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叁人御剑而行,一路再无阻碍,不觉已至玉虚峰脚下。在此神乡仙地,龙剑峰可不敢造次,继续驾驭飞剑,遂徒步攀登。果然好峰,巍峨耸立透云霄,崎岖岭道,突兀玲珑,险峻又峥嵘。沿路看不尽那陡崖深壑,奇石怪木,以及奇异禽兽。仙境之妙处,无不叹为观止。
三清派虽在此峰,但利用阵法阻隔凡人。子嫣等肉眼凡胎,焉能识破仙机玄奥。虽见仙山,却难观仙人。子嫣毫不气馁,峰前峰後,苦苦找寻,但徒劳无功,哪有云宫宝阙、琼阁珍楼。直到她累得寸步难行,才唉声叹气的坐下休息。
龙剑峰劝道:“子嫣,想是你仙缘未至,难访仙闼。”子嫣道:“不,一定是三清派神仙在考验我,我不能就此离去。”谢玉峰笑道:“子嫣你仙姿玉sè,在我心中,本就是仙子,哪用得著苦苦修道?”子嫣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
谢玉峰大笑几声,自行离去。子嫣实在太累了,刚躺在草地上,就眯著眼,呼呼地睡著了。还做了个好梦,被三清派掌门收为弟子,成仙了道,做了神仙。在东海方丈岛东华帝君处,受了太上玄生录。玉帝请她上天,要做天仙,登仙籍,位仙班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笑著醒来,听到“噼啪”声响,循声望去,原来是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声音,冒起了阵阵轻烟。
谢玉峰坐在火堆旁边,把一根树枝插在野兔身上,放在火上炙烤,上下翻转兔身,保持均匀受热。渐渐地,兔子肉变成金黄sè,一粒粒油脂凝成水珠,滴了下来。子嫣的肚子咕咕直叫,馋了,看得口中生津,吞了吞口水,道:“拿来,我早就饿了。”
谢玉峰笑著递给她,子嫣迫不及待的撕下一条兔腿,张口即咬。嘴里嚼了几口,秀眉微蹙,“呸”得一声,把肉吐在地上,道:“嘴里淡出鸟来了,这哪是人吃的东西。”谢玉峰道:“我的大小姐啊!在这高峰之上,哪有油盐酱醋用来调配,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
子嫣自思:“不能吃饱肚子,怎能寻仙问道!我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修行甚麽!”当下不说甚麽,细嚼慢咽的吃起来。每吃一口,脸上肌肉扭曲,痛苦神sè就增加一分。呜呼!实在是太难吃了,伤心地掉下眼泪。边吃边哭,吃了又哭,哭了又吃。寻仙者不遇的憋屈,一下子都发泄出来。
夜晚,叁人就和衣睡在一块,天一明,子嫣就缠著二人遍游玉虚峰,寻觅仙迹。如此过了七八天,每rì里摘果解渴、食肉充饥,艰苦度rì。对於子嫣这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来说,这段rì子,是她最悲惨的经历。当然不算她曾经毁容碎骨。
玉虚峰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叁人需要吃大量肉食,才可御寒。这些天来,不知打杀了多少野兔野鸡、麋鹿獐子。惹恼了统辖万兽的麒麟,要找龙剑峰等的晦气。吓得他落荒而逃,带著谢玉峰、夏子嫣慌不择路的御剑飞往西方。还好麒麟甚有灵xìng,不轻易伤生,见他们离去,就不再追赶。
御剑破空,不觉已穿越大勃律国,此国位於吐蕃西北,面积甚小。龙剑峰乘此机会,游览西方诸国,也就没再返回。经过喀布尔河下游,又至犍陀罗国,相传,其国有一城,曰布路沙布逻,城内有大菩提树,释迦牟尼曾在此树下悟道成佛。
从云雾中望下,长久不见人烟及建筑物,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山川河流、森林草原。这时,子嫣手指前方道:“快看!那片天空的雾好浓,遮莫是有妖魔作祟!”龙剑峰笑道:“莫怕,哪有妖魔!这一代多水cháo湿,所以形成的雾气比较浓烈。”
说话间,已进入雾中。见过浓雾,还没见过如此浓重厚实的大雾,简直跟狼烟似的。天空几米之外,模糊昏暗,溟蒙莫睹。无边无际的cháo气,使子嫣冷得发抖。把下方的山林掩藏的踪迹全无。这雾气非常奇怪,纵然天风肆掠,但它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仿佛亘古就弥漫著,永不消散。
这片空间,穹吴无光,朝阳失sè。滚滚昏雾,像流动的浆液,能把人都浮起来似的。谢玉峰用内力吹出口气,但嘴边之雾,并不消散,不由大惊道:“我这口气,足能飞沙走石,为何吹不开这股雾气?这是甚麽道理,也太邪门了吧!”
龙剑峰道:“的确诡异,未免意外,咱们还是到地面上吧!”说著,他降落飞剑,来到一片密林中。但见一片原始风貌,古木参天,郁郁含烟。手臂粗细的藤葛缠绕树木。一些根藤爆出外面,盘根错节。虬枝龙爪的奇树,遮天蔽rì、漫林碧透。
更奇怪的是,林中走兽无踪,飞鸟绝技,除了叁人,无一丝生气。谢玉峰笑道:“这国家的天空森林,似正非正,似邪非邪,与我中华大异。依我看来,一定是有法力通天之辈,在破坏自然规律。”
龙剑峰道:“出了这片密林,我带你们去布路沙布逻看看,那里的绘画、雕刻、建筑等,与我中华有别,更有一番风味。”子嫣道:“好好好,快走,我又饿了,困在这里,野味都没得吃。”
“天呐!这是甚麽鬼地方,让老子走了叁个时辰都出不去。”谢玉峰抱怨道。这片林子,确实奇大,不知有几百里远近。他们顺著一个方向行去,眼见树木越来越多,认定到了森林深处。
那风也吹不散的浓雾,压得很低,就在树梢之上。本来龙剑峰乘飞剑就可穿过,但他行事谨慎,没要搞清楚怪雾的来龙去脉,绝不轻易涉险。子嫣道:“在这里,看不见太阳,不分东南西北,今晚可别在这里过夜。”
谢玉峰道:“你就是分清东南西北,也没有用啊,谁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出路。”龙剑峰道:“自有办法分辨出。”子嫣笑道:“哦,那要请教了。”谢玉峰道:“我也有办法分辨。”子嫣道:“甚麽办法。”
谢玉峰从袖子里模出几颗生瓜子,道:“这瓜子啊,没炒没煮。等明年开chūn时种下,结出葵花後,早晨面向东方,中午面向南方,傍晚面向西方。”没等他说完,子嫣和龙剑峰就乐得呵呵大笑。
龙剑峰道:“你这办法还不是一般的笨。其实,树木枝叶稠的一面是南,稀的一面是北;岩石上苔藓多的是南,少的是北;树桩年轮宽的地方是南,窄的地方是北。咱们从东往西而行,在见到大雾之前,没发现地面上有树林,而是山川。所以,咱们往正东走,一定可以出的去。”
子嫣对谢玉峰道:“看龙大哥多聪明,你为何这麽笨。”谢玉峰道:“你才笨哩,我见你们心情郁闷,才讲个笑话嘛!”当下龙剑峰辨明方向,一直朝东而行。又走了半个时辰,子嫣又累又饿又渴,两条腿像是灌了铅,简直寸步难行。
子嫣道:“龙大哥,我走不动了,咱们歇会儿好麽?”当下叁人席地而坐,稍作休息。龙剑峰给子嫣体内注入一道真气,增加她的体力。之後,又做出惊人之举。他一剑将树干纵向劈开,不知使的是甚麽奇术,竟将树干内的水分吸了出来,供叁人解渴。
当下叁人继续赶路,天渐渐黑将下来,盘虬卧龙的树干,张开那黑黝黝的手臂,好想要把人抓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处处透著恐怖yīn森。乌云遮住了月亮,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叁人打著火把前进,皆焦急无比。
忽然,前路出现从中刨开的树干,正是龙剑峰毁树取水的杰作。子嫣大惊,道:“不好,这是一片密林,咱们这样走下去,徒劳无功。龙大哥,你还是御剑飞行吧,再拖下去,我就要饿死了。”
没奈何,龙剑峰只得祭起飞剑,冲到云雾之上。瞬息百里的速度,顷刻能跨过一个国家,难道还飞不出这片空间。可天下之事,无奇不有,龙剑峰御剑飞行了一rì一夜,仍被裹在雾气中。他朝著上下左右的方向御剑,无论如何也不能月兑离。
心灰意冷之下,又来到地面上,在树梢上飞行,仍然如此。谢玉峰急了,道:“我虽未闻大道,但却修成辟谷之术,而龙少修成剑仙,也能不食人间烟火,我俩就算被困上几年,也断不会丢掉xìng命。可子嫣毕竟还是凡人,缺水断粮,这可怎生过活。”
子嫣闻得此言,吓得花容失sè,抱住头轻轻地哭泣。龙剑峰道:“对了子嫣,我上次在武功县见你,你有神无形,能以魂之yīnxìng不惧阳气。莫若你灵魂出窍,试试看,能不能飞出去。”
子嫣大喜,道:“我怎麽忘了这点。”说干就干,出窍後,飞到虚空。龙剑峰怕和她失散,就驾驭飞剑跟在她身後,谢玉峰站在飞剑上,怀中抱著子嫣的身体。呜呼哀哉,可怜子嫣虽能飞天遁地,却不能出得这浓浓大雾。
叁人气馁已极,返回树林,困乏之下,就和衣睡了。清晨,子嫣被饿醒,呜呜咽咽哭了一阵。唤醒龙剑峰、谢玉峰,抱著十之一二的希望,叫上他俩,想去寻些吃的。
叁人没走出多远,忽然发现,前方四棵树之间,端端正正的搭著个茅屋。顿时欢天喜地,绝处逢生的感觉,当真是难以言喻。子嫣等不得穷忙,就要跑上去,却被龙剑峰一把拉住。他道:“且慢,万事小心。”
当下叁人蹑手蹑脚的走向茅屋,从缝隙间向内望去,见内中有个黑脸长须的中年人,踏一双枝条编成的鞋,衣服破不溜丢,都不能算衣服了,披一片挂一片的,上面全是污垢,就像几百年没洗过。浑身发出一股臭味,隔著老远也能闻到,子嫣不禁掩鼻。
这时,中年人取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紧贴著左臂削去,顿时鲜血如注,他张口就去吸吮。待血尽之时,他竟然把胳膊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好像要吃刀削面似的。又将肉片放在木板上。而且技术过硬,露出的整条肱骨桡骨上,白生生的,没留下一丝肉末。
整个过程,是那麽的潇洒自如,脸上全无痛苦的神sè。恐怕当年割肉喂鹰的佛祖,也自叹不如。这时,中年人拿来个瓷瓶,将瓶中水倒入失去肌肉的骨头上。但见骨头变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生出肌肉。最後跟**的右臂一般无二。
接下来,中年人生起火堆,用匕首插住一片肉,放在火焰上炙烤,没等肉熟,就迫不及待的享用起来,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直至将所有的肉吃完之後,长叹一声,在紧密排列、权当做墙壁的木桩上刻字。子嫣接著火光看去,木桩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但都是相同的三个字,那就是“夏子嫣”。
龙剑峰叁人呆若木鸡,其惊讶无以复加。自问也见多识广,知道不少奇闻怪事。可是不敢想象会有食己之肉这样的疯子。难道他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谢玉峰自思:“这疯子若不会武功道术那还罢了,若是个高手,说不定会将我们几个吃了。”念及此处,顿时毛骨悚然。
忽然,那疯子仰天大笑,笑声中包含著无奈和凄凉,但更多的还是喜悦。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些水,倒在木盆里开始洗脸。然後将身上的破碎衣服月兑下,穿上一件干净的偏衫,套上一件圆领窄袖袍衫,面前绣著一朵大牡丹花玄景袍,肩上缠有一条大剥古龙金鹘兔带,粉底穿皂靴,戴七宝如意冠。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疯子转过头来,虽然四十余岁,但面若冠玉,貌若潘安,果真有神仙之姿。他负手而立,缓缓说道:“夏子嫣,我的好女儿,我等你很久了,你既然到来,怎麽不进来见见你的亲生父亲!”
子嫣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这果然是个疯子,给她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难道是他一个人住在林子里,憋成了疯子中的极品。但是,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她如何会写自己的名字,更能认得自己。
当下子嫣进屋,抱拳道:“前辈说笑了,家父复姓长孙,名叫无忌,是大唐重臣,我不是你女儿。”疯子道:“他既姓长孙,你为何姓夏,古往今来,天下哪有女不从父姓的道理,因为因为你是我夏雪岩的亲生女儿!”言讫,他泪如涌泉,嚎啕大哭。
子嫣闻得此言,也是一惊,遂道:“胡说,你胡说,我因生辰八字犯太岁,才更宗改姓为夏氏。”夏雪岩道:“你出生时,上有个莲花印记,我没说错吧。”子嫣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道:“你你”,又见龙剑峰、谢玉峰在场,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子嫣上有莲花印记,这件事只有她的家人知道,子嫣又不会傻得到处跟人宣扬。这夏雪岩竟然知道此事,子嫣更是大惑不解。夏雪岩道:“孩子,你来历非凡,而我在此地,是为了等你,助你化劫,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今天我给你细细说来,之後你若还不信,我也就没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