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祈回到家时,发现他的行李全被扔了出来,散布在庭院。
他的神色一凛,才上前弯身捡拾衣物,夏孟苓冰冷的声音就传来——
“请你马上离开,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以后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看她神色冰冷,楚祈心底多少有数,站直身子,语带乞求的道:“听我解释,我……”
“我不想听,黎叔说的对,女人一旦恋爱了,双眼就会被蒙蔽,明知道对方有古怪,却还一心一意的说服自己是多想了,深爱着自己的男人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她的语气冷淡却也哀伤。
事实也证明,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
在他总是回避她的问题时,她就该正视心中的疑虑,而不该任由爱情弄糊了脑袋,像个花痴似的只顾着谈情说爱。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曾说过要你相信我,难道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看着她空洞而冰冷的双眼,楚祈的心狠狠揪痛了起来。
“信任?我曾经对你的欺瞒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任,也警告过你我最讨厌人欺骗我,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只是没告诉我,不算是欺骗我……呵呵,这次也是一样吗?你只是没告诉我你跟京家的关系,也没告诉我你回京华上班了,更没告诉我你竟然替京华集团标下那块地,得标金额甚至才超过黎氏开出的金额十万元而已。”夏孟苓的心随着自己的话而逐渐感到寒冷,眼神却更锐利了,“我放在床头柜的标书,你是不是看过了?”
凝视着楚祈墨黑如夜空的瞳眸,即便她知道机会渺茫,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没用的暗暗祈祷他开口否认。
但见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歉疚,她瞬间觉得眼前一黑,一个不稳几乎要失去平衡。楚祈见状,连忙上前怀抱住她,不料她却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闪躲,硬生生接下甩在脸上的这巴掌。
清脆的巴掌彷佛是打在她的心上,让她原本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下的泪水,霎时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掉落。
“别哭,我知道我的行事有瑕疵,但是我的所作所为绝对都是为了你跟黎叔……”他的脸不疼,心疼。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这个叛徒,我恨你,我很你!”她举起双手捶打他的胸膛,歇斯底里地哭喊。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他们恩爱缠绵之后,趁着她沉浸在幸福余韵,并安稳睡在他怀中时,悄悄起身窥探标书?太残忍了,他对她太残忍了。
楚祈任由她宣泄情绪,等她终于没力气捶打时,才握住她的手,语带急切地道:“我承认我有看,但那是因为黎继业已经早一步偷到的把标书送到京峰手中,我必须了解你设定的金额,才能在公司内部跟京峰交手,如果我没拦下京峰,今天那间房子早落到京峰手中,黎叔的心愿就真的永远落空了。”
夏孟苓茫然的瞅着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听我说,那场火是黎继业搞的鬼,他为了偷你放在办公室的标书,便打算趁着火警混乱的时候破坏抽屉拿走牛皮纸袋,而你却以为被火焚毁,完全没想到标书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黎继业?”
“没错,我早派人盯着京峰和黎继业,所以对他们之间的来往早有戒备。”楚祈见她死寂的神色逐渐有了点温度,连忙继续说道:“京峰答应给黎继业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只要他帮忙拿到标书即可,所以黎继业才会狗急跳墙,想出纵火的烂招。你说他没到现场?其实他早搜括走自己要的东西,还不小心灼伤了,才会狼狈逃回家躲着。”
夏孟苓虽不发一语,但没有将他的手挣月兑已经是个好现象。
“本来我是想跟京岷商量,让他们放弃这个开发案,但这其中牵涉太广,若放弃,那他们之前收购的土地便没有意义了,董事跟股东也肯定不会通过这个提议。所以我才听了京岷的建议,出面跟京峰争取这个的案子,在公司内部先进行一次投标,且为了对付看过你的标书的京峰,我才会看了你放在床头柜的备份标书,我承认我不该,但为了保住那间房子,我不得不使些手段。”
“你会保住那间起家厝?”
“没错,好险老天爷没有让我枉做小人,这案子跟房子终于顺利落在我手上,孟苓,相信我,我绝对会完璧归赵。”
他的语气如此诚恳,话中毫无破绽,似乎一切真的就如他所讲的那般,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她跟黎叔。
夏孟苓的心动摇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出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她肯开口,楚祈紧绷的情绪又稍微放松了些,声音更加柔和的说:“你照顾黎叔已经够费心思了,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而伤神,况且,提早让你知道,只是更增添你心中的不安,所以我才想等事情都抵定后再告诉你。孟苓,相信我,我不否认我的确是想藉这个案子稳固在京华集团的地位,但那是因为唯有如此我才有能力守护你,并完成黎叔的心愿。”
“你的意思是,你会把房子还给黎叔?”夏孟苓觉得自己原本想与他绝裂的心正一点一滴软化了。
“我保证,我一定会完璧归赵。”楚祈坦然迎视她带着审视的目光,墨玉般的黑眸一如往常般清澈灼亮。
夏孟苓强迫自己不要沉溺在他那双总能让她悸动的双眸,并压抑住心中那股软弱地想要再次相信他的,冷静而疏离地看着他道:“那就等你做到的那一天再说吧,这里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的淡漠狠狠刺伤了他的心,他神色带着痛苦,“我尝过被人背叛的痛苦,孟苓,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你的事。”
他的话非但没有让夏孟苓的态度软化,反而勾起她另一波怒意,“是吗?那为了任楚楚在京家掀起风暴的事情也只是我误会喽?你对过去根本是避重就轻的说,让我怎么相信你?”她讥讽地笑着,心脏却像被硫酸腐蚀似的剧痛。
楚祈愣了愣,暗暗月复诽,这该死的高柏,明知道婧儿喜欢的是京岷,偏偏要胡搅蛮缠,搞到现在反倒要他这个无辜者枉做替死鬼。
“说不出话来了吧?等你不是说到而是能做到之后,我们再谈。”她冷笑一声,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一张脸紧绷着,努力扬起下巴克制着不要在他面前落泪。
“我只能说,我是真的爱你。”他挣扎着想挽回劣势。
夏孟苓没有回应,脚步不稳的逃回屋内,紧紧地将大门关上、锁上,就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冲入他怀中。
最终泪水还是无法克制的滚落眼眶,灼烫了她的脸庞,她用手掩住嘴,不让呜咽声惊动到黎晓生。
“夫人,您还好吧?”较年长的看护见她蹲在门口低泣,连忙上前关心。
夏孟苓点点头,但心中却在呐喊,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本以为的光明未来原来只是海市蜃楼,只是老天爷的一场玩笑。
“那个……先生请您过去……”看护迟疑地开口。
闻言,她收拾起破碎的心,用手背拭去泪水,站起身子,点点头道:“我马上过去。”
不行,她必须坚强,她不能让黎叔为自己担心。
看护不敢多说什么,佯装没看到她眼睫上未乾的泪水,应了声之后便退下。
夏孟苓深呼吸了几口,先到浴厕洗把脸,用毛巾敷了一下眼睛,整理过仪容,才走到黎晓生的房中见他。
经过这个打击,黎晓生的脸色似乎更加枯槁了,让夏孟苓看得自责又心疼,水灵瞳眸又开始蓄集水气。
“孟苓……”黎晓生朝她伸出手来。
夏孟苓马上跨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黎叔,放心,我会想办法把房子抢回来的。”
黎晓生虚弱地牵动了下唇畔。其实他们彼此都很明白,这话中的安慰成分居多,京华集团正等着这块地动工,怎么可能保留房子还给他?所以他也没接腔,转移了话题,“刚刚是他来了?”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点点头道:“我把他赶走了。”
“他怎么说?”黎晓生努力打起精神问。
迟疑了半晌,夏孟苓摇摇头,露出自嘲苦笑,“他的话还能信吗?”
“说说看。”
犹豫好一会儿,夏孟苓才将方才楚祈说过的话一一说给黎晓生听,只刻意省略了黎继业放火的那一段,最后用嘲讽结尾,“他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他只爱我,所以我才说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想到他看任楚楚的眼神,明明就带着眷恋,竟然还骗她说只是以前的老板?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可悲的大白痴。
“他说他回去是为了阻止京峰跟继业联手……”黎晓生暗忖了半晌,又抬起眼眸,难得地恢复精明,瞅着她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混在一起了?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吗?”
“没……没有。”她垂下眼睫,回避他的目光,“我也是听楚祈说才知道,原来京峰应允要给继业一笔钱……难怪继业这么盼着我失败……黎叔,我对不起你。”
黎晓生眉头微蹙,半晌后才松开,接着长叹一声,“罢了,这整件事说起来,最痛苦的应该是你才对。”
他的谅解让她湿了眼角,更加懊恼自己到现在竟然还没办法死心,竟然还幻想着或许楚祈真会如他所说,只是先把房子掌握住,然后再想办法还给黎叔?
“你不要再自责了,我也想开了,或许美华的想法也跟孩子们一样,对我依然心存埋怨,所以冥冥之中不愿意让我买回那间房子。”他又叹了口气。
“不是这样的,都是我瞎了眼,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夏孟苓的眼泪终于落下,滴滴都带着椎心刺骨的痛。
“那也要怪我不该乱敲边鼓。”黎晓生也难过地闪着泪光,“看来我或许真的是不行了,人老了,连眼光都失准了。”
“黎叔……”闻言,她俯身将脸埋在床铺,失声痛哭。
“哭吧,哭完就忘记他,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还年轻,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黎晓生任由她哭着,嘴上虽然安慰着她,脸色却也透着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