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不吃了?”夏初雪有点迷糊,堂耀方才还说要吃,可是又不动手剥去粽叶,难道堂耀是有什么厉害的法术,只是盯着粽叶,粽叶便会自动月兑落,粽子就会飞到他的嘴里?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夏初雪也没有见证到奇迹发生的一刻,只好再度问道:“主上不吃么?”
遇到这么不开窍的夏初雪,堂耀只得酸溜溜的说道:“你只给雪兽剥粽子,怎么到了我,就让我自己动手?”
这个提醒十分明白清楚,可夏初雪还是想了片刻,这才恍惚觉得,这种泛着酸水的表达,叫做吃醋。
夏初雪看了看堂耀,不打算和他讲理,纵然事实就在眼前,堂耀也未必肯听她说话,雪兽那四只爪子就算是一齐用上,都未必赶得上堂耀的单手灵活,当下夏初雪拿过粽子,照着原样剥开粽叶,放到了堂耀面前的碗中。
见夏初雪亲手为他剥开粽叶,堂耀这才喜笑逐开,伸手拿起筷箸,将粽子送入口中食用,这一抬手的功夫,一直被宽袖遮住的冥戒,便露了出来。
虽然时间过得不长,但夏初雪已经快到淡忘那件事情,那个自称思天的女子,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每日辛勤操劳,可是夏初雪拉她起身时候,却是触手光滑,只觉得她手上的皮肉细腻女敕滑,断然不是穷苦贫寒的身份,后来她给夏初雪看的那枚冥戒,夏初雪也就自然并未在意。
冥戒其实不仅是幽冥主的身份象征,而且是幽冥司主门的钥匙,如若待在幽冥司中,堂耀轻易不会戴着冥戒,只是一旦出去,便要戴在手边,以防变故,今日堂耀起早从天界回来,并未先回到雪兰殿中,倒是径直来了司书殿,因此便没有摘下冥戒。
吃粽不过是堂耀意欲留下的借口,好令夏初雪静心休息,不要总是操劳,故而虽然粽子香甜美味,堂耀的一颗心思,并不在吃粽上面,而是总归落在夏初雪身上,见她看着手上的冥戒,遂取了下来,放到夏初雪手边:“你想要这个?”
夏初雪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冥戒至关重要,就算是堂耀硬要将冥戒塞给她,她也绝不敢要,听了堂耀此问,只是摇了摇头,将冥戒拿在手中,轻声说道:“不是,只是好奇看看。”
这冥戒做工很是古朴,没有多余繁复的精雕细琢,夏初雪很少见到堂耀戴过,以前光顾着戒备防范堂耀,根本也没功夫注意到这小小的冥戒。
这枚冥戒比之夏初雪前几日见到的那只赝品,要稍微沉上一些,正中也有一个‘冥’字,但这个‘冥’字并不只是墨色,而是随着夏初雪上下左右的翻转,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并且毫无规则可循,夏初雪惊奇之下不由问道:“这冥戒中间的那个单字,一共有多少种颜色?”
“即使是神佛罗汉,也只能看到一种黑色,但在你眼中看来,应该会有无数色彩,并不能算出共有多少颜色,”堂耀早上着急赶回,中间又因遇到墨训,直到午时方回,起来后便没吃饭,眼下很饿,见夏初雪一心盯着冥戒在看,也不指望夏初雪再度帮他剥粽,老老实实的自己剥去粽叶,将粽子放到碗中,开始吃第二个。
听完堂耀说话,夏初雪便抬头望着堂耀,他知道夏初雪所疑为何,便和夏初雪解释:“幽冥司每有一位新主上任,便要重新铸造一枚冥戒,冥戒自创生之日开始,便要与幽冥主锸血为仆,任由幽冥主驱使,故而与幽冥主气血相生。”
“是因为你给我渡过仙元,所以我才也能看到正中的彩色‘冥’字?”夏初雪仍将冥戒拿在手中把玩,心想既然如此,那么自己看过的那枚冥戒,定然是假的无疑,只是不知那个姑娘句句谎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拿着筷箸的手顿了一顿,堂耀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真话,如果仅仅为夏初雪渡了仙元,夏初雪还不能看到‘冥’字颜色变化,只是因为他们有过肌肤之亲,气血交融,夏初雪才能见到,此两点缺一不可。
想了想后果,堂耀决定惜字如金,没有说出半个字眼,只是点了点头,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
他曾经对夏初雪承诺,绝不对夏初雪说半句谎话,既然他没有说出口来,便就不能算是说了谎话,其实如此安慰自己,堂耀也知道有些卑鄙,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之间刚刚相处的较为融洽,堂耀绝对敢以性命保证,他要是真的照实解释,夏初雪非得将他扫地出门不可。
看够了冥戒,夏初雪便要将冥戒交还给堂耀,在将冥戒放到堂耀手心之时,夏初雪的手指轻轻的碰到了堂耀手心,却立即被堂耀反手握住,握定之后,堂耀手指又是上移一寸左右,两指搭在夏初雪脉息之上,紧锁双眉。
夏初雪以为发天又欲无礼,便要撤回手腕,但她体内存着的元神皆从堂耀之处得来,毕竟只是为辅,一经堂耀本体元神牵引,便是毫无挣扎之力,只好任由堂耀施为。
等了一会儿,夏初雪却不见堂耀有下步动作,只是眉目越锁越紧,好似十分担心,于是自己便也知趣的想了一想,却并未想起中过什么毒镖暗器,也未曾吐血呕血,只是最近愈来愈冷而已。
堂耀终于放开夏初雪手腕,抬头凝目问道:“三四天前,你去过哪里?又见到了谁?”
今天是五月初五,三四天前,夏初雪心中往前推着日子,月兑口说道:“那天是六月十日,我和洛涯一同去了鬼市,”想到那天惊悚的经历,夏初雪不想提起,略过说道:“见到了很多鬼,洛涯买了好多东西,用来包粽子。”
堂耀没有料到,夏初雪竟会这么快便知道了鬼市,遂也没有提醒过她,如若没有自己陪伴,便千万不要随意过去,此时情急事危,别说是他从未告诉夏初雪,便是夏初雪明明知道偏偏任性去了,他此刻也是没有半句责备出口,有的也不过只是自责,不能时时刻刻留在夏初雪身旁,以至于横生祸事。
如果堂耀近日没有在天界逗留,而是能够提早知道此事,夏初雪体内所中的寒毒,也不会令他如此犯难,只是如今寒毒已然侵入骨髓,即使是灵丹妙药,也是不能拔根治本,可能唯有一法,或许能够有用。
没有太多时间思索,堂耀伸手抬指,转眼之间,食指已经按到夏初雪的手阳明大肠经穴所属的合谷位置,轻声说道:“会有些痛,暂且忍忍,”便低手按了下去。
随着一下尖细的刺痛,夏初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不清,浑浑噩噩的感觉袭向肺腑,全身涌起翻江倒海的数浪寒气,像是置身冰窟一样,整个身体也仿佛成了一座冰雕。
堂耀下手不留一点余地,生怕拔毒不尽,会留下后患,一滴一滴的血色冰珠,顺着夏初雪的手上的伤口缓缓滑落,跌落在屋内地面之上,凝成数排小颗冰球。
夏初雪原本樱色的双唇,已经不见一丝血色,手上伤口边缘,凝出片片薄冰,出师有名,堂耀将夏初雪揽在怀中,借给她一些温暖,夏初雪的脸色这才微有缓和,不再颤得那么厉害。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夏初雪伤口中的血冰仍在流出,一个个血腥的小球颗粒饱满,不停的滚落到地面上去,雪兽吃过粽子正在化食,见了眼前的情景,不住的往篮子里面退去,但滚圆的眼睛仍旧盯着夏初雪,尽是担忧。
即使堂耀体内元阳纯厚,夏初雪失血到了如此地步,仍旧是气息紊乱,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微弱。
夏初雪觉得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却仍是不能减轻一份难过,冷汗慢慢透湿衣衫,身体内的疼痛好似无穷无尽。
温玉香炉中生出暖香数缕,细密如织锦一般,笼在睡房之中,宛如上界仙苑。
雪兽这日十分乖觉,只在篮子当中听话的趴着不动,唯独一双眼睛四下灵动,盯着夏初雪的睡床,以及床边坐着的堂耀。
拔毒不比散毒,要消耗受者的不少元神精气,故而若不是夏初雪毒性已是行至全身血脉,万般无奈之下,堂耀也不至将毒从她体内强行拔出,使得夏初雪身体如眼前这般虚弱。
自从拔毒过后,夏初雪便是一直昏迷,这中间堂耀出了院落一次,找到秋意,嘱咐了一些事情,令他设法拖延应付,好不至于引起麻烦,又悄然的回了雪兰殿中,取了一些东西,这才再次回到夏初雪房内。
大概雪兽也能感知事情的紧急轻重,不若以往见到堂耀时候,或会惊慌逃窜,或会怒目而视,这次老实的如同空气,横卧在竹篮当中。
给夏初雪喂过十粒暖丹,夏初雪的面颊才是初见红晕,物极必反,堂耀也不敢给她服食太多,只是紧紧关门闭户,防风保暖,安静的待在夏初雪身畔,看着睡梦中的夏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