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权霸世,是弱肉强食世界的永恒话题。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诸多大小修行宗派,还是被视若蝼蚁的人间普通苍生,当良知被利益所泯灭时,正与邪已不再重要,只要你拳头够大。
位于大陆偏东的崎道山青木峰顶,坐落着一个远近都不闻名的“大宗门”——诡蛊宗。说是大宗门,其实说来有很大嫌疑是此宗的鲁夫鲁大宗主自诩的。
全宗上下人数少得可怜,按照鲁夫的话讲:“即便算上本座我全宗才六个人,当然了,还要算上那个混不溜秋、从不尊师重道的小鬼,不过我诡蛊宗在千年前那可是一个天下说一不二的大宗派,可谓是跺跺脚连神仙都颤三颤的存在。虽然现在稍微落魄了一点点儿,不过早晚必会有重见天rì的那一天……如果要是有人肯嫁给我当老婆,再生个宝贝儿子继承我诡道绝学的话……”
诡蛊宗青郁繁茂的后山顶,晚chūn和煦的阳光下,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身穿一套灰sè轻衫,身畔随意地丢着一个布袋,微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仰卧在草地上。
躺久了,少年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再那么舒服,轻轻翻了个身,忽然他的头下发出了“吱”的一声轻声呜咽。少年有些不喜,缓坐了起来,望了望伏在自己头下的“枕头”——一只老黄猴,正捂着嘴巴可怜巴巴、心中十分担忧地仰头望着自己。
少年本是人畜无害的眸子中jīng光一闪,顿时骇得老黄猴心惊肉跳,却不敢发出半点声来,它知道少年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后通常就会马上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两团泪珠在老黄猴的眼中打着转,懦懦地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未知悲惨命运。
少年的眼中jīng光稍敛,对老黄猴说道:“去,小爷口渴了,去摘些果子,你知道我只吃哪一种,十、九……”
老黄猴一听面前小祖宗这次仅说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顿时如蒙大赦,火烧般一溜烟向林中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吱吱呀呀”大叫。
霎时间,林中树上便有数十只候命的猴子开始按照黄猴王的要求火速摘取果子。
“……三、二、一”少年数完十个数从容地伸出手,用一片青翠大叶子包裹着的七枚罗津果被气喘吁吁的老黄猴恭恭敬敬地捧在少年面前。
瞥了一眼无趣之极的老黄猴,望着周遭和山下一成不变的景sè,多汁甜美的果肉在少年口中却无味地如同嚼蜡。
少年拾起身畔的布袋子站起身来,将剩下的几枚果子丢给老黄猴,转身离去。
诡蛊宗山门前,少年抬头望了望门楣上那块歪歪斜斜挂着两张蜘蛛网的陈旧牌匾,古井无波的眼睛中充满厌恶。
远远地,大堂中又传来鲁夫训斥徒弟的声音。
“老四,你这个废物,下山半个月,才骗得了这么一点银钱,让老子吃什么喝什么?就算你诡骗术是弱项,可是你学的蛊毒术是摆设啊?你下山之前我可是给你足足带了能迷晕二十次比丘兽的迷药,你为何不用……”
鲁夫口喷唾沫,正把老实巴交的四徒弟嘟嘟楚骂的晕头涨脑,少年推门而入。
鲁夫和嘟嘟楚一见少年,立即如临大敌。
鲁夫一巴掌拍向厅堂后的一头巨兽的头,彷如酣睡中的巨兽瞬间睁开豆大的眼睛,又同时张开了它那张巨大无比的嘴巴。鲁夫迅速地将书桌上一本厚厚的典籍,身侧一副古香古sè的木琴一股脑地丢尽巨兽嘴巴里,长出了一口气。
嘟嘟楚则把摊摆在桌面上自己半个月的战利品——一包银钱死死地揽在怀里,睁圆了眼睛jǐng惕十足地盯着少年。
“你瞧瞧,你们这是干嘛?像防贼一样,至于吗?”少年讥讽道。
鲁夫跳着脚骂道:“小诡,你小子还说,防你比防贼还难。这几年来,宗门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是被你骗尽偷光?我们老少五个哪个不是时常被你耍得团团转?老子从小拾了你,简直就是拾来了个瘟神,快说,前几天我那个紫金八卦壶,你给我弄哪儿去了?赶紧给我交出来。”
一旁的四徒弟看着最小的师弟,很同意老师的说法意见,含冤带屈狠狠地点了点头。
小诡模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那个壶我这几天一直在用,不过不好用。”
鲁夫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用?你小子又能有什么用?”
小诡答道:“晚上用,不过口太小,还很难刷洗,不太适合。”
鲁夫略一思索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什么,你小子用那宝贝当夜壶?你你你,逆徒啊……”
“老头,既然你如此讨厌我,那么我离你远点好了,今后我代替四师兄下山去给你骗钱如何?”小诡问道。
鲁夫眼珠转了转,冷笑道:“你小子不会是想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吧?”
小诡微笑着走进了两步说道:“我说尊敬的师父,我们诡蛊宗的祖训是什么?千年的落魄难道你不是天天想着重整旗鼓,将门户再次发扬光大?六个人的小门派还时时自称是‘宗门’,我到江湖上闯上一闯替你老人家多收些孝敬的小辈岂不是更好?”
“我呸,你休想!除非有一天你把我气死了,说明你才有这个能耐。”鲁夫对着这个十分令人头疼的徒弟唾之以弃。
说完,鲁夫拎着四徒弟嘟嘟楚到后堂去继续撒气,不再理睬小诡。
小诡望着逃也似的二人,眼中jīng光一闪。
“除非有一天我把你气死了,才说明我有这个能耐?好吧!”小诡很为难地自言自语道。
“啪”一巴掌拍在了比丘兽的头上,比丘兽一哆嗦,望着面前的小魔鬼乖乖地长大了嘴巴。
三丈大小的比丘兽是一种温顺的空间异兽,它的口月复中容纳着一个很大的空间,就如同小诡腰间的那只名曰“芥子”的布袋。不过在这比丘兽的巨口之间,早已被鲁夫设置了一道空间诡符禁制,非他本人不能解开。
比丘兽暗自叹气,叹息着主人还不知道小诡根本早就能zìyóu出入,哪里还能守住其中的宝贝?
一阵符文波动,小诡进入了比丘兽月复内空间。尽管小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空间禁制对自己根本不起效应,但丝毫不耽误他没事了逛逛师父的私藏。
看着并不富裕的十几样东西,小诡走到那本被鲁夫刚刚丢进来的厚厚书籍和那副木琴旁。
《诡道一三七》,传说是千年前开宗的祖师爷“一三七”亲传下来的,小诡不是一次月复诽这位怪里怪气的大能的名字,居然能姓一,名三七。不仅如此,留下来的这本诡道传承秘籍竟然让后辈完全看不懂,无法参悟,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小诡无数次看到鲁夫抱着这本《诡道一三七》长声哀叹,小诡也偷偷地简单翻阅过这本秘籍,里面讲的居然都是些江湖八卦。比如说张三偷了李四家的几条咸鱼,王五偷偷揍了周六家的八岁孩子等等,实在是让人模不着头脑。这些年若不是诡蛊宗的其他先辈还留下了一些后期传承,诡蛊宗甚至根本就没有典籍所参阅修行。
小诡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将这害人的八卦书籍随手丢进自己的芥子袋中,然后,他把目光落在那把古琴上。
鲁夫好风雅,虽然是假斯文,不过在百无聊赖时也自我陶醉地高低音不齐地弹奏上一曲。据小诡所知,这副木琴是百年前一位通天境的魔音强者留世的一件神兵,被鲁夫偶然所得,奉为宝物,小诡想了想也代为笑纳。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那只丈余高的穿云鹤身上,小诡舌忝了舌忝嘴唇微微一笑……
鲁夫训斥完了嘟嘟楚,终于吐了一口恶气,躺在后堂的摇椅上喝着廉价的凉茶。忽然间,他食指大动嗅到了一股异香,一股从未闻过的炖肉香气。
刚刚出去不久的嘟嘟楚慌慌张张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指着外面张口结舌地半天说不上来话。
“老师,您的书……琴……鹤……”
鲁夫眼睛越睁越圆,一个箭步,人已经蹿出房间。
山门外,小诡支着一个火架,火架上面架着一口大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香喷喷的不知名禽类。几簇长长的白sè羽毛散落在地面上,不是鲁夫那只心爱坐骑穿云鹤的是谁的?
火架下一堆燃着即将烧完的木炭,炭火闪烁间勾勒出一副木琴的轮廓,噼噼啪啪的木炭炸响演奏着它最后一首使命曲。
在火架的一旁,一页糙纸书皮被燃去了半个边,残缺可见地书写着“诡道一三七”五个古朴的大字。
小诡头也不回地对鲁夫说道:“气死你想来我倒还有些舍不得,燃你书、焚你琴、煮你鹤,我料想你最大程度也就是大骂一声逆徒,然后翻厥过去,这样做我想无论如何我都可以下山了。”
鲁夫浑身哆嗦着头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听到小诡在说些什么,他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三件宝贝,半晌后大吼一声:“逆徒!”
说完眼睛一翻向后仰去,晕厥不起。
嘟嘟楚站在鲁夫身后,听了小诡先前的话,早就做好了准备,稳稳把鲁夫接住。
小诡站起来,转过身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对嘟嘟楚说道:“四师兄,后会有期!”
说完,小诡拍了两下巴掌,一只丈余高,尾巴上少了几簇羽毛的穿云鹤从不远处飞来,俯身在小诡身前。小诡从芥子袋中又取出一本无封皮的厚厚书籍在嘟嘟楚面前晃了晃,小诡又指了指门楣,然后不再言语,跨上飞鹤腾空拔起,扬长而去。
嘟嘟楚扶着鲁夫愣愣地看着小诡手中除了封皮外,完好无损的《诡道一三七》和他胯下的白鹤,又仰起头来向头顶的门楣上看去。
牌匾“诡蛊宗”三个大字的“诡”字旁,除了常年挂着的两张陈旧蜘蛛网外,又多挂了一副古琴,一副完好无缺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