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乱歌》 第七十五章 大同新记

作者 : 朱缺

天色初亮,依旧朦胧。火已熄灭,那火堆上最后的残烟此刻也已不复再留。

但听得一声轻嘶,霎时惊醒了睡梦中的李炎。李炎缓缓起身,模了模那马脖子,随即一笑:“好马儿,怎的这么早就将我叫醒?”

那马极其聪敏,听得李炎笑语,当下扬起马头,长嘶两声,好似无比欢悦。李炎一愣,道:“难道你想带着我绕着这林子奔几圈?”

那马闻言,当真如听懂一般。蓦地里,跃起丈高,长啼一声,更是无限激动。李炎一笑,道:“好!”。说罢,急忙跃上马背,捏紧缰绳,欢纵而去。

这个春的凌晨,洋溢着温馨。此时,女敕绿的气息令人陶醉。林子内的欢声笑语,更像是春天里浑然天成的一般,无比幸福与和谐。马蹄声起,踏着春里每一丝刚醒的微薄气流,渐渐的,回复到盎然。渐渐的,看到朝阳……

“好马儿,该停了,也已经跑了好几圈了。”李炎轻笑一句,随即勒紧了缰绳。那马听得主人发话,也没待李炎用多大力气,便已自己停下了马蹄。

林子内,此刻又恢复宁静,李炎欢跃下马。自是拧起马绳,呵呵一笑,道:“好马儿,跑累了吧!看你身上的鬃毛都湿透了,我带你去找找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水源。”

随即,便见他牵着那马,悠哉游哉的走去了。不多时,出了那片女敕绿林子,耳听得潺潺水响。果然,那林子之后便是这条水源。瞧见溪水,李炎顿时思索:这溪水旁应该不会有“水鬼门”的人吧?大哥说了,在山西境内不会有“水鬼门”弟子为难我。我想,那即便有他们的人,也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李炎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头一轻,径直的牵着马儿奔那溪水而去了。在那溪边,李炎先是找了一把女敕女敕的芳草,在那溪水之中浸湿一番,便在那马的全身为它擦拭着。那马见主人如此细心,也不躲避,张着马嘴,唏嘘出气,好似在尽情的享受着有人搓背的舒适。

这一番清洗,可把李炎折腾了半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果真没有“水鬼门”的弟子找上门来,他心中的悬石也算落下了。然自己轻松之时,不禁也暗暗感谢他那义兄水万千的恩惠。

柔阳高升,折射着金光。此时将近响午,李炎早已离开了那春意盎然的地方。这会儿,正跨着那匹壮马,狂驰于去往大同的道上。天色转眼渐黑,又得停下休憩,而天色乍亮之时,便得纵马而驰。如此的反复,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日头。前方,一道孤城,幽幽耸立。那便是大同,曾经他有幸路过,却未能入内一瞧的大同。

大同城南,守备森严。城下,大门虽已打开。然只不过进进出出的并非是黎明百姓,而全是一些官僚士卒。

李炎高坐于马上,眺望着眼前的大同。此刻,他若是要冲上前去,直奔城内,只怕也是无人可挡。可是,他不会那般的鲁莽。此次进城,关系到能否救出紫石,而且他早先就与骆青凤约好的,要在城内高府门前会合,不得擅自行动。他此刻若是这样直闯而入,只怕会是打草惊蛇。

“好马儿,我们得回去。”李炎忽的说道。随即,但见他勒转马头,便纵而去。不多时,便又回得先前路过的城南林郊。李炎辗转寻找,骇然,但觉前方好似一面镜子,正反射着柔阳,直刺得他眼不敢相望。

李炎心头一喜,忙探身向前,恰至那发光之地。殊不知,那发光的地带竟是一个偌大的湖面,此刻仍在闪闪光耀。李炎走近湖边,探了探湖水,这湖大概也还算深。忽的,但听他轻声一笑,随即朝那湖面喊道:“‘水鬼门’弟子可在?”

声音飘扬,良久,湖面却无任何回应。李炎一愣,心道:“莫不是这‘水鬼门’在召唤弟子的时候还有什么口诀?”想到此处,见那湖面仍是没有丝毫动静,李炎顿感失落。可是,恰在此时,一个横生的念头闪过,李炎顿喜,心道:“对啊!何不用大哥的名义来试试呢?如果这湖泊内确有‘水鬼门’弟子,说不定还真的能召唤出来。”

当下,他声色一正,又唤道:“‘水鬼门’弟子何在?我乃受堂主水万千之命而来。”李炎暗喜,心想,这会儿将你们堂主都给搬出来,我就不信你们还不出来。

顿时,但听一声“砰”想,那偌大的湖面中央,竟是一股水柱直冲天际,犹如一只透明的撑天大柱。李炎一惊,霎时,但见得湖面上有一人正快步踏水而来,那人踏水之时,脚下竟是那般的轻巧,竟然未带动一丝的波痕。眨眼之际,但闻一声轻锐衣襟声响,那人竟已稳稳的落于他的身前。

李炎一愣,道:“女人!”

原来,方才那冲出湖面的人竟是一女子。那女子一身浅蓝薄衫,身形凹凸有致,此刻正立在李炎面前,一双眼睛正狐疑的打量着他。李炎不觉好笑,真是想不到,这‘水鬼门’竟也有如此中看的女子。前些日子,自己遇到的都是些奇丑无比的男子,那不说也罢。可是这会儿,要说光看这女子的容貌,哪一点看上去像是女鬼呢?怎的就加入了“水鬼门”?正神思之时,李炎更是一愣,心道:“咦!这女子自湖底而来,怎的那身罗衫却无半点湿痕?莫非,她这身衣衫也是隔水的不成?”

见那女子立于自己身前,总是眼不离自己全身,李炎忽的一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听他发话,仍是打量着他。忽的,惊讶道:“原来你就是堂主发布‘江流湖海追杀令’要追杀的那人!”

“哦!姑娘身处这深潭,都已经知道了!”李炎尴尬一笑,又道:“在下请教姑娘贵姓?”

“我就是管理这大同一带‘水鬼门’上千弟子的使者,别号‘蓝湖龙女’。”那女子道完,冷冷一笑。忽的,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霎变,再道:“也不知堂主怎的又突然叫我们‘壶口堂’的所有弟子不得动你。还竟吩咐我们要不辞辛劳的帮助你,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行了,你既然来了,有事就直说吧!”

“哦!令堂主果真有如此吩咐?”听了那“蓝湖龙女”一席话,李炎心里颇为感激。要知,方才他不是突然忆起了水万千的嘱咐,也不会想到来这湖畔寻求“水鬼门”弟子的帮助。

“行了!就别卖关子,有事就说吧!”蓝湖龙女好似很不情愿。

李炎瞧她神色,也没想太多,就只当她是性情中人,个性急躁而已。这才呵呵笑道:“姑娘,我来此并无大事相求,只不过是想请你帮我照看我这位兄弟!”说罢,扬手一指身边的那匹壮马。

“兄弟!马……”蓝湖龙女哭笑不得,直憋得粉面发红。

李炎一愣,问道:“姑娘为何想笑?”

那蓝湖龙女一听李炎语气,略带几分幼稚,顿时更想放声大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只听得“噗嗤”一声,她竟大笑出声,随即乐道:“你……马是你的兄弟……还有,我们要追杀的人怎会像个傻子……”她边笑边指,一会儿指着那匹大马,一会儿指着李炎,好似这就是在她听到的一个最好笑的笑柄。

李炎顿感意外,心道:“这‘蓝湖龙女’原来这般爱笑啊!不过,她说我是傻子那我就不能理会了,凡是人都是要讲感情的嘛!而感情又不一定是要指人跟人,难道我声称我的马为马兄有错吗?哎,可笑这蓝湖龙女不懂人间真情啊!”

见蓝湖龙女仍是一脸的讪笑,李炎干脆不再看她。当下回身,抚模着马背,道:“不知姑娘可否帮我这个忙?”

蓝湖龙女一愣,顿时又是一笑,道:“好,好!我且帮你照管你的……马兄!”

李炎听她话言至此,顿时便俯在那马耳之旁,轻声嘟哝了几下,甚似交代了什么。忽的,但见他转身,随即一笑,道:“那多谢姑娘!我两日后便来取回。”

猛然,但闻一声风响,带着离去之时突发的劲流。只觉一道风,那李炎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湖畔。蓝湖龙女愣了会儿,这才知晓,李炎并非傻蛋,而武功也早已到了她不可估量的地步。她不免心头一紧,暗道:“怪不得他敢得罪我们‘水鬼门’,原来果真有非凡的本事。”

离开了湖畔,李炎直奔城内而去。想那城南,把守如此的严密,他怎会笨到还往那刀尖上闯。自然,入城对他来说是没有丁点的困难。只是,进城之后那高府所在何处他竟是真的一无所知。昔日,他夸下海口,说自己对大同了如指掌,也只不过是为了将骆青凤支开而撒下的幌子。说到底,这大同他压根就没进过。

进城,完全是凭借他那“西域鬼法”的灵活运用。寻一偏僻之处,那里守备甚微,然后再略施一下雕虫小技,这不便已入得城内。入城以后,李炎顿感迷茫,一时之下,眼望着这条条的路口,竟分不清了东南西北。

“这城内四通八达,那高府又在何处?”李炎苦闷道。

“哎!此刻也只能先前去探探!”说罢,但见他腾身而起,猛然便跃上了楼阁的顶端,在那屋顶竟是跳纵自如。

不出多时,李炎回首身后,只见那房屋如影,傲然屹立。屋下,一条大街蔓延,伸向甚远。李炎继而跳纵,本想寻个百姓探探路途,可那街上竟是难见得一个百姓。心愁之时,李炎忽的忆起,这大同早已是今非昔比了。如今,它是安禄山占据的地盘,高秀岩把守的要道,即便是有百姓,或许也都已经被集体囚居在一起了,哪里又会在这大街上游走呢?

李炎不免自笑,心下又恨又痛。若非大唐如此,养了安禄山与史思明这两只大豺狼,那天下又怎会是这样?那大同又怎会是如此。想着这一切,看着这凄凉,不觉一股痛意直上他心头。

街道悠长,两旁的房屋耸立。李炎自那屋顶飞纵,忽闻得街上一片杂乱声响。霎时,他驻足,掩身探去,但见得一群士兵正迎面而来。那前头,一匹棕马之上,坐着一身着白衫的翩翩公子,神情好是耀武扬威。

李炎一愣,暗道:“这不是那日在‘望云山寨’偷袭的乐谈风!”李炎恍然大悟,这才想到,那高秀岩如今正在太原围攻,想是把这大同的一切交给了自己最亲信的义子乐谈风了。

李炎轻哼一声,自是记得那夜乐谈风的凶残。虽然说,当夜,公子楚雄也曾参与那无情的杀戮,可是,他毕竟是因为体内的毒性所致而失去了理智。可这乐谈风,为人阴险狡诈,擅使肮脏手段。那夜,若不是公子楚雄及时清醒过来,看到了自己如此罪行,又正巧瞧见他乐谈风要对自己和紫石不利而出手制止了他,恐怕这会儿也没有了他李炎的存在。

李炎瞧得仔细,但见乐谈风骑着大马,悄然行至一道院门之旁,便吩咐了侍从不得进去,自个儿则下了马连连叩门。未多时,那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竟是一个看约二十来岁的清秀女儿家。那女子见了乐谈风,又

瞧了瞧他身后的众多随从,脸上好似害怕,也好似欢喜。

随即,便听那女子娇声叫道:“公子怎的才来?”那声音又小又甜,直听得人心里发痒。

那乐谈风听罢,阴阴一笑,道:“这不是来了吗?”随即,似如一只豺狼,一把将那女子搂住,也不顾身后随从,放肆一笑,关了门进去了。

院内,亦听得那女子的害羞声色,声音却是那么无力与悲哀。而隐隐听到那女子说:“公子,别!外面那么多人。”

李炎或也看出点眉目来,但见院外那些许士兵,个个脸带坏笑。李炎更已知道,那乐谈风竟是来此寻花问柳!只是,不知那女子是否所属风尘,怎的就这般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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