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仙志 六十三章 天道若河,顺逆有度者,方能登彼

作者 : 微笑UU

()深夜,同门弟子要么休息,要么已经入定。

慕天一个人站在悬崖旁边,静静的看着一排排平行的羽桥,眉宇间有些困惑的神sè。

几天下来,依仗着摄空草,自己每天顺利的往返于几座山峰之间,吃饭修炼都没有耽误。然而到了后来,情况渐渐的发生变化,其他弟子们摔着摔着,偶尔也能够通过羽桥几次,到了后来,他们的成功率越来越高,这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些人在羽桥上走的极稳,每次行进的速度都快要超过自己了,而自己的速度却一直没有提高多少。要知道,他们可没有吃过摄空草啊!

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慕天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不顾隆冬的寒冷,大晚上的跑到悬崖旁边,想要找到自己忽略的东西。

迈出一只脚,向前踏到空中,只要身子稍稍前倾一点,便能跳下悬崖。就在这时候,慕天却停住了身形,他心中有些怕高,夜里的深渊看起来更加恐怖,仿佛无底的幽暗地域,张开裂开的大口,择人而噬!

“想跳就跳吧,无非是前进半步,小事一桩!”

寂静的峭壁旁边,突兀的想起人声,还未动作,就有一股酒香钻进了鼻子里,待回头的时候,慕天惊然发现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拎着酒壶的邋遢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未来得及答话,这人张开嘴巴,轻轻的吐了口气,顿时,一股旋风在中间升起,朝着自己席卷而来。慕天眉头一紧,赶紧回身扎着马步,想将自己钉在绝壁边对抗风力。

狂风临身,慕天闷哼一声,如被数头奔行的野牛冲撞,一下子从悬崖边上抛落而下。将慕天吹落之后,那旋风还未罢休,竟然化作一只大手,将他身上披着的外袍扯飞到了天上。

伸出半空,看着自己加持过漂浮术的衣服越飞越远,慕天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把它抓回来,可惜这样做只是徒劳,那衣服被风席卷着,在夜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来不及考虑突然出现的怪人为何为难自己,慕天像颗下落的冰雹,迅速的朝着下方飞落,耳边尽是呼呼划过的风声。

脑袋空白了一瞬,很快被寒冷的夜风吹醒,看着夜里淡淡的云气迎面扑来,转眼又被自己抛在身后。心中担心坠落地面的恐惧挥之不去,然而一千多丈的高度不是瞬间变能落下的,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思维变得极为灵敏,仿佛时间也变慢了,感觉着这种失去重量的情况,慕天最后竟然有些放松的感觉!难道这就是飞翔的感觉么,比连乘坐灵禽更加畅快……

地面终究是要到来的,数息之后,看到崖底黑黢黢的岩石,慕天隐隐有些解月兑的感觉,难道我的修道之路要在此结束吗?

“给我定!”

身体挨到地面的瞬间,那个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拖住了身体,慕天堪堪的停在地面之上,鼻尖都能闻到下方岩石上的青苔味,险之又险!

“哈哈哈,这定身术对付同阶存在如同鸡肋,拿来定你还是十拿九稳啊!”

感觉到束缚自己的大手消失,慕天双手一撑地面,翻身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戏弄自己的修士,这修士不知多大年纪,要按世俗来说,应该是五十多岁的样子,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了。

“请问前辈如何称呼?这番将我推下山,不知有何见教?”慕天不卑不亢的问道,虽然这人很可能是存着好意,但他的方式太过儿戏了,让人大为光火。

“称呼嘛……反正是等死的老朽一个,你叫我青霞酒徒吧。”自称青霞酒徒的中年修士伸手一扔,将慕天的外套丢了过来,他道:“我这些天一直在你们附近山上喝酒,观察了你们几天,见你有点悟xìng,这才忍不住出手提点一番。”

“前辈的提点是指?”慕天神sè一动,想到了什么,言语间恭敬了许多。

酒徒都是离不开酒的,他仰头端着葫芦做的酒壶灌了两口,畅快的舒了口气,道:“自然是提点你过羽桥这件事。你虽然有点小门道,能够顺利的通过羽桥,可是完全误会了师门的意思!给你们二十次摔落的机会,正是让你们多摔几次。因为只有品尝过失败,才能战胜胆怯,以后的路也会走的更稳,其他弟子的进步你也看在眼里,想来有所感悟,才偷偷来此跳崖,我只是顺手推你一把罢了。”

看到慕天所有所思的样子,酒徒又灌了几口,好奇道:“你为什么不白天跳,晚上一个人偷偷过来尝试,是虚荣所致吗?”

慕天愣了一会,摇头道:“我在修掌控者之道,不能再其他人面前失败。”

“错,错,错!”青霞酒徒连说了三个错字,哈哈笑道:“你根本不懂道心是什么啊!拿这掌控者之道来说,修此道的人必须极端自信,将众生都视作蝼蚁,无论是做事还是对战都无所畏惧。但前提是,他必须有这个实力,否则便是空谈。你以为在众人之前树立光辉无法超越的形象便是掌控者之道?难道靠着一点小门道暂时领先于人,你内心就没有犹豫,没有怀疑吗?肯定不会,不然你为何偷偷跑到这里,想要跳崖尝试呢!如果你凭真本事过羽桥,让人无论如何都超越不了,你会这样做吗?”

酒徒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慕天这些天的困惑瞬间解开了一大半,诚心实意的朝对方施了一礼,他恭敬道:“我还有些不解的地方,望前辈解惑。”

“你说说看。”

慕天道:“自从上次被门派嘉奖后,耳边赞誉不断,虽然我也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心里有许多失落……”

酒徒咂了咂嘴,笑道:“这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修的道不合自身的本意罢了。不要年轻气盛,以为道心越强越好,关键是要切合自己,做事念头通达便好。每个人的道不是那么好找的,你不要急,慢慢来。今天既然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也算有缘,我带你去丢几条小狗吧。”

丢小狗?慕天张大了嘴巴,不知这酒徒是真的隐士还是行事疯癫童心未泯?居然要带自己去丢小狗!

未来得及多想,腰间一紧,接着腾云驾雾似的朝着前方飞去,反应过来后,慕天郁闷的发现,原来这酒徒提着自己的衣服,像拎一只鸡崽那样朝着前方飞去,要是让人看见自己的模样就尴尬了。

心里有些郁闷,好在夜里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被酒徒带着,来到药香峰一脉的群山里。不知是谁养的一头大黑狗,养在后山林地里,前几rì刚下了崽子。找到狗窝后,母狗护崽呜呜的冲着两人呲牙。邋遢修士呵呵一笑,没有放出自己的灵压震慑,他打开酒壶凑到母狗鼻尖,母狗闻了一口,马上呜咽两声后马上醉瘫在地上。

不知道他的酒有多醉人!慕天打定主意绝对不和这人喝酒。

一共六只狗崽,都还没睁开眼睛,慕天抱了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跟在酒徒身后,来到山间一处湍急的溪流。

刚刚站定,只听咚咚几声,小溪中溅起三团水花,紧接着慕天怀中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几声落水声,还伴随着小狗嗷嗷的惨叫。

“你要把它们都淹死!”慕天大声叫到,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老好人的修士,说的丢小狗竟然是这么回事,顿时感觉有些无趣。淹死几条眼都没睁开的小狗有什么好看的?

“嘘~别说话,你认真看。”酒徒指着小溪,让慕天仔细看里面的动静。

无奈之下,慕天只得将几分目光投shè到溪流之中。

六条小狗崽,三黑两黄一白,都稚女敕的很,连爪子都是粉的。本以为它们入水就会被淹死,没想到本冷水一激,这些小狗在水面挣扎着,竟然有些能游的样子。

对这些莫名遭灾的小东西,慕天有点同情,注意力开始集中到溪水中,希望它们能游到岸边。

可惜溪水湍急,狗崽们游不上岸,被水带着向下流冲去。一只黑sè的狗崽扑腾着小爪子,对抗着水流向上游着,这样很耗体力,很快它体力不支,第一个消失在奔流的水面上。

其他五只狗崽被水流带着,向下流冲去,流到一处拐弯的地方,水流变缓,两只狗崽感觉到这点,使足了力气,朝着岸边游去。而另外的三只,竟然随着水流,抑制朝着下游的方向游去,很快来到了一片深水区。

朝着岸边游的两只狗崽越游水越浅,最终脚爪碰到了地面,哆哆嗦嗦的爬到岸上,抖作一团。

“没想到一下子活了两只呢!”酒徒感叹几句,将狗崽抱在怀里,用灵力拂去它们毛发上的冷水,问慕天道:“你看懂了么?”

慕天摇了摇头,不知他这是何意,难道只是为了挑选强壮的狗崽?不应该吧,再强壮的狗崽对修士也没用,挑妖兽崽还差不多。

酒徒道:“没关系,很多人都看不懂。不过有机会的时候,我时不时会带个觉得顺眼的弟子,让他们看看溪流中挣扎的小狗,感悟感悟。”

“罢了,人老了,没时间和你打机锋。你看这溪水,譬如天地大道,冰冷而无情,将凡是所包裹之物,一味的冲刷而下。世间生灵,如同这入水的刍狗,大多数人选择顺天而行,因为这样最省力。但你看那三只顺水而游的,它们终归落入水中淹死。有的人选择逆天而行,譬如那条向上游的,但它也最快失去xìng命。天道本就无情,不会刻意为难你,你要一味逆它,不过是自找麻烦罢了。所以说我们修士,不能顺天而行一直不思进取,最终平凡孤老;也不能一味逆天,自寻死路。该借势而行时便顺,该拼搏对抗时则逆,只有顺逆有度,找到登上彼岸的道路,最终才可能月兑离命运的掌控,逍遥长生!”

说这话的时候,青chūn似乎回到了这青霞酒徒的身上,整个人散发着睿智风华的气息,可惜这种感觉非常短暂,当他停下之后,颓废的气息再度迸发出来,并且带着一丝灰暗的苍老。如果明月夜心境从锐意进取的青年过渡到了更加鼎盛的中年,那这酒徒便是彻底的迈向苍老了,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分。

慕天沉浸在酒徒的指点中,思考着前辈的话语,没有注意到这点,等他回过神儿的时候,酒徒已经抱着小狗消失在山间。

“顺逆有度,顺逆有度……”慕天呐呐的念叨着,所有所悟,又没有彻底的悟出。有些小小的遗憾,但自己此夜收获已经足够,此后修行当顺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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