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妈,洗衣服呢?”
当天下午,吕老太太领着董大根和张兰两口子去了董胜利家,进院门就看见董胜利的老娘坐在大铁盔旁,铁盔里斜放着搓衣板,她正弯着个腰“呼哧呼哧”的搓洗衣服,吕老太太就亲热的问候,甚至还蹲下也帮忙用两手搓洗起来。
这阵势倒把胜利妈给弄懵了,啥意思,以吕老太太的作风,不是应该上门来找茬大闹的吗,这咋看起来像走亲戚的,站起来满脸戒备的问:“你们来干啥。”
吕老太太一把就把胜利妈拉的又坐回凳子,自己继续搓洗着衣服,还亲热的白话:“哎哟,胜利妈,我们是来看胜利的。听我家大根说,他把胜利都打的下不了炕啦,我就把他骂了一通,这小子,打小打架就下手不知道轻重,这要是哪天把人打死了咋办。
说到这里,就见胜利妈脸上一僵,吕老太太说的一点都不差,董胜利小的时候,有一次爬墙到董大根家,抱起油罐还没出门,就被放学回来的董大根撞见,那次就差点把他打死。
顿了顿,吕老太太接着说:“还有我家兰子,胆子太小,遇事就知道闷着,我也一天天老了,要是我哪天不在了,没我这把老骨头护着,你说她可咋活呀。我左思右想,就觉着该教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该硬的时候就硬,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这不就把她两口子带来看看你家胜利,看到底伤成啥样了,要不要我们帮一把。”
胜利妈狐疑的问:“你们真是来看我家胜利的?”
“可不是?”吕老太太朝张兰努努嘴:“你瞧,我们兰子连东西都带来了。”
被她提到的张兰身子哆嗦了一下,不由往董大根身后缩,又被董大根硬给扯到身前。
“兰子,说话呀。”吕老太太瞪了一眼,吓得张兰又要往后缩,可是被董大根的铁爪定住,动都动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呀,婶子,我们是来看胜利的,你看我带了东西。”说完把胳膊上挎的包袱朝胜利妈晃了晃,包袱看起来圆鼓鼓的,猜不出里面是啥。
这下子胜利妈神气起来了,站起身说:“是嘛,你们早该这么做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大根妈,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你可要好好的教教你家兰子,自家有汉子还勾三搭四的,早晚要吃亏。还有大根,把你家媳妇看好,我家胜利好好的孩子,硬是让你这不守规矩的媳妇给教搭坏啦,快四十岁了的人了,就是不肯娶媳妇,非认准了你家这个sāo狐狸。”
站在张兰身后的董大根,两手握拳,脸sè变得铁青,正要发作,老妈一瞪眼,他只能把头扭到一边。胜利妈见董大根有气不能撒的模样,心里更是得意,走到张兰跟前,趾高气扬的把手伸向张兰:“好啦,既然你们知道错了,我也不能太小心眼,我大人有大量,把东西给我吧,咱先进屋,再算算该咋赔我家胜利的医药费。”
张兰身子往后缩了缩,吕老太太插进了两个人中间,握住胜利妈的手,笑着说:“哎哟,胜利妈,你看你急啥,我们人都来了,说好是来看胜利的,那东西自然是给胜利的,这先给了你,不就显得我们兰子没诚意?走,进胜利屋看看去。”
不由分说,吕老太太拉起胜利妈,就往屋子里走,董大根和张兰紧跟在后。
董胜利和他妈住对间,院里的对话,董胜利在屋里是听得清清楚楚,要是以往,早就嬉皮笑脸的出去黏糊了,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是无法出屋,因为他浑身上下,一根线都没穿。那天被董大根狠命的打了一通,硬撑着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一昏睡就是几天,醒来就成了这副德行。马医生还让他妈给他支了一个架子,把被子撑起来,不让被子挨着他的身子,说是怕多重感染。
吕老太太一家刚进院里时,董胜利和他妈是一样的想法,以吕老太太的作风,和董大根的xìng格,哪是轻易服软的人。可是吕老太太说的也对,她也一天天老了,再强势的人也有离去的一天,到那时吕老太太得罪过的人,要是反过来找董大根两口子算账,他们又该咋办,董大根没脑子,张兰又胆小懦弱,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她家那曼曼更是一个半傻子,啥用都不顶,于其到时候受人排挤,还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结善缘。
正在自我分析的董胜利,还没有接着往下想,思绪就被进来的吕老太太一家打乱了。
吕老太太进门就撒开胜利妈的手,关心的凑到董胜利炕前,问他:“胜利呀,你咋样啦?要不要紧呀?”
董大根更是大惊小怪的咋呼:“呀,这是啥新式睡法,被子都还要撑起。”说着话就把自家老妈往后拉开,回头把张兰拉过来:“来,咱看看胜利这是咋回事,是不是身子不利索。”伸手就要扯被子。
扯了一下,没扯起,被子的边沿都被架子压着,而且董胜利也用手死命的拽着。董胜利满脸涨红,紧张的说:“别看了,有啥看的。”
他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不想让看,要是就吕老太太和董大根两人,说不定他还真就把自己的模样展示一下,以换取更多的医药费,可是张兰在跟前就不一样了,他是对张兰有想法,但他却不想以这种尴尬的样子让张兰见识自己的身体,一丝不挂不说,满身的消毒紫药水,看起来就像一个青皮女圭女圭一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哎呀,我们是来看你的,当然要看清楚,不然咋知道你到底伤的咋样。”董大根的力气哪是董胜利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比的,稍一加力,被子就整个的飞到炕角去了。看到董胜利的身子,董大根也是一愣,可还不容他多想,张兰已经逼着眼睛扭过头,把包袱里的东西漫天撒开,接着就是满屋的灰层和董胜利的尖声惨叫。
等尘埃落定,屋子里又恢复清明时,吕老太太一家三口已站在院里,董胜利捂住眼睛惨叫着满炕打滚,身上除了紫sè,还有灰sè,黑sè,土红sè,夹杂着渐渐渗出的血红sè。
胜利妈则是惊慌失措,在地上随着董胜利的滚动来回的跑动,可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急得哭喊:“儿呀,你这是咋啦?”
董胜利只顾打滚,无暇回答他母亲的问题。
胜利妈又跑到门口问吕老太太他们:“你们这是撒的啥东西,咋把我儿子疼成这样?”
张兰冷冰冰的回答:“也没啥,就是灶灰和炉渣,都是烧过的,给你家儿子好消消毒,也让他脑子长点记xìng,省得往后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招伤。”
“你们好狠的心呀。”哭骂了一声,胜利妈也顾不上再纠缠,又回头去哭他的儿子。
出了董胜利家的院门,张兰就摇摇晃晃的往地上出溜,身子也开始发抖,董大根把她背起,一家三口往家走。
“呀,这是咋啦?”三人正默默地往回走,老祖宗从岔路口过来,见张兰趴在董大根的背上,脸sè不好看,似乎非常疲惫,像虚月兑了一样,就关心的问。
张兰还在跟着nǎinǎi要饭的时候,老祖宗家那时也穷的到处去要饭,后来好容易安定下来,本想收养因nǎinǎi去世而孤苦无依的张兰,以圆自家没有闺女的梦,可是家里要是再添一张嘴的话,又得出去要饭,无奈只好把这个念头藏起。后来吕老太太把张兰领回家,老祖宗就跟自家闺女被人娶走了一样,失落过好一阵子,所以一直以来,老祖宗对张兰的关心,早就超过了一般的乡里乡亲。
吕老太太倒是满脸的轻松惬意:“没啥,老祖宗,我琢磨着兰子胆子太小,就和大根一块帮她壮壮胆,我也一天天的老了,护不了他们几天啦,在我死之前,先让兰子学会自保。”
“妈,你说啥呢,啥死不死的。”董大根的大嗓门,把趴在他背上的张兰吓得一下子直起身子。
“你干啥大根。”
“轻点声,兰子刚干了一件大事,还没回过神来,你别再吓着她。”
老祖宗和吕老太太,两人一边一巴掌,拍的董大根又弯下腰,轻声哄着张兰:“没事兰子,快趴下休息会儿,等下就到家啦。”
吕老太太向老祖宗摆手,轻声说:“这会儿说话不方便,走,去我家里,我给你细说。”
快到家时,就见不断有人往自家所在的胡同里走,几人疑惑,不由加快了脚步。进了胡同,就看到自家院门口围了很多人,董大根扯着嗓子就嚷嚷起来:“这是咋啦,你们咋都围在我家门口。”
他这一嗓子震得离他进的人耳朵“嗡嗡”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张兰也从董大根背上下来,吕老太太跟在后面,老祖宗年龄大了,走的慢,等走到人群跟前,那一家三口都已经挤进去了,她只能急得在人群后面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