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未婚夫婿,闻樱脸一红,她娘让她在屏风后面相看了安家公子,品貌端庄,举止文雅,闻樱一见就动了心,更难得这安公子十分上进,听闻经常挑灯苦读,也不似那些纨绔子弟经常出入青楼楚馆,非常洁身自好。
柴家是富户,可毕竟是商贾出身,不入流,能有个有功名在身的姑爷当然十分看重,顾氏就跟安公子商量,让安公子在自家读书,成亲后留在嘉定安家落户。安公子跟养父商量后答应了,也是因为养母对他一直心存芥蒂,几个嫡出的兄弟更是防他如虎,养父担心这个养子将来得不到自己的那份财产,干脆乘着他成亲,将他分出去过,将他的那一份财产提前给了他,已经在县城给他买了宅子,在乡下也置了庄子和田地,还在嘉定城里买了三间铺子给他。
顾氏知道后大喜,女儿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弟妹,一进门就是当家nǎinǎi,家境也算殷实,离的自己还进,端的是门好姻缘,因此给女儿筹备嫁妆分外上心。一心要帮扶着小两口好好置份家业,将来女儿进门衣食无忧才好。
闻樱想起这事,红了脸蛋,却还是有些甜蜜,轻声道:“留在嘉定,我娘说,他,已经在这里置了宅子和产业,将来咱们还能在一处,多走动走动呢”
贞娘一听十分欢喜,蕙兰和元敏嫁的都远,彼此的联络也只能是书信,如今闻樱能留在本地,就可以多个朋友走动走动,忙拉着闻樱小声嘀咕起来。
两人都忘了此刻她们所处得位置正是一座假山的后面,俩人贪图这里背yīn凉快,还有个小巧的石凳可以坐,却冷不丁听见一个俏丽的女声:“真的是你吗?”
贞娘和闻樱一愣,身后的丫鬟也愣了,然后居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小姐,在下失礼了,在下刚才多喝了几杯,走迷了路,酒气上来在这里睡着了,请小姐见谅”男子的声音非常低沉轻柔,还带着莫名的磁xìng,十分悦耳。
花园子里有男人?
几个人都是一惊,贞娘忙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闭嘴,她面sè发白,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你,你快出去吧,被人看见,对你的名声不好”女子的声音十分柔软,还带着些颤音,似乎又是紧张又是羞怯。
马上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那男子施了一礼,走了。
然后是一个更为清脆的声音:“小姐,那程公子走了”似乎是一个丫鬟。
“嗯,回去别说出去,母亲,回责怪的”女子的声音更见飘渺。
贞娘和闻樱都是一惊,她们都听出来那女子的声音了,那是薛家大小姐知秋。
那男子是谁?
贞娘猛然想起知秋看着戏台上抹眼泪的情形,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那男子,是程观蘋。
贞娘和闻樱都是聪明过人的女子,马上就从着间断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丫鬟如何认得出那男子姓程?戏台上浓妆重彩,卸了妆等闲人是认不出人的,何况薛家的花园子是内宅,男宾们都在前厅喝酒,可戏班子里的人不同于客人,是不可能跟宾客们一起吃酒的,一般都是安排在厢房耳房之类的地方,由管事陪着吃上几杯罢了,因为他们的身份也就如同于下人,他就算是吃醉酒也不可能逛到花园子里来的,何况那丫鬟月兑口而出的那句程公子,表示她们见过这位公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位薛家大小姐是特意在这里见这位程公子的。
贞娘和闻樱都蹙了眉,闺阁大户女子最忌与人有私,更何况是与戏子。但是大户人家中这类龌龊事情极多,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被人陷害,还是自己看上了主动勾引。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俩人相视一眼,带着丫鬟轻巧的离开了,而且都选择了将这件事避而不谈。
许家安置妥当刚刚适应江南的生活,转眼就到了中秋节,江南中秋讲究制船灯,搭灯塔,人们在自己家门口竖起高高的桅杆,挂上两个灯笼,或者用各种小灯搭成一个形状,讲究一点的人家会在船上挂满各种各样的灯笼称趁夜游湖,也有一些花楼在这晚进行花船比赛,选出本年的花魁来。本地还流传着一个风俗,未婚的姑娘家要去别人家的菜地偷葱偷菜,偷到了就意味着将来能嫁个好郎君。“偷着葱,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
范县丞和梁主簿包好了灯船,请了许知县一家趁夜游湖,同来的还有几个本地乡绅家眷,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上了两只船。前头的是老爷们的船,后面是女眷们的。
许怀安虽然出身大户,可半生清寒困顿,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别致优雅的江南士子风俗,很是喜欢,与范县丞、杜师爷等相谈甚欢。
女眷们自然以杜氏为中心,贞娘特意用心的给杜氏打扮,穿了件银红sè素绸褙子,上面若隐若现的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莲纹,下面是一条白sè马面裙,裙边三寸绣了苍绿sè竹叶压脚,头上梳了繁复的牡丹髻,头上首饰却很少,只戴了一朵碧玉做的梅花凤头簪,凤头衔着一串珠子下面颤颤巍巍坠了一颗蓝sè的水滴状宝石,正是杜大壮送的那颗。因为这一年来不用再cāo劳家事了,杜氏的面孔养的白皙了许多,柳眉杏眼的模样就更见清秀,加之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少妇的风韵楚楚,反而看上去更多了几许动人的姿sè。
女眷中就有几个交头接耳:“原以为夫人不过是个村姑,我瞧着倒很标致啊?是不是说错了?”
“村姑怎么了?村姑就不能有几分颜sè了?那许知县就这么一个夫人,想来这位夫人是有手段的”
王氏和杜氏常常往来,比较熟悉,拉着杜氏说的热闹,加上会来事的傅氏,口角伶俐的顾氏,一群人说的热闹。几个小姐们也都围着贞娘说笑,为了跟知县家的小姐交好,顾氏特意带来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薛闻樱和薛听荷,这两姐妹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闻樱艳丽,听荷清美,虽是姐妹xìng格却截然相反,闻樱jīng明爽利,颇似母亲,听荷内向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像父亲多些。薛家的两位小姐也来了,一个叫知秋,一个叫苓秋,两个小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正当豆蔻韶华,却端庄矜持,基本上是一直在微笑着听众人说笑,不发一言。倒是傅氏的小女儿,六岁的婉姐,和九岁的纯哥儿提着灯笼从船头到船位的疯跑,叽叽咯咯的玩的畅快。乔娘子不声不响默默的跟着,不错眼珠的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纯哥儿跌下船去,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贞娘看着夜sè如水,漫天星光,兼之月辉清华,满湖碧水,心中十分惬意,一边赏风景一边跟蕙兰道:“今儿月sè真好,我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的月光了”
“瞧你说的,怎么好像七老八十了似的?你才多大,就说的这么沧桑?”
贞娘一怔,低下头苦笑了下,心中的感慨不知不觉居然若口而出,是啊!自己前生兢兢业业,满月复心思,很少有心情去看月光,如今看着这样好的月sè,享受着清风拂面安静惬意的生活,忽然想起前世师傅月娘的话,这便是zìyóu吗?如果真的是,那么zìyóu,真好!
闻樱笑道:“大小姐是第一次看见我们南边游湖赏月的景吧?你们北方是怎样过中秋的呢?”
“也没怎样,不过是在院子里拜月,摆上很多水果月饼,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坐着,听听老人讲古,或者闲话家常罢了。”
“那岂不很没趣?”
贞娘笑了:“怎么没趣?一家子团圆就是极好的事情了,我们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忙碌奔波,很难得有个时候能一家子坐下来好好歇歇说说话,觉得很安静很舒服!”
蕙兰听母亲说过,这许知县原本只是个家境穷苦的读书人,跃了龙门才有了今rì的风光,想来这贞娘原本也是吃过苦的,她心底柔软,不免跟着觉得心酸,拍着贞娘手,轻轻的道:“如今都好了”
忽然听见杜氏低低的一声:“你说什么?”声音中有着不可置信的愤怒,贞娘耳朵尖,眼光一闪,看见母亲坐在那里脸sè铁青,不知发生了何事,眉头一皱,示意身边的暖语去那边看看,暖语一点头,轻盈的去了,不一会回来附在贞娘的耳朵上说了几句。
贞娘眯了眯眼,笑了起来,旁边的蕙兰见她笑的温柔艳丽,仿佛一夜chūn风吹得满城花开,却不知怎么让她浑身发冷,后背冒凉风。贞娘轻轻的跟暖语说了几句话,然后依然平静端庄的跟周围的几位小姐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