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嘹亮的牛角号,敲响洪亮的战鼓,舞动飘扬的战旗,迈着坚定的步伐,喊着雄壮的口令,南军中军、右翼以及后军在历城侯盛庸的带领下,向燕军发起攻击。
士卒战靴踏着落雪泛白的大地,喊声震天气势如虹,黑sè的洪流悍不畏死,攻击阻挡在前方的燕军。
燕军的左右两翼、中军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对面的南军,突然之间露出锋利的獠牙,从一个窝囊的乌龟变成吃人的猛兽。前面有敌军,身后没靠山,燕军兵卒只能拼死防守。
几个时辰前,朱能例行冲击南军,上天厚爱,不经意间攻破南军左翼,如一把大剑,把南军左翼冲为两半。燕王朱棣身先士卒,也跟着冲进南军方阵,意图攻击中军指挥部,让整个南军不战自溃。张玉看燕王兵少力薄,带兵增援。
朱棣、张玉、朱能燕军中的三位核心人物,都先后率兵攻打敌人,把后边的防守部队交给李彬。南军方阵没有被冲垮,攻击的燕军却陷入苦战。
就这个期间,平安从西侧攻击燕军右翼,徐凯、刘真出沧州从东边攻击燕军左翼,攻守之势瞬间颠倒,吃人的狼变成待宰的羊。李彬发现左右两翼都出现敌情,让陈文带着骑兵阻击平安,徐理带着步兵阻击徐凯、刘真。
李彬可以安排,但是燕军缺失了灵魂,所有的兵卒都在心里担忧,燕王可否成功击溃南军,或者能否平安归来。
在平安即将抵达燕军右翼的时候,完成艰难抉择的朱能带着麾下蒙古铁骑也抵达右翼,都是骑兵,可是南北骑兵战斗力差距不小。有差距并不代表没有威胁,那是三万骑兵,不是三万兔子,就算是三万兔子,也能咬下燕军几口肉。平安的骑兵把朱能的骑兵拴住,平安是善于指挥骑兵,故而徐辉祖、盛庸把大部分骑兵都调拨给平安。
有优秀将领指挥的南军骑兵,和燕军的差距缩小不少。和步兵鏖战多时的蒙古骑兵已经非常疲惫,击溃平安也很不容易,更别说歼灭。燕军右翼,就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气氛下紧张对峙试探。
沧州的徐凯带领的步兵速度略慢,不过距离燕军近。燕军刚冲破步兵方阵,在城头观战的徐凯就接到盛庸的旗语命令,带领沧州军队,主动攻击燕军。
城外的南北主帅彼此试探十几天,徐凯、刘真在城头旁观十几天,养jīng蓄锐随时等待给燕军致命一击。得到盛庸命令,徐凯居中,刘真在左,程暹在右各自率领一万步兵,打开城门,以锥形攻击模式,向燕军发起冲击。
徐凯不喜欢当观众,他更喜欢参加演出,最喜欢持刀冲杀。他如同乌龟一般,躲在沧州城内,被燕军围攻。他像一个看客一般,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厮杀战斗。徐凯不喜欢如此,攻击命令在一个没有预料的时候下达,作为主将,徐凯一马当先,带着士兵冲出城门,把刘真、程暹远远的甩在身后。
雪花飘落,前方就是燕军左翼,就是围攻沧州的徐理。是他让徐凯灰头灰脸的躲在沧州城墙内,做乌龟,今rì就是徐凯报复和发泄的时候。
徐凯一边前进,一边发出命令。在距离燕军左翼五十步的时候,南军攻击阵型完成。前面两排是双手持方盾的士卒,他们手持裹着牛皮的大方盾,一个紧挨一个,两盾之间没有缝隙,踏着整齐的步伐,迎着燕军的箭雨前行。
大盾之后,是顶着圆盾的刀兵;刀兵之后,这是大队的长枪兵,白蜡木枪杆,红缨飘扬,所有士卒脸sè坚毅,步履平稳向前推进。
燕军弓手不停的向天空散shè,羽箭比飘舞的雪花还要多,还要密,许多南军士卒倒在前行的道路上,可是更多的人攻击到燕军身边。
盾兵双手持盾,用力的撞击,燕军要守住防线,南军要撕裂防线。两兵相遇勇者胜,南军要找回自信,燕军却要担心高层。大盾破裂,士卒倒地,血染黄土,风雪唔咽。
燕军防线的缺口越来越大,更多的南军冲入,燕军弓箭手没有shè击的目标,南军没有前行的阻碍。彼此在剿杀,彼此在嘶喊,哀嚎声,喊杀声,在苍凉的旷野中回荡。
徐理带着燕军奋力拼杀,燕军杀伤很多的南军,徐理的刀口都已经不再锋利,可是还有更多的南军涌来。
“弟兄们,顶住!杀尽jiān佞,靖难护国!”徐理在高喊。
“兄弟们,杀呀!荡尽燕逆,忠君护国!”徐凯也在大声呼喊。
燕军弟兄们,真的顶不住了。不是燕军无能,而是南军太彪悍。当刘真和程暹带着后续部队抵达以后,燕军更是无法抵挡,在拼杀中后撤,在撤退中死亡。
号角呜呜,战鼓咚咚,盛庸的重装步兵向前攻击,数万人的脚步,让大地颤抖,数万人的呼喊,让雪花胆怯。一根稻草,能压垮骆驼,千钧重锤,击碎燕军战斗的勇气。
燕军兵卒,不再理会上司的命令,不在惧怕督战队的威胁,不在采用战斗式后退。少量的兵卒转身逃跑,尔后有更多的兵卒转身逃亡,一而百,百而千,大量的兵卒转身逃跑,燕军的后退化为溃退,徐理没有攻破沧州,没有守住左翼,成为燕军首位被击溃的将军。
没有战斗意志的燕军兵卒,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对抗式战斗变成南军单方面的屠杀,燕军兵卒哭喊着,哀嚎着,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在旷野中四散奔逃。
大量的兵卒逃向燕军中军方向,想依靠袍泽的力量,保住xìng命。衔尾而来的南军,让中军也难以抵挡,左翼燕军的干扰,南军的攻击让李彬无法坚守防线,夜sè渐近之时,燕军终于被击溃,向北方败退。
朱能孤军能挡住平安的进攻,却挡不住燕军的溃退,他只好带着蒙古骑兵,来回奔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南军追杀部队,给燕军断后。
朱能现在异常狼狈,顾了东边,顾不了西边,策马狂奔,杀人无数,座下战马几近月兑虚,手中的长枪红缨,因为沾血被冻成冰坨,可是依然无法抵挡南军的冲杀。
南军,就如同见到羊群的饿狼,尾随、围攻、撕咬,燕军彻底崩溃,兵败如山倒,就算朱能、李彬是百战将军,也难以遏制。他们尽最大努力阻击南军,带领燕军后退。
在夜sè降临的时候,一场追杀和逃跑的杀戮才暂时结束。朱能带领着残兵败将,抹黑前行一个多时辰,才找一个背风的地方,让兵卒修整。此刻,燕军兵卒都垂头丧气,没有一点jīng气神,饥饿、伤痛、沮丧、无望,困扰着曾经的虎狼之师。
此一战,燕军死亡、失踪、投降近三万人,受伤兵卒多不胜数,就连朱能、李彬、徐理等将领,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口,寒风吹拂,更加疼痛。
更为严重的是,燕军粮草辎重,基本丧失殆尽,只有右翼撤退时带着一点粮食,战马草料都成落入南军手中。这些粮草辎重,都是李景隆送来的,现在物归原主,南军会笑,燕军只好去哭。
世间没有常胜不败之将,亦没有常胜不败之军,打一仗败回阵,可以下次重来。可是失去统帅的军队,还有重来的机会吗?
朱能和李彬此刻最揪心的就是,燕王生死不明,张玉陷入南军大阵,凶多吉少。张玉战死是燕军最大的损失,燕王失去一条臂膀,大军缺少一位将军。可是燕王现在如何?没有燕王,燕军就失去头脑,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燕军没有燕王这个灵魂人物,就失去存在的基石。
燕军兵卒彼此包扎伤口,围坐在雪地里,不敢生火,挤在一起取暖,眼睛看着来回走动的将军,看着他们铁青的脸sè,就如同这寒夜的温度一般。
朱能安抚好兵卒,已经快到子时,他和李彬四目相顾,都不敢去猜测燕王的情况,朱能在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燕王还在,受上天眷顾的燕王,是真命天子金龙临凡,会受到一些磨难,四方神祗佑护总会化险为夷。可是,大雪纷飞的夜晚,燕王在哪里受苦呢?
子夜时分,风更紧,从树梢刮过,发出呜呜的声响,雪更大,大片大片的落在地上,上天不忍看沙场的屠戮,用白雪掩盖血腥,掩盖大明死去的亡魂,不管是南军还是燕军。
沧州城西,百里之遥的一个茅屋内,屋主为躲避战乱已经南下,破旧的茅屋尘土满地,四处漏风。朱棣坐在一根木桩上,伸手烤火,跳动的火焰驱赶不走午夜的寒冷,更驱赶不走朱棣眼中无奈。
十几个护卫躺在火堆旁,蜷缩着身体已经酣然入睡,发出疲惫的鼾声。还有八个护卫在火堆旁守护者朱棣,脸上疲惫异常,身体带伤染血,耳听屋外咆哮的北风,jǐng惕不期而来的危险。
火真是朱棣的护卫头领,原本是蒙古人,朱棣北征之时,归降大明,朱棣在行伍之中提拔他担任贴身护卫,火真感激朱棣恩德,对朱棣异常忠诚,今rì朱棣能从战场月兑身,多赖火真的拼死护卫。
“王爷,您累一天,还是躺下休息休息吧!”火真低声说道,不想让朱棣想起白rì的失败,也不愿大声打扰其他人的睡眠。
“本王不想睡,你去睡吧,留两个值守就成。你也拼杀一天,够累的。”朱棣充血的眼睛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用沙哑的声音给火真说。
“小的身体好,不累。”说完,火真再安排四个人去休息,留下三个人和他值守。
茅屋内一时间陷入沉寂,只有木材燃烧发出的爆裂声,火苗攒动的呼呼声。朱棣的耳畔,似乎又听到白rì战场的厮杀声,战鼓的敲击声。张玉、朱能,把燕军给本王带回北平,本王将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