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rì后,淇水小筑里。
温绍卿安静的看着面前神sè平静恭谨的女子,温言道:“等的胎像稳妥一些,就让来接,且放心好好养着就是”
似乎是没有听到这番话,贞娘微微一笑,安静的道:“相公自幼是个直白xìng子,为忠厚耿直,不擅心机,很多事情恐怕还要父亲一一指点,当年相公被困关外,曾经吃过很多苦,几乎丧命,至今身上还有很多伤,他们流落关外之时,曾经落草为寇,若父亲真想让相公入仕,这段经历怕是您要费费心将其抹去了。”
温绍卿一挑眉,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贞娘,不过十六岁的少妇,风姿嫣然,有着少妇的甜蜜和少女的纯真,可那双清明晶莹的眼睛,却似最深的井水,有着水波不兴的淡漠和洞彻世情的冷静。
微微皱眉,试探着问道:“希望恒儿入仕吗?”
贞娘一笑:“玉郎的事情,听说了,现下,父亲定是对相公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媳妇虽然出身寒微,也知道,男子汉立世,纵不能出将入相,也应存浩荡之志,行磊落之举,报效国家,光大门楣。”那名震大金,艳绝京都的“玉郎”温非池,前年随父亲参加一次与苗的战斗中受伤,双腿成残。听闻京都的少女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黯然落泪,争相拥挤温府的门前,希望能见到玉郎,或者听到玉郎痊愈的消息。可惜,这两年来,温家寻医问药,连宫中的太医都求了来,也没能治愈他的双腿,这件事成了温绍卿心头的最痛。
温绍卿心中刺痛,叹了口气:“原来也知道这件事,不错,们温家本就丁不甚兴旺,嫡出一脉,就只有非池和栎恒,现下,非池的腿,的确希望好好培养栎恒,那天校场看了,他的武艺非常好,假以时rì,定能成为一名出sè的将军,可做军中将领,并不仅仅是武艺好就可以的,军中关系盘根错节,即便有,他若想有好的脉,也需要依附功勋世家,,明白吗?”
温绍卿的话说的很慢,很艰涩,甚至有些愧疚,可他必须这样做,他告诉自己,温家的未来就恒儿的手上,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存善念,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必须被辜负和牺牲的。
贞娘冷冷一笑,红唇微微翘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媳妇明白,媳妇当长留江南,与父母为伴,并这里为相公rìrì焚香祷告,祈祷上苍护佑,相公能一顺百顺,事事如意!”
她缓缓一福,转身走了出去,金sè的霞光,羽衣般披她身上,烈烈金光,华光万丈,chūn风拂动她的发丝,裙裾,衣袂当风,仙姿飘逸,那一刻,身后的温绍卿有些怔忡,这女子如此冷静如此慧黠,也如此决然,若不是家世太过寒微,的确是个极其出sè的女子,配得上恒儿,可惜啊
贞娘仰头看着一树碧稠的桃树,不过几rì,桃花谢尽,已到暮chūn时节。
她仰着下颌,微微眯上了眼,有风卷着几朵残落的桃花盘旋逶迤而来,轻柔的落她的头上、肩上,她身后细白的手掌,轻轻的拈过,再吹一口气,那粉白的花瓣就悠悠的随着风飘了出去,地上已满是残红芳菲。
chūn,已尽了!
就这样吧,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成全,也,成全自己
昏黄的灯光下,贞娘一件件的折叠衣衫,神态安详平静,倒是身边跟着一起收拾行囊的忍冬和绣chūn,有些神sè黯然伤感、
“少nǎinǎi,少爷,什么时候来接?听说那些高门大户家里,伺候的婢女也都是绝sè”绣chūn到底忍不住,杜师爷的担忧也正是她心底的担忧。
贞娘笑笑,平静的说:“怎么那么爱cāo心?咱们给少爷做的那几双鞋裹进去没有?把他喜欢的那几件内衣翻出来,要松江布的,穿着舒服”
杜石头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不知怎么,他心里忽然有了不知名的酸楚,将妻子留江南养胎,自己跟着父亲会京城,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几个月后就能见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心里有那么深的不安?
“回来了!父亲带去应酬那些本地的官绅了,喝了酒吧?要不要喝点解酒的汤?熬了些酸笋汤,最是解酒的,要不要喝一碗?”灯光下女子的笑容明媚,声音甜糯,让听着就觉得安心舒服。一头乌压压的秀发随便的挽了个髻,一点装饰也没有,穿着件家常半旧的蜜合sè小袄,越发衬得眉翠唇红,面sè晶莹。
“没喝几盅,不用解酒汤了,绣chūn、忍冬,们都下去歇了吧!”杜石头月兑掉外衣,只穿着亵裤和内衣坐贞娘对面,也不吭声,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梗喉上。
“怎么了?”贞娘有些奇怪的问。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不安,说不出为什么”杜石头忽然问:“过一个多月,就来接,会等着吧?”
贞娘一惊,她从来没想过杜石头有这么敏锐的感觉,忙掩饰的一笑:“说什么呢?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杜石头搔搔脑袋,闷闷的道:“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总有种感觉,好像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贞娘放下手上的衣衫,低下头,觉得眼睛有点cháo湿,忙笑道:“别胡说,明儿就要上船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见到婆婆带问好,替请罪,等赶明儿去了,再亲自给她老家赔罪!”
杜石头躺床上,伸直了双腿,将头枕到手臂上,看着床顶的五蝠捧云镂空,出神的道:“说,娘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娘那样?她还记不记得?侯府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