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简丹是哪天出走的?”
照片上的女孩半弯着腰,侧脸望向镜头。她披着一头傅名亨钟爱的长发,前额两侧各梳了一条细细的麻花小辫,调皮地垂了下来。眸如点漆,些许稚女敕的脸上带着一种坏坏的笑容,青春洋溢。
“嗯?”半天也不见回音,傅名亨从照片上收回视线,望向默然的夫妇俩。
“……其实,我们不知道确切的是哪一天。”简先生握着太太的手,有些艰难地答道。
“噢——,明白明白。”在走进这所房子之前,傅名亨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现在只不过是验证一下而已。
香榭丽墅,本城著名的豪宅,幽静而富有神秘感。小区内车道很宽,花木繁盛,错落有致地种满了香樟树。这里的别墅每一栋前后都带着大花园,有些户型还配有游泳池,房子和房子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只能隐约看得见邻居家那漆着白漆的铁栅栏。
每个地方都有所谓的富人区,突兀地矗立在周围的贫瘠中。傅名亨从跨进小区的那一刻开始,便竭尽全力地鄙视着沿途每一栋房子里的住户。
天朝无贵族,改革开放这才几年呐?大户全是暴发户。
鄙视之余,他心里也在默默地盘算着,以自己的收入,要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正因为有这些看得见、模得着的富人区摆在那里,年轻人才有了奋斗的动力。“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真正用意应该就在这里。至理名言呐!
然而,这些富人区也衍生出一些新时代的新问题。夫妻关系、子女问题,经济上的宽裕直接或间接地成为了情感上的负担。不过,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新问题,才造就了傅名亨这类侦探的致富途径。
能住进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公认的成功人士。(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父母工作繁忙,子女得不到应有的关怀与照顾,造成性格孤僻、极端,这都已经成了社会上的老大难问题了。
简先生夫妇一看便是这一类父母中的佼佼者,估计一个星期也未必能和女儿说上一两次话。
“我们已经报过案了,可是老傅说……”
“报案没多大用处。”傅名亨直接打断道,“警察不是不帮你们查,而是‘有机会’才查。和我们做侦探的不同,我们是专业‘找机会’查。现在不像以前需要单位介绍信,带个身份证就能住宾馆租房子,有些小旅馆连身份证也不要。你让警察怎么查呢?又不能全国通缉你女儿。”
“是,是。”简先生大约五十刚出头,看上去精明干练。可是在这么个毛头小伙子侦探面前却只有点头的份,“那……你们侦探……”
“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她带走了些什么?”
透过墨镜上方的余光,傅名亨环视着宽敞的客厅。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豪华,如果不是戴着这付墨镜,傅名亨可能连脚往什么地方放都不知道。老爸说是“朋友”,傅名亨估计,简先生应该是他以前做期货经纪时期的客户。
简太太表现得比丈夫更镇定,虽然还不习惯面对侦探的质询,但语音平和。
“家里的东西好像没动过什么。她自己的东西,我们……”
“不清楚?嗯。”
这个国家的人们还不熟悉怎么和侦探打交道,傅名亨截断简太太,尽量把谈话往干净利索的方向引导。
“她应该有信用卡吧?刚刚成年,应该是你们担保的吧?有几张?能提供号码吗?”
使用信用卡提款或购物会留下记录,这是科技时代才有的寻人新方法。通过银联,你至少可以知道使用者经常出现的大致范围。
“实际上,我们也是因为信用卡账单才知道出了问题。丹丹只有一张信用卡,是我的附属卡,她提取了最大信用额度。”简先生解释道,“平时,她不会从信用卡提款,她有自己的存款卡。”
“也就是说,她平常只使用信用卡购物。”
“是的。”
“那么,她的存款卡呢?你们查了没有?”
“警察查过了,已经被提空。”
“两种可能。”傅名亨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种是,她知道你们有可能从银行卡追踪到她的所在,因而预先将存款转移;另一种是被骗,或者被绑架。”
“什么?!”简先生惊呼道,“绑架?!”
“存款卡和信用卡一样,只要有卡和密码,任何人都可以从ATm机上取钱。如果绑匪从简丹嘴里问出密码的话,可以在不同的取款机上分批取钱。”傅明亨冷静地分析道,“相对来说,如果你们想找回女儿,被骗或是被绑架反而是比较有利的。”
“……有利?”
“信用卡和存款卡上的钱都已被提光,对骗子来说你女儿已经没什么用了,身无分文的简丹只能想办法回家,比如向警方求助之类的。如果是绑架的话,绑架者会向你们提出赎金要求。无论怎样,你们都会很快得到新的消息。”
简先生和简太太怔怔地望着傅名亨,他的话超出了两人日常熟悉的领域,可能一时间难以消化。
过了一会儿,简太太才以一种与她的年龄身份绝不相符的口气,怯生生地问道:“如果丹丹只是……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呢?”
“这个年龄的离家出走很微妙,大致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希望以离家出走的方式引起家人、也就是你们的注意。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出走者通常会留下一些线索,好让家人找到她。”
傅名亨故意先说了第一种情况。
简先生和简太太数日之后才发现女儿离家,发觉之后应该首先拨打过女儿的手机。但从他进来到现在,夫妇俩都没提起过这个问题。
显然,简丹的手机已经停机。手机里的sim卡和信用卡一样,也是侦探搜寻失踪者的科技手段之一。傅名亨猜想,简丹没给他留下这条捷径。
另外,夫妇俩也没出示过女儿离家时的留书。加上转移存款,简丹似乎封杀了所有找到她的途径。
很明显,她不属于第一种离家出走者的范畴。
“另一种情况是,离家出走者认为自己已经成人,完全有能力**自主,因而故意消灭所有与自己相关的线索……”傅名亨顿了一下,才说道,“也就是说,她真的不想让你们找到。”
“喔!”简先生发出一声低沉的悲呼,空着的一只手扶上了额头。
简太太用力抓紧了丈夫的另一只手,用眼神安抚了丈夫之后才转向傅名亨,强自克制的语调有些走音。
“我们认为,丹丹应该属于你所说的最后一种情况。”
“哦?”
有些至亲的委托人在侦探面前显得惊慌失度,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但简先生和简太太不属于这种情况。
或许是因为发现简丹失踪已历四天,他们两人的悲痛之中已能看得到日常的沉着和冷静。不愧是大企业家,傅名亨想起南方人的一个词汇,叫做“心水清”。
简太太的答案不出傅名亨的预料,他故意“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往下追问,只是平和地看着简太太,耐心等待着她进一步的说明。
侦探最重要的是判断。但在做出判断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观察和倾听。
简太太递过来两张银行金卡对账单,持卡人是简丹。第一张是上个月的,账户余额为374621.94。第二张是本月的,很明显的一组数字是,6月30日,提现,374600。
天哪!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随身带着三十七万余元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