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你帮我最后炼制一颗元婴丹。’那个童子炼了十几年的丹,早就不耐烦了,而最后要炼制的,又是一颗元婴丹。这元婴丹十分难炼,需要上好的材料,锤炼九九八十一天方能炼成。这童子听到是给炼丹主炼制丹药,便起了敷衍之心,他用最差的原料,最简单的方法,终于把这颗丹药炼出来了。严格来说,他这一颗丹药算不上元婴丹,吃下去,顶多能突破到炼jīng期。当这个童子把丹药装在盒子里,交给炼丹主的时候,谁知炼丹主看也不看一眼,却把盒子推给了炼丹童子,说:‘孩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作为你这十几年在我这里努力工作的回报。’这炼丹童子的心情真是又后悔又羞愧,早知道这枚丹药是送给自己的,他就好好炼制了。”
张承轩“哎呀”一声,心里也觉得十分可惜。
元丘子停顿了半晌,道:“这个故事里的孩子就是老夫。老夫小时候曾经做过十几年炼丹童子,所以现在才懂得那么多炼丹药方。当时,老夫拿着那颗炼废了的丹药离开后,直接把它丢到了河里。老夫当时就心想啊,人生就像是炼丹,你总以为炼丹主在剥削你,所以你不愿好好对待这个任务,但其实,你何尝不是在给自己炼制丹药,最后炼成什么样子,都该你自己吃下去。从此以后,老夫变的十分努力,十分珍惜时间,一心渴求力量,一心追寻走上强者之道的方法,就这样,老夫终于达到了今天的位置。老夫不敢说环宇无双,但老夫能保证,就算当时的童子服食成千上万颗元婴丹,也追不上老夫现在的修为。这就是我那位炼丹师给我上的最后一课。”
张承轩听得无比震撼,心情久久难以平静,看似脾气古怪、争强好斗的元丘子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位伟大的启蒙师父。
元丘子道:“有时候,经验和教训比天赋还重要,天赋只是帮你缩短了到底目的地的时间,而经验和教训,则帮你避开了弯路。”
张承轩唏嘘感慨,没想到元丘子还有这样的往事。他很少听到元丘子说起过去的事情,没想到他随口一件事,竟然蕴藏着那么多的道理。这些都是极其**的事,是一个老人以过来人的眼光,对年轻人的劝诫。若不是到十分熟悉,他断然不会把这些私事告诉张承轩的。
元丘子道:“若干年后,当我在大陆上呼风唤雨的时候,忽然想起我这位‘师父’,于是我凭着记忆找到了他旧时的居所。我只看到一只孤独的墓碑,他已经去世了,很可惜我没来得及跟他道谢,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有今rì的成就,全拜他当年一句话所赐。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这是老夫心头的最大遗憾。”
元丘子沉默半晌,转头看着张承轩,眼神里充满了前辈对长辈的关爱,“小子,老夫就要走了,临别时也没什么可送你,但愿你记住我刚才说过的字字句句。你我相识一场,相伴三年,今后再见,恐怕就不是今rì光景了。”他忽然低低一叹,语调中怅然若失,“世事复杂,人心难测,没有人值得你百分之百的信任,除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张承轩只见眼前黑雾一闪,但见一只黑sè的秃鹫仰天而去,又像是一只划破黑夜的蝙蝠。张承轩眼睛还来不及眨一下,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天空上甚至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正午,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半空,轻风起,树杈枝叶摇摆不定,落下一树斑驳的光影。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幻觉。
储物袋静静地躺在大石头上,上面不再有任何神识。张承轩曾盼望着元丘子这老怪物早点离开自己的储物袋,而他真的走了的时候,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巨大的八品炼丹炉,静谧的午后山谷。
一切安安静静,就好像元丘子从来没有来过。
“元丘爷爷。”张承轩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他忽然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一个古怪而嚣张的声音,不怀好意地回应自己一声“臭小子”了。也再也不会有人,看到自己被欺负时暗中出手了。更不会有人凭借着三千年的经验指点自己练功修为,帮着修改心法秘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