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昏昏沉沉的醒来,朦胧中看到了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那是双月的俏颜,早已是梨花带雨、凄凄落落。一见李炎清醒,双月霎时惊喜,忙抹去眼角泪渍,唯恐李炎发觉。
“啊!双月,双月是你吗?这里是哪儿?”李炎刚一苏醒过来,忙要起身。
双月见状,忙扶住他身子。情急道:“这里是医馆,你伤还没好,不要起来!”
“医馆?我怎会……”李炎突觉胸口疼痛,先前的残片记忆顿时在脑中回现。“不行,我要去城东。”他猛然站起,但觉四肢却是那般的乏力。然他硬挺着身子,仍要抬步向前。
“你不能走,你的伤……”双月急忙将他拉住,用呵斥的口吻道。
李炎回头,瞧她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坚毅,然而却又好似带着几丝恳求。
“双月,我昏睡了多久?”李炎正声问。
“大约一个时辰。”
“啊!不行,双月你快放手,我必须赶往城东。”李炎情急,大喝一声,胸口却又顿时隐隐作痛。
双月瞧他面色,不觉苦笑一声。“这是你第二次用这样的口吻对我说话了,上一次是在灵武,你是为了救我。而这一次,你起码也该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炎双目霎时紧闭,好似在为方才的口气忏悔。
“双月,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我,那么就应该让我走,让我赶快赶去城东。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而是时间容不得我向你说明。”李炎闭上双目,嘴中喃喃道。他道完之时,却又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几声。
“好,我让你走。我现在才发现,你已变得不再像是以前的那个你了。不过,我倒很想要看看这一次你是为了谁?”双月眼中泪光闪动,气道。
李炎听罢,自知她心中有气。当下沉容,叹息道:“你若要跟我同去,我也阻拦不了你。只是,城东那边太过危险,我希望你好好保全自己。”
李炎道完,回头看她一眼,眼生惆怅。蓦然回头,脚下急忙施展“西域鬼法”,忽的闪身而去。双月一阵惊愕,惊的是不知李炎何时学会了这般身法,自己那轻功与他方才的去势相比,远不能及。双月奇思,难道李炎竟在这几个月内得了高人指点不成?若是那样,那高人又会是谁呢?她猛然惨笑,发现自己竟然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而他们两人,就好像在一步一步的背道而驰。
“难道师父当日所说的会真的成真吗?既然如此,老天又何必在‘缘分石’上留下我跟他的姻缘。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们的爱情会是一个悲剧。”双月自道一番,忙踱身而出,寻李炎踪迹追去。
李炎自出得医馆而来,脚下“西域鬼法”却未停过。他径直的朝城东奔去,遇墙则跳,遇楼则攀,也不走弯道,只是寻直线而行,望能早点到得城东。然他胸中之伤却也不轻,公子楚雄虽并未有意下得重手,可那一猛击,能令他昏去,看来力道也是不小。李炎只觉用力奔行之时,而那胸口之伤也在隐隐发痛。他竭力抑住痛楚,可心里竟不由自主的忆起双月适才的话语。那一句“我现在才发现,你已变得不再像是以前的那个你了”着实让他心痛。试问,他哪里变了?哪里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李炎?
李炎哭笑不得,不觉摇头轻叹:“也罢也罢!现在这个时候,还想那些干啥?”他平住心境,专心致志,只觉心领神会之时脚下那步法竟又快了许多。看来他那“西域鬼法”又有了精进。李炎不觉狂喜,猛然知晓,原来这“西域鬼法”在情急之时,心神合一,竟也能达到一番境界。
他欣然前纵,身形快如闪电,然闪电尚能见着光影,而他的身法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或许在他从旁人身畔而过时,别人会连劲风也感受不到。
未待多时,城东杳然呈现在他的眼前。夜已来临,城楼之上火光点点,却似平静得很。李炎顿奇,心中暗忖:“为何城东会是这般安宁?”疑虑又起,且不论为何,但见得他猛然纵身,稍不留意之时却已奔至城上。城上守兵,见着李炎,却不惊讶,但见一人站出,跪地而道:“小人等受李将军之托,特来此保护王爷。孰知我等来到城东却不见王爷,询问之下才知王爷并未来城东,就叫人到各处寻找打探去了,然又怕王爷在我等离去之后来城东,所以我等就分开行事,小的们才在这里等候。”
李炎一听,心中感谢李光弼办事有心。然所来此处,却是另有他事。寻视城楼一番之后,忽听他问道:“你们可曾看见一个戴面具的老者?”
众兵一愣,互相望望,且都不言。
李炎自知所言太过笼统,忽而笑道:“就是在北城门上和我一同而来的那人!”
“哦!”众兵一听,茅塞顿开,然仍是无一人回答。
李炎面色忽沉,心中骇然失落。突地又听先前那士兵道:“王爷,我等来此处时,城上也只有少数士兵,就连在此阻击叛军的齐公子也不在城上。”
“齐公子,是哪家的齐公子?”李炎顿时问道。
“我等也不知他名字,只是李将军常称他齐老弟,我们也便叫他齐公子。”那士兵又道。
“哦!”李炎点点头,心中暗忖:“莫不是齐香远齐大哥?可是听人说还有个金衫男子,那……”
“啊!不好!”李炎蓦然大叫,心中却是乱成一团。
“王爷为何事慌张?”那士兵问道。
李炎哪有心情理会他,且不回答他话语便是一阵奇问:“城上的士兵可有说那齐公子去了何处?”
“啊!这个,小的等没问,不过他们那里有一口黑棺,我这就差人去问。”那士兵自知自己疏忽,慌乱道。
“不必了,我亲自去看看。”李炎面色凝重。忽而又道:“黑棺尚在何处?”
“王爷请随小的来!”那士兵慌乱扬手,毕恭毕敬的引领李炎而去。
沿城上而去,未走几步,但见得一行人等都是百姓装束,那众人纷纷靠于一口黑棺之侧,好似受人之托,务必看管妥当一般。众人见得李炎神色紧张而来,且仍是不愿让开,纷纷向他投来不解的眼神。
“大胆,王爷在此还不让开!”但闻得那士兵大喝一声,众人纷纷受了惊吓,却护得那黑棺更紧。
“唉!修得无礼。”李炎沉容斥道。那士兵见状,急忙退身而下,不敢再言。
“各位乡亲,这黑棺的主人尚在何处?”李炎笑颜以对,上前走近几步。
众人惊讶,且见李炎上前,纷纷投来不安的眼神,忽听一人颤声道:“你是王爷,我们也只是受了齐公子的托付才务必看管好黑棺的,你可不能擅自打开!”
李炎一听,心中甚感关切,好一群有情有义的百姓,可惜大唐给他们带来了灾难。他心中才感温热,忽的回神道:“诸位乡亲,我只问这带这黑棺而来的人去了哪里,并非有开棺之意。”
“哦,你不为难我们就好。”一听李炎并无开棺之心,众人心中顿时宽敞,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人听不清头绪。
李炎听得头大如斗,可是这百姓又不好用威言相喝,无奈之下,只得打住话语,重声问道:“你们还是派一个人说吧!我听不清楚。”然他转念一想,若是这群人又要争着发言,那岂不是乱上添乱,话音未落,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急忙屈指一指,指到一名老汉,当下恭敬道:“老人家,就你来说吧!齐公子他们去了哪里?”
那老汉闻言,赶忙应道:“天黑的时候,战场上来了一大群人,个个凶悍无比。齐公子叫人放箭,可就是怎么也射不死他们。而恰在那时,城楼上悄然落下一个蒙面老者。他不说话,我们就看见他飞下了城楼,去袭击那群凶悍之徒。可不知是怎么的,城上的金衫男子,也就是带这黑棺来的人,竟也追逐他飞下了城楼。齐公子见金衫男子去了,连忙召集了将士,也开了城门杀了出去,就叫我们在此守候这口黑棺。可后来,过了不久,城下就没有了声迹,大概是追逐那群凶悍之徒去了……”老汉声音苍老,然说话口气却也似读过点书,李炎听得甚为透彻。
“哦!”李炎浅浅的应了一声,审视着黑棺,心中暗道:“青松护法,那躺在黑棺里头的可否是你?”不觉忆起青松之死,李炎更为自责,痛意顿起,双目似有灵光闪动。
突地,他一下清醒,忙转身。众士兵未觉察之时,他已跳落城下,“西域鬼法”也已使出,直朝城外黑暗之处奔去。
城上,众兵大惊,慌忙寻索。骇然,但听得一句“你等在此等候,我去去就会!”这才知晓李炎早已遁身而去。城上士兵连连叫苦,在后头呼喊一片。然李炎早已去远,士兵所苦之声,他已不得耳闻。
李炎情急万分,似已身不由己。然他心中默默念叨,盼望公子楚雄相安无事。情非得已,意随心生。他那脚下“西域鬼法”运转更快,心中已是急如热锅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