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前方十五里处,一队南军步卒在炎热的烈rì下缓慢的前行,大军过万看不到边,南军一万重装步兵行走在北方的原野上,黑sè的战甲为秋rì的衰绿sè增加一分别样的美丽。
步卒行进速度很慢,不过纪律非常的好,队伍整齐有序,每个人都是战斗装束,持盾扛枪跨刀背弓。天气虽然炎热,可是他们依然坚持,因为他们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不是他们走不快,是领兵将领不让他们走的快,消息说燕军已经南下,随时有遭遇的可能,所以不能把体力都浪费在走路行军上。所幸,目的地已经抵达,过一阵子天气就会转凉,在择地安营,今rì的行军就算结束,不过这天气怎么感觉这么邪门,太热,热的让人觉得不正常。
大军前部那位身穿黑盔黑甲,骑一匹乌云追风马,马鞍上横放一把长把黑sè镔铁刀,身体结实,腰杆笔挺,豹头环眼,一脸虬髯的黑面大汉就是他们的主将,盛庸帐下有名的悍将‘皂旗张’,在他身后,一杆黑sè的将旗,正中圆圈内用金线刺绣一个非常大的篆体‘张’字。
‘皂旗张’平生最喜好皂sè,也即是黑sè,真是戏文描述的那样,黑人黑相黑无比,浑身上下一锭墨,故而军中还称之为‘小张飞’。此时的‘皂旗张’骑在马上环视四周,目的地已经到达,就是这里——夹马河北侧,是该安排兵卒安营扎寨的时候,说不定过一会就是一场大雨。
这支南军就是皂旗张率领的中路军左先锋,在他东侧十里是张伦率领的右先锋,身后二十里就是盛庸中军本部。定州平安部、沧州徐凯部在左右两翼略微落后一点,‘皂旗张’、张伦就是北伐大军的矛头,直刺北平燕军。
就在‘皂旗张’准备给兵卒下令安营修整的时候,前方马蹄急促,马上骑士背后背着一个三角小旗,急速往‘皂旗张’奔驰而来,嘴里还在高声的喊叫:“敌袭,朵颜骑兵,约五千,前方十五里,快速奔袭!敌袭,朵颜骑兵,约五千,前方十五里,快速奔袭……”
斥候捎骑高速奔驰,大声示jǐng,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让正在缓慢行进的大军突然停住,大部分人都把目光聚集到‘皂旗张’身上,更有不少的老兵,放下扛着的大盾,紧握手中的大枪,拔出腰间的战刀,解开后背的强弓。
“结阵,集结大阵迎敌!”皂旗张不等斥候兵到身前,在马上一声暴喝,声如炸雷响彻在空旷的平原上。命令下达之后,自有军司马、千总按照平rì演练集结步兵方阵。皂旗张希望燕军略微慢一点,让自己的麾下有足够的时间集结好方阵,他同时安排斥候给他右翼的右先锋张伦送信,坚持到张伦抵达,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南军因为紧张而略有浮躁,燕军却是因为紧张而更显得激动,张辅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的将旗紧紧跟随,在后边就是五千铁骑。
在十五里以外高速奔袭,那是愚蠢,所以现在张辅控制这战马碎步快走,用他的速度控制和指挥整枝队伍的速度,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战马做好奔袭热身,让所有兵卒调整战马步伐,形成整齐的落地声音,对攻击一方起到战鼓助威的作用,对敌军形成心理的威慑。
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张辅觉得异常漫长,他抓着马缰的手都是汗水,远处平原上,南军的旗帜已经很明显,略微显得有点凌乱,这是好机会,攻其不备是最佳的选择,最起码做到攻击对方还没有做好准备。
张辅在马上弯体,让自己的上身向前倾斜,下巴都能接触到马匹的鬃毛,双腿一夹马月复,配合无间的战马略微提高速度。旁边的军司马吹响短促牛角号,五千骑兵的速度都提高到和张辅相同,马蹄的落地声也调整的更为整齐。
远处,南军大阵,所有人都听到那沉闷、急促的牛角号,都看到远处扬起的灰尘,感觉到大地微微的颤动。敌军就在前方五里处,皂旗张心里有点焦急,一万人由行军到结阵在短短一刻钟内很难完成,现在大阵雏形已经有了,可是还没有做到更好。
“快点,快点集结。外围,北侧,竖大盾,准备大枪。”皂旗张大声的命令,底下的千总、总旗也在大声呵斥呼喊,兵卒在慌乱中执行长官的命令。
急促的牛角号,是准备进攻的命令,燕军骑兵都变得更为谨慎,弓在手箭在弦,目光紧紧的盯着人前方的将旗。
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就像是用大锤一下紧着一下的砸,马铁声还惹恼天上的雷公,在天空之上闷闷的咕哝几声。
长长的牛角号吹起,张辅的战马达到最高速度,已经不是在奔跑,而是在跳跃,四颗碗大的马蹄一点地就迅速的再次跳起来,地上灰尘飞扬,让人感觉那马不是在跑,谁是展开无形的翅膀往前飞。
五千匹战马,两万马蹄,整齐的砸在地上,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马上骑兵弯腰藏在马背上,尽量的让自身暴露的面积更小,手中的强攻已经如拉开,如满月一样,就等着shè击的命令。
一里外,高速冲击,距离眨眼就在变短,南军的各种命令已经可以听到。距离南军半里,距离南军百步,拉开的强弓已经移放到身前,箭头微微向上十五度,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五十步,牛角号再吃吹响,张辅发出一声大喊:“shè!”
最前边的骑兵突然的直起腰,在南军发来的箭雨中,向着天空shè出羽箭,羽箭升空之后,飞速前进,密集如蝗虫一般shè进南军方阵。一箭接着一箭,抽箭、搭弓、拉弦。shè击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近万支羽箭shè进南军方阵。shè击的骑兵向前shè击冲击,在距离南军十步距离的时候,娴熟的控制马缰,战马控制住向前奔跑的惯xìng,斜着身体,调转方向,沿着南军方阵的外线往东奔跑,在此期间,攻守双方都在使用弓箭远程交战。
张辅在冲击之前,自己的位置略微后延,弓箭手shè击之后,往东奔跑。此时张辅的位置刚好到南军阵前十步,红sè的战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没有转向,和数十匹战马一起,斜线方向冲击南军方阵。
张辅带领的后续骑兵,如同一把锋利的大刀,冲入南军方阵,利用速度,利用强大的冲击力,利用高处的优势,利用手中的马刀,沿着一条斜线,把南军方阵的东北角切下来,东北角数千兵卒和主体大阵分离。
刚才绕过南军方阵的骑兵,调转马头,再次奔来,挥舞着马刀,呼喊着,吆喝着,如同参加一场盛宴,如同参加草原的篝火晚会,用马刀收割南军兵卒的xìng命。
“稳住,不要慌张!”一个南军千总在大声的命令。
“大枪,刺!”一位什长带着弟兄拼命抵抗。
“围住,剿杀入阵的敌人!”‘皂旗张’在远处不停的咆哮,他促动战马向燕军靠近。
此时,天上乌云滚滚,遮住太阳,遮住蓝天,上苍不忍看人间悲剧,不忍看生灵的破碎。雨点,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打在身上。
一把弯刀,快如闪电,划过一个南军兵卒的咽喉。一柄大枪,如出海的蛟龙,刺入骑兵的马月复。鲜血,在四处飞溅,痛苦的哀嚎,在旷野中响起。
马嘶声,怒骂声,喊杀声,嚎叫声混合在一起,这是痛苦的纠结,也是胜利的申吟。
张辅带领着燕军铁骑,来回冲杀,鲜血已经染红白sè的战袍,红sè的战马红sè更见鲜艳,那是鲜血渲染的sè彩。身后的弟兄更随着他,有的人倒下,有的人还在杀戮,天地此时已经无声,只留下唯一的杀戮。
‘皂旗张’双眼圆睁,牙齿紧咬,控制方阵不会混乱,尽力的往东北角增加兵力,用人的生命遏制燕军的冲杀。
雨下的更大,地上的雨水混合着鲜血到处横流,汇聚在一起,形成血红sè的小溪,形成血红sè的水潭,所谓血流成海不过如此。
雨点密集,打在脸上,人已经看不到三尺以外的东西,所有人都是凭着感觉,凭着意识,对着眼前的敌人胡扎乱砍。张辅觉得时间很短,短到似乎就是一瞬间,又觉得时间很长,犹如过了一年。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他胯下的战马速度已经降低很多。
南军还在顽强的抵抗,而且抵抗的成效的越来越好,更多的南军向东北角压来,燕军的失去速度冲击以后,难以抗衡重甲步卒带来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南军没有任何溃退的迹象。
远处,南军的喊杀声突然增加,如同放大一倍以上,南军的援兵已经到达。因为大雨谭渊的骑兵难以抵达战场,击溃南军衔尾追杀的设计无法实现。
张辅给军司马下令,长短不一的牛角号吹响,张辅带领手下的骑兵开始甩开南军的纠缠,在号角的召唤下,在滂沱大雨下,燕军向北集结,月兑离南军方阵,带着胜利的骄傲,带着首战告捷的喜悦,消失在茫茫雨幕之后。
雨还在下,浑身湿透的南军不由得打冷战,地上到处都是红sè的血水,到处都是死亡的弟兄,到处都是受伤的袍泽,总旗官在清点自己麾下的兄弟,军医不顾脸上流淌的雨水,给伤者处理伤口。受伤的兵卒,有得咬紧牙关承受痛苦,有得大声的嚎叫在减轻痛苦。
这就是战场,是一座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皂旗张骑在马上,浑身湿透,可是他忘记寒冷,心里只有疼痛,那么多弟兄都死在朵颜骑兵的刀下,都死于异族的杀戮。他更痛心的是方阵还没有集结完毕,就受到燕军攻击,众位兄弟的死他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