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传 第三章 三害

作者 : 夜月流霜

()十余年光yīn虽不至沧海桑田,却足以使世事变迁人面全非。在这十几年里,北周、南楚又经历了几次被限制在一定规模内的战争,已被加封为北周浑天侯的司无求这位兵家后起之秀与南楚统帅熊顼几度交锋。只不过当年强渡蛰龙江,奇袭荒浪滩的成功中包含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可以而不可再,因此司无求始终未能重演当年的神话。在熊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小心经营下,双方维持了一个平分秋sè之局。

周、楚的两位君主也在这十年间先后薨逝。北周储君早立,太子姬玄地位稳固,顺顺当当的得以即位,是为大周乾佑帝。倒是南楚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差一点便要祸起萧墙。论能力威望,三皇子熊顼都不做第二人想,但因其手握重兵,出于为君者的微妙心理,楚帝熊瑞始终未明确表示立其为太子。等到熊瑞薨逝,留下的一封遗诏竟是将皇位传于平rì只爱眠花宿柳、素有浪荡之名的五皇子熊瑱!熊顼虽有一万分的不服气,但那诏书明明白白是熊瑞的亲笔无疑。而他那位素来是一副风流浪子做派的五弟熊瑱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凭着这份遗诏,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得南楚朝野几股最强大势力的支持,顺利登基,是为大楚建隆帝。等到熊顼回到京师时,大局已定,他甚至不得不为保住身家xìng命而交出军权,接受了颇有讽刺意味的“安逸王”封号。

两位新帝即位后,均忙于安定各自国内朝局,一时之间无暇外顾,两国之间已有三年不曾发生战事。

郃城为南楚宁州东阳郡治所,它东倚凤栖山,西临天荡湖,北接万里蛰龙江,南连洝、洎、浈、溧四水,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

郃城有一条主街东西横贯全城,城中的买卖铺户大都集中在这条街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尽聚于此,最是繁华兴盛。

这一天的早上,沿街的铺户陆续开张,街上过往的行人亦随之增多,整条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忽地街道东面一阵大乱,一匹遍体火红、神骏异常的赤兔马“唏呖呖”嘶吼着横冲直撞地疾驰而来。街上行人大骇,连滚带爬地闪向街道两边,匆忙之间,带倒撞翻无数小摊贩的货架,一时间大半条街道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阿毛,快闪开!”街边传来一声妇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不知危险,为了追逐滚落在地上的一个漆得花花绿绿的八角皮球,不知不觉竟已跑到街心,距离那狂奔而来的赤兔马已不足数丈。

一阵瘆人的骨骼碎裂之声从街心传出,街道两旁目睹惨剧发生的人无不sè变。一只钉着厚重铁掌的马蹄落下时,不偏不倚正中那孩子脆弱的头颅。那情形便如一枚薄皮的鸡蛋被大力拍碎,红红白白的粘稠浆液四下喷溅,在刚刚清扫过的清洁街道上绘出一幅残酷莫名的诡异图画。

“我的孩子!”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一个青衣妇人跌跌撞撞地从街边奔出,捧起半边头颅被整个踏扁的儿子的尸体,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那匹制造了惨案的赤兔马奔出去十多步后,马上之人猛地勒马回转,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撇嘴叫了一声:“晦气!”骑马的是一个年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他面如冠玉,俊目修眉,容貌极为俊美。头上以一顶攒宝紫金冠束发,身着一套大红的箭袖,颈戴赤金盘螭项圈,腰横缀玉联珠束带,足蹬一双金丝绣成祥云图案的棕sè小牛皮马靴。只看这身装束,便知出自大富大贵人家。

当街道两旁的人们看清骑马少年的相貌时,立时个个敛声屏息,虽然他们的双目中均喷薄着熊熊怒焰,却始终无人敢站出来仗义执言。一时间,整条街道上只能听到那孩子母亲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少爷,你不要紧吧?”两个十四五岁侍女装束的青衣女孩在前,十多个身着青sè劲装、腰佩长刀的大汉骑马紧随其后从街道东边追来,看到一片狼藉的事发现场,个个脸sè大变,口中忙不迭地大呼小叫着拥了上来。

“嚷嚷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少年没好气地一挥手中的一条箍赤金镶八宝犀牛皮编成的手指粗马鞭,又对站到身左的一个青衣侍女道:“侍琴,那些钱给那妇人叫她赶紧走人,不要在大街上碍眼。”

侍琴领命,带了两个人向那妇人走去。她凑到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夫人立时收敛了哭声,面上的悲痛完全被畏惧的神sè取代,面sè惨白地从侍琴手中接过几张薄薄的银票,将儿子惨不忍睹的尸体抱在怀中,失魂落魄地去了。

“敢问老丈,这少年是谁,怎的如此跋扈?当街纵马踏伤人命,竟如此轻易便打发了!”街边有一人实在看不过眼,愤愤地抓住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打听这少年来历。

那老者扭头看时,见问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此人身形剽悍,遍体肌肉贲起,将一件青布直缀撑得紧紧绷在体表,衣袖挽到臂肘以上,双臂青筋蟠曲如虬,双手异常粗大,除拇指外,其余如小棒槌般粗细的手指几乎不分长短,并在一起时整个手掌便如一柄厚重的铁铲。

“壮士敛声,须防惹祸上身!”听了男子的话,老者脸sè大变急忙摆手,同时畏惧地偷偷望那少年一眼,看他没有注意这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听壮士口音不是咱们东阳郡的人氏,想必你也不知这东阳郡虽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近年来却有三害为祸!”

那男子不解,追问道:“何为‘三害’?”

老者面上现出苦笑,低声念诵了几句似诗非诗又似歌非歌的句子:“凤栖山中豺狗凶,天荡湖里墨蛟恶,凶豺恶蛟且休论,郃城通衢虎啮人。”

看男子不明所以,老者便解释道:“凤栖山中猛兽毒虫极多,而最凶残的却要数豺狗,便是猛虎遇上也须忍让三分。近年山中豺狗不知怎的渐成气候,族群越来越大,已有不少往山中砍柴、采药、捕猎的乡亲遭其荼毒,故列为三害之一。在八百里天荡湖中,潜伏着一头上古异兽墨蛟,这孽畜常年沉于湖水的最深处酣眠,只有在每年第一声chūn雷炸响之时,便会浮上水面兴风作浪,吞食人畜,此为三害之二。至于与两害并列甚至犹有过之的那只‘啮人之虎’,便是眼前的这位少爷。壮士可是觉得今rì那对母子的遭遇已是人间惨事?实不相瞒,这位少爷年纪虽小,几年来因些许小事而屠人门户、灭人宗族之事已做过不知多少,眼前的这点小事,于他而言实是微不足道!”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岂容此等害人之獠张狂!待某与他理论一番!”男子大怒,看那少年以催马yù行,暴喝一声:“且住!”挺身从人群中窜出,蒲扇大小的铁掌一探,死死抓住了赤兔马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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