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冯素心毒药炼制极为不易,配料也十分复杂,因此在她之后很少有人使用,如今更是极为罕见。
刘氏听到龙姨娘一号脉就说出儿子所中之毒,顿时心中有了希望,急切问:“姐姐可能解此毒?”
龙姨娘摇摇脑袋:“解这毒得用以毒攻毒方法,这孩子身子太虚,此刻解毒他根本就撑不过去。”刘氏身子晃了一晃,身边婢女立刻扶住她,她颤抖这嗓子道:“那,那怎么办?”龙姨娘不以为然撇撇嘴道:“当然是先固本培元,让他身子缓一缓,再解毒啊!”刘氏犹如得了大赦一般,一个头磕在地上,哭道:“能救下儿子命,就是救了,以后就是恩人”
龙姨娘忙扶起她,道:“别谢,是们家相公看见这么诚心为儿子,有心给们家大少爷积福,才让过来看看,要谢啊,谢他吧!”刘氏一看杜大壮,身形高大,国字脸,看着浓眉大眼,气势粗豪,倒跟丈夫帮会里那些草莽汉子差不多,她原也是江湖中人,不讲那么多规矩,上前给杜大壮见礼,请他跟自己回漕帮总舵。
就这样,杜大壮和龙姨娘到了漕帮总舵,结识了廖成峰,龙姨娘这些rì都在认真为廖爵诊治,这龙姨娘虽然是苗女出身,对用毒一道却是天赋奇才,她先在廖爵身上下了一种蛊毒,用蛊虫将廖爵身上毒一点点吸出,聚集在一个地方,再用药物浸浴,让廖爵身体一点点强壮,采用以毒攻毒方式将蚀心一点点逼出来,每rì廖家倒出去洗澡水都是黑sè。
不得不说,这廖爵年纪虽小,却极有韧xìng和耐力,无论多么痛苦都咬牙忍受一声不吭,让龙姨娘很是怜惜。
贞娘听了事情经过,很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周大哥刚给们传信时候,们吓了一跳,想着爹怎么才出门就惹上了麻烦,谁知竟是这样好事,姨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啊!”刘氏笑道:“这是菩萨给缘分,是儿劫难满了,合该碰上了龙姐姐,救了儿逃出生天”
三个人正说这,婢女进来禀报:“大姑娘和二姑娘过来了!”刘氏忙让进来,一边跟贞娘解释道:“是两个侄女,知道今儿来了,就过来见见。”
门帘子一挑,进来两个十六七岁姑娘,一个鹅蛋脸,眉目清秀,穿着浅粉sè妆花缎夹袄,白sè马面裙,一个圆脸,杏眼,看着十分甜美,眉宇间英气勃勃,身段丰腴,穿着浅蓝sè素绸小袄,真紫sè绣缠枝牡丹花压脚挑线裙。
贞娘挑挑眉,这两个姑娘都不是很会打扮穿戴。
刘氏给她介绍道:“这两个是侄女,这个叫念慈,十七岁,这个小叫念恩,十五岁了。”又跟念慈和念恩说:“这是前儿跟们说,杜老爷儿媳妇,贞娘,们叫嫂子。”
念慈和念恩忙过来见礼,贞娘还礼,客气了几句。
念慈和念恩知道杜大壮两口子是表弟救命恩人,这贞娘既是杜家外甥女,又是儿媳妇,还是官家嫡出大小姐,身份跟她们这样平头百姓可不一样,神sè谈吐见就不免拘束了很多,好在贞娘xìng子沉静柔和,谈吐宽和,加之有些疲乏,刘氏瞧了,忙安排了丫鬟带贞娘一行去小憩一会。
龙姨娘亲自带着贞娘去了客房,两人说了一会体己话,龙姨娘见贞娘容sè疲惫,就让下人预备了洗澡水,让贞娘去去风尘,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去见了杜大壮和杜石头。
这边,贞娘等一走,刘念恩就放松下来,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跟姐姐小声道:“姐,瞧见了吗?她穿衣衫是月华缎啊!她头上戴那只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头花好漂亮,上面珊瑚是赤红sè,成sè真好!”那月华缎是上好绸缎,织布时夹了银线,布料在夜晚也能看见光华流动,华丽高贵,价钱也十分昂贵,每匹布要三十多两银子,这样布料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普通百姓只能看看罢了。
念慈白了她一眼,道:“眼皮子越发浅了,她是官家小姐,自然穿戴都是好,咱们不过是小门户,跟人家比什么?”
这刘氏家是山东文登县人,刘氏父亲是武林中人,年轻时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可家境平常。刘家就兄妹二人,刘氏自小也跟着父亲学过拳脚,后来跟了廖成峰,成了漕帮帮主夫人,家境才好了许多,刘氏兄长名叫刘志,因为妹妹缘故借着漕帮船做些小生意,可他天生不是个做生意料,赔多赚少,家境一般,好在刘氏时常接济,rì子才算过得下去,刘志生意做不好,可在女人上却有些脂粉缘,家中有一妻二妾,二子四女,刘念慈和念恩都是嫡出,刘志觉着女儿在文登这么个小地方找不到什么好婆家,就跟妹妹死活磨着让妹子给两个女儿寻个好人家,刘氏就这么一个哥哥,自己儿子身体不好,对侄女侄儿自然看重些,就答应了哥哥,将两个侄女接了过来。
扬州城百年繁华,来往生意人居多,也不乏大富大贵人家,刘氏托了媒人细细寻,正在给两个侄女找婆家。可刘家姐妹毕竟出身寻常,就算有漕帮夫人侄女头衔也不过是江湖草莽之流,普通人家娶媳妇要是贤惠能干本分,漕帮毕竟是江湖人,人家不敢招惹,富贵人家挑媳妇要身份、家世,更轮不上她们,就是挑妾室,也是要那容貌美丽,知书达理,会些琴棋书画,刘家姐妹一样都沾不上,刘氏找了一年也没有找到合适人家,因此十分发愁。
刘氏看看两个侄女,再想想刚刚看见贞娘,心里暗暗叹息,年纪相仿,可容貌出身,行动举止差何止一星半点?看来还是要给两个侄女寻个好教养嬷嬷,好生教导一番才是。
贞娘沐浴后靠在榻上小憩了片刻,忍冬拿了干毛巾给她绞头发,一边道:“少nǎinǎi可要吃些点心?瞧着您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可是胃口不好?”贞娘懒懒摆弄着手上冰玉镯子,点点头道:“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咱们是在人家做客,寻个丫鬟问问有没有,没有就让小厮出去买点回来!想吃点酸酸东西。”忍冬笑着答应出去了。
不一会,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了:“这里刘太太倒是十分细心人,刚一开口,那丫鬟就笑着说早就预备了,只是不知道少nǎinǎi这么快就沐浴完了,等着端上来给您尝尝呢,说是她们扬州最出名点心,还说她们nǎinǎi正在预备晚上宴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呢!”贞娘笑着点头,拿了一块蜂蜜酸枣糕吃了,果然胃口大开,又吃了两块才罢手。
晚上,廖成峰设宴招待杜大壮和杜石头,并请了帮中两个副帮主作陪,内宅中,刘氏也设了席面招待龙姨娘和贞娘,让念慈和念恩作陪,台上唱是余杭调名曲段《追鱼》。
刘氏出身武林,丈夫也是江湖中人,一些礼仪规矩都是这几年应酬些富商太太们才学会,好在龙姨娘和贞娘也不甚讲究这些,一边说笑一边看戏,倒也吃尽兴。念恩羡慕贞娘美丽,穿戴华丽,着意巴结:“嫂子,手镯子怎么是白sè?瞧着人家带都是碧sè才好啊?”贞娘微微一笑:“这是冰玉,越是颜sè浅才越好!”身后伺候忍冬唇角勾了勾,眼波中就带了一丝轻蔑。
台上扮演张珍小生唱到:“碧波潭碧波荡漾,桂花黄疏影横窗,空对此一轮明月,怎奈百转愁肠。”
贞娘很认真看戏,念慈见她听得认真,就问:“嫂子很喜欢看戏?”
“哦,是北方人,有些听不懂,少不得仔细听听。”
“听说北方喜欢弋阳腔?”
“是,们北边一般都听弋阳腔,有时也听元曲,不过普通百姓一般听不懂元曲,都是鬼人们好听!”贞娘解释道:“也是跟着一个朋友听过一次,听不大懂。”
元曲是宫廷中乐曲,要用很多乐器伴奏,由歌伎演唱,唱得都是现今流行诗人所做诗词,一般百姓很少能听懂,她也是在京城时凑巧跟着元敏听过一次,当然前世这种元曲她听多了,可毕竟她没有接受过高深琴棋书画教育,对元曲也只限于听听而已。
她反而比较喜欢余杭调,婉转清丽,曼妙动人。
第二rì,廖成峰就请了杜大壮一家去看酒楼,因为真味楼是贞娘陪嫁,自然要请贞娘做主,廖成峰看中地方在瘦西湖边上,杨柳绕堤,风景宜人,这酒楼是座三层小楼,飞檐朱瓦,十分jīng巧,廖成峰介绍道:“这里原本是座青楼,老板得罪了本地官绅,不得已将这楼卖了,杜老哥正巧看上了,就先买下来了,老哥哥对恩重如山,也没什么可以报答,这酒楼就当小弟送哥哥礼物,听闻侄儿媳妇经营了两座酒楼,想来对这个很擅长,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玩意,侄儿媳妇看看怎么样?”
贞娘四下瞧了瞧,见周围有集市,有很多店铺,知道这地点是个极好地方,这酒楼怕是不便宜,忙笑道:“这地点极好,开酒楼就是要地方好,客流多,只是让帮主破费了们过意不去”
廖成峰一挥手:“家姨娘救了儿子xìng命,就是恩人,何况这些rì子与老哥哥极为投缘,这点东西算什么?”
杜大壮人虽豪爽,脑子却不傻,拍了拍廖成峰肩膀笑道:“老弟,知道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让买个酒楼给,救儿子那是机缘巧合,他便步是儿子们该救也得救,来这些rì子,也看了带着这群兄弟讨生活不容易,这银子来出,酒楼算一半”
廖成峰自然不肯,两人来让推让了半晌,最后议定两家一家出一半银子,算两家合伙买卖,菜sè和师傅由杜家提供,在本地一些杂事由廖家应酬,赚了银子一分为二。
晚上,刘氏拿着契书小心收好,回头笑道:“让料定了?果然是咱们俩家一家一半,可高兴了?”
廖成峰躺在床上,揉了揉额角,笑道:“倒也不是小气,只是咱们虽然有个帮会名儿,可一年下来挣银子不过几百两,帮会中上千张嘴都要吃饭呢,官面上应酬也多,还得孝敬那些衙门里人,捞到咱们手上银子能有多少?何况这些年为了给爵儿治病,咱们赚得那些银子都买了药材请了大夫了,咱们手底下也没剩几个钱。这几年一直盘算着,给咱们家留条后路,将来辞了这帮主位置,咱们一家子不能喝西北风去吧?漕帮不过是指着这条运河赚点辛苦钱而已,没什么赚头,可做生意,咱们也不擅长,可巧,老天爷给送来这么个大哥,那真味楼差人打听过,味道好,客人多,在嘉定和苏州都十分红火,一年少说能赚上千两银子,那杜家也十分豪阔,在京城有铺子,在山东有庄子,是底子厚实人家,听说在嘉定光置办园子就花了七万两银子,这些rì子,跟杜老哥交往,品着这人也是个十分实诚人,他那儿子功夫相当好,人也厚道,跟这样人家合作,咱们家才能放心,赚点银子,将来也给儿子留下点家当才是!”
刘氏笑着偎到丈夫怀里,感觉前所未有轻松,儿子病大有起sè,也有了自己家买卖,她眉头舒展了好多,脸上笑容也轻松起来:“是啊,多亏聪明,也多亏菩萨保佑咱们遇到这么一家人啊”
不得不说,廖成峰是个十分有成算人,在此后两年内,廖家和杜家合作,在高邮、泰州、江都分别开了三家真味楼,生意都十分红火。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刘念恩倚在大迎枕上,一脸神往跟姐姐刘念慈说:“姐,今儿瞧见那杜家少爷了吗?”
今rì杜家合家出门,刘氏和刘家姐妹一直送到二门,正好遇到来接贞娘杜石头,念恩见杜石头长身玉立,身材伟岸,一张面孔俊美不凡,顿时心如鹿撞,一直看着杜石头扶着贞娘上车,还直勾勾盯着他背影。
念慈也见到了杜石头,说不动心是假,只是她毕竟比妹妹年纪大些,稳重些,见妹妹面如桃花,颜如秋水,含羞带怯模样,皱眉道:“可仔细了,那杜家少爷可不是咱们这样人能攀上!”念恩不服气道:“咱们怎么了?咱们好歹是漕帮帮主夫人侄女,咱们刘家也是武林中有些名头人家,不过是做个妾室,咱们身价清白,有什么攀不上?”念慈瞪了妹妹一眼,道:“一个闺中大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可是疯魔了不成?”念恩见姐姐动怒,忙涎着脸,撒娇道:“姐,这不是只有咱们俩吗?看杜家十分富贵,姑姑给咱们相看那些人家没有比得上,何况,看杜家少爷仪表堂堂,不像那些江南公子哥们个个瘦弱跟小鸡似,不若咱们求求姑姑,让姑姑跟龙姨娘说说,咱们姐妹一起嫁过去,不行吗?”
念慈气脸通红,一巴掌拍在妹妹脑袋上,怒道:“胡说什么呢?成rì异想天开!那杜家少nǎinǎi才过门不过三个月,哪里容许夫君纳妾,更何况,少nǎinǎi是官家小姐下嫁,又是少爷表妹,自幼情分,听闻杜家老爷对这个外甥女十分爱重,定亲时就买了个七万两银子宅院做添箱,这样地位,哪里是旁人能□去?就是少nǎinǎi进门三年不孕,杜家怕也只能让少nǎinǎi自己寻人给少爷收房,那会儿都多大了?就更不用提了。这会儿赶紧灭了这心思,安安生生等着姑姑给寻个小康之家,做个平头正脸娘子是正经。”
念恩听了姐姐话,想了半天,觉得十分有理,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俊美不凡男人,心里暗恨自个出身不好,又怨姑姑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一个合心婆家,辗转反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