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被皇甫函承狠狠砸碎,泻了一地水渍。宛若他的心,恨不能就此碎成粉末,好解去心头纠葛多年的怨恨。眸子迸发出鲜血的颜色,凄冷的唇颤抖着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来人,将萧逸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一殿众臣陡然全部昂起头,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请皇上三思!”
刹那时,萧逸朗声大笑。皇甫函承的面色犹如猪肝,黑紫透顶,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案头奏折被皇甫函承愤然甩落在地,发出哗然巨响。帝王虽好,也有无可奈何之时。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今却是:臣要君位君不得不畏。
当真是世上最窝囊的帝君,俨然傀儡般的玩偶,任由牵线戏耍。
九五之尊又如何,莫若军令在手,驰骋天下,左右生死。
萧逸一句话,皇甫函承便如斗败的公鸡,输的一无是处。
什么帝位、君威、皇权,犹如镜花水月,更似流沙逝于掌心。
跌坐龙椅,皇甫函承的身子颤得厉害,独泽低眉看他,心底凄然。都说君临天下是世间男子梦寐以求的巅峰,可是于他所见的,却截然相反。被逼到绝境的帝君,连寻常百姓都尚且不及,动辄性命堪虞,九族系于危旦。
一荣皆荣,一辱皆辱。
皇甫函承心中明镜一般,萧逸的军队就在宫外,只要萧逸一死,叛军就会攻城。到时候别说退位,只怕整个皇室,都会全部覆灭。就像萧逸说的,而今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杀萧逸。因为此刻的君王,在萧逸眼中,恰如丧家之犬,什么也不是。
独泽上前,手一挥。侍卫们旋即散开,退出大殿。
萧逸冷哼一声,“我来是通知你,速速写好诏书,以免到时血洗宫闱,悔之晚矣。”言罢,大踏步走向殿外。
“萧将军!”独泽忽然开口,声音响彻死寂般的殿宇。
脚步顿住,萧逸转身直视独泽不卑不亢的面容。时至今日,独泽依旧眉宇淡然,眸色从容。这是萧逸最痛恨独泽之处,永远的波澜不惊,深藏不露。
缓步走向萧逸,独泽衣袂翩然,“将军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你想说什么?”萧逸眯起眼眸,斜眼看他。
独泽浅浅低笑,“你可知帝君之位不是每个人想坐就能坐,浩渺天机,自有定数。违逆天道,必当自食其果。”他不说破,顾自说着秘语,面若清风,不着世间尘埃半分,“就好比将军性命中的某些人,注定不为将军所有。又或者,与你纠缠一生,不死不休。”
那一刻,萧逸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轩辕素和的面容。
清冷月下,怀中娇娥,奄奄一息。
可是,清澈的眼底,早已淡去所有的爱,忘记他们的誓言,背弃了他的一番柔情。所以,再遇,他只有刻骨的恨。
而那一箭,是他能给予的全部报复。
我若不得,谁也休想。
抬眼的瞬间,慕容羽眼底的哀伤全部窜入他的心脉,俨如他的爱恨,刻骨疼痛。满脸的伤痕,是他最后的赐予。午夜梦回时,依稀犹记她的那句:你自由了。不断重复……
自由?是她最后的成全,还是无可奈何的恨?
慕容羽……
骤然回神,恨恨的拧眉盯住独泽,为何他的眼睛仿若能窥视一切,包括心中最深的秘密?唇齿紧咬,恨不得将独泽撕碎当场。
可是他明白,独泽修为甚高,贸然出手,反而会让自己落得一身狼狈。
“独泽,看好你的帝王,早晚我还会回来。”萧逸甩袖。
“将军!”独泽再次叫住他,却不见萧逸转身。
愤然昂起头,萧逸的忍耐已到极限,“看样子,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独泽与将军打个赌如何?”独泽漫不经心走到萧逸跟前。
四目相对,萧逸凄寒无温,“我从来不会输!”
“将军不是曾经输过一次吗?”独泽暗指轩辕素和,牵起一抹冷笑,“独泽愿做你第二次败落的理由。”
五指骤然蜷握,轩辕素和是他最深的痛,怎可轻易触碰。眉目含嗔,恨意阑珊,“独泽,下次入宫之日,便是取你首级之时!”
“独泽不信。”独泽继续慢条斯理,“将军,你我下次见面,定有一人成为阶下囚。”
“是么?”萧逸齿冷。
“爱有时,欲有尽,从来天理不饶人。”独泽忽然面容黯然,半低下头,面色微微哀伤。原来,他也会累,真的很累。她……
再抬头,萧逸大步流星离去。傲然的背影落在众人眼中,宛若兵士手中的利刃,随时能取人性命。独泽眸色微恙,一念成佛,一念入魔。萧逸,你可知自己的性命已然危在旦夕。奈何,此乃天数,人力岂能改之?
即便皇甫函承并非紫微帝君,然,你亦不是。
真正的紫微星,早已月兑离了帝君的轨道,不屑的卸去顶上荣华。
纠葛多年,一朝兵变,到底还是血染江山。
毓澜皇朝。
应贞四年。
镇国大将军萧逸,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