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挣扎着支撑起上身,一双秀丽的眼睛泛出了血丝,看上去有些骇人,她直勾勾的盯着温非池,似乎想吧他咬死吞到肚子里去,她怨毒的尖声道:“讨厌我?要我的命?你来啊?现在就要了我的命啊?不就是为了那个贱人吗?那个贱人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你冲着她笑,还笑的那么开心?她死了,你就让我的腿折了,你怎么不杀了我给她陪葬啊?”
温非池眼睛眯了眯,眼神中的寒意更盛,他冷酷的看着妻子,半晌,才柔声细语的道:“贱人?茜玥是我妹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她是贱人,那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我妹妹再不好,也轮不到你说,这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设局让宁肃郡王勾引他,想让父亲杀了她,可她姨娘舍了xìng命保住了她,你又雇人去家庙暗杀了她,江氏,如果不是现在还有用,我早就了结了你,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早晚会去向茜玥忏悔你的罪,再等等,别着急”他的语气越发的温和起来,声音也越发的轻柔,好像他是在安慰着江氏,她的病早晚会好的一样,可那话语中的怨毒和冷酷却让人心生寒意。
江氏绝望的看着他,忽然惨淡的笑了起来,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床上,侧身伏在床上,像一只濒临死亡苟延残喘的动物,良久,她才抬起头,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凌乱的散在身后,她的眼睛有些充血,看上去血红血红的,十分吓人,她看着温非池之前坐着的地方,似乎没有意识到,温非池说完话就让人抬走了,那个地方此时空空的,事实上整个房间里也空空的,一个下人也没有,她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地方,神sè恍惚,笑意缱绻:“你讨厌我?不,你说假话,你怎么可能讨厌我?你是喜欢我的,从我十三岁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喜欢了我,是不是?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挡我的路,二姐不行,四公主也不行,谁都不行!那些女人,那些下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你是神一般的男子啊,她们都只是下奴才而已,给你穿衣服都不配,我替你打发了她们,你高不高兴?”她忽然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来,接着柔声细语道:“茜玥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贱人,你和她那么好干什么呢?寤生,好人儿,凡是配不上你的,哪怕是你妹妹,我都要替你打发了的,我是你妻子嘛,你待我那样好,我也要一心对你好”
寤生是温非池的字,据说他是常夫人梦中所得,因此有这样的表字。
在这样空寂的屋子中,这样神思恍惚却笑得温存的女子一个人在唱念做打般的柔情蜜意,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恐怖。
贞娘回到净语轩,蔷薇几个忙接出来,给贞娘解了衣衫换了家常藕荷sè四合如意纹的小袄。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看着十分臃肿,贞娘的腿和脚水肿的厉害,张嬷嬷说不碍事,很多妇人怀孕都会有些水肿,越是月份大,肿的越厉害,还说当年夫人怀二小姐的时候,腿肿的都透明了,什么鞋子都穿不下。虽然这样说,还是让曹嬷嬷rìrì煮了冬瓜排骨汤给贞娘排湿,叮嘱丫鬟每rì将贞娘的脚垫到高处。
贞娘靠在石青sè引枕上,腿下垫了杏sè妆化荣软垫,手上拿了几页纸看了看,这是温栎恒寄回来的第三封家书。
温栎恒走了两个多月,书信来的很勤,他的书读的不好,字写的也不怎么样,语句只能勉强算通顺,用词文雅这事就不必指望了,大约因为不耐烦写字,他的字写的很大,其实满满四五篇也没有几句话,大多是说在前线挺好,已经跟鞑靼人打了三场仗了,他十分高兴,领着他的一百多个手下打了一场伏击战,杀了一百多个敌人,俘虏了三百多个,被俘虏的人当中有一个鞑靼著名的勇士,叫兀勒赤,是什么草原雄鹰,被俘虏后很不服气,强烈要求挑战大金的勇士,为了鼓舞士气,军中的一位将军同意了,可这个什么雄鹰还真是武艺不错,尤其是一身摔跤的功夫,很刁钻,力气也大,一口气被他摔倒了七八个人,温栎恒怒了,上去跟他比试,结果赢了,在军中赢得了很多士兵的支持。他还沮丧的提及自己想打先锋的,被父亲残忍的拒绝了,只让他负责打一些不起眼的小型战役,还一定要在火枪营的后面上,可火枪营上了之后基本也不剩什么敌人了,他表示很郁闷
贞娘看着信,想到温栎恒此时一定孩子气一般的抱怨,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翘了起来,眼睛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在炕桌旁做针线的忍冬和素景就笑了起来。
“大少爷的信定是写到咱们少nǎinǎi的心坎上去了,要不怎么咱们少nǎinǎi一瞧就笑呢”
贞娘瞥了忍冬一眼,笑道:“就你是个鬼灵jīng!”
素景笑道:“nǎinǎi,这双鞋做的差不多了,你来试试,您若穿的了,我就将鞋帮和鞋底合上了。”贞娘的脚肿的厉害,原先的鞋根本穿不了,素景和柳儿是丫鬟中针线最好的,两个人rì夜赶工,给贞娘做了几双软底绣花鞋出来。
贞娘看了看那鞋帮,是大红的绒面,上面绣了鹦鹉衔桃,鞋帮上还绣了jīng致的折枝莲花纹,遂笑道:“哪里用的着这么jīng致的绣工”
素景将鞋底和鞋面套在贞娘的脚上试了试,觉得大小肥瘦都合适,才拿回来笑道:“也算不上有多jīng致,您没瞧见柳儿姐姐的那双,用的是缎子面,绣的是百福字,都是同sè的线,看上去若隐若现的,那才叫好看呢!”
绣chūn捧了一盘子点心进来,听见就笑道:“那双鞋我也见了,可、真是好功夫,nǎinǎi尝尝,这是崔嬷嬷新作的鹅油松瓤卷,正热着,您如今不怎么爱吃甜腻的,这个没放太多糖,吃着不腻!”
贞娘拿了一块尝了,觉得满口绵软鲜香,很喜欢,又吃了一块,才道:“你如今也是三个月的身孕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还派了个小丫头给你,怎么又来了?”素景和蔷薇就看了绣chūn一眼,心里很是羡慕,这绣chūn看上去不过是清秀而已,怎么命就那么好?嫁了个秀才,除了奴藉不说,在府里是少nǎinǎi跟前一等一的人,丈夫跟着少爷跟前做幕僚,将来有寸功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绣chūn就是有身份的主母了。
跟着大nǎinǎi来的这四个丫鬟,据说都是陪嫁,在娘家就伺候大nǎinǎi的,跟大nǎinǎi十分亲昵。绣chūn有了身孕,大nǎinǎi不放心让她自己在家,特意送了个粗使丫鬟过去伺候绣chūn。满院子的仆妇丫鬟都羡慕的直咂舌,说没见过这么得主子意的丫鬟。也有好事者偷偷在黎氏面前挑拨,可黎氏能说什么?儿媳妇自个掏钱养着满院子的丫鬟,人家自个的银子自己说的算,再说了,那绣chūn的丈夫此刻在自己丈夫儿子身边办事,媳妇一个人在家,多一些照顾也是为了给绣chūn体面,将来杜铭鹤回来只有无限感激的份,这样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那些闲话黎氏只当没听见,还特意赏了绣chūn一匹松江三梭布,说让她留着给孩子做小衣衫用。
绣chūn给贞娘见了礼,贞娘让她上炕做着,绣chūn笑嘻嘻的告了罪,依着炕沿坐下了。
一面絮絮的跟贞娘说起话来:“我在家里哪里耐得住,整rì在床上歪着腻歪的要命,还不如进来伺候nǎinǎi呢,我听说咱们太太要到了,想着问问少nǎinǎi,太太是住到咱们这里还是住到老宅子去?要不要我带人去打扫打扫?”
丫鬟里只有绣chūn是除了奴藉,可以在主子面前称“我”的。
贞娘就笑了起来,用指尖点点她道:“你可真真是个cāo心的命,我娘还要十多天才能到呢,你就急成这样,我爹派人捎信过来,说要住到老宅子去的,到的第二rì过来瞧我。我昨儿就让外院的管事寻人去了乐掌柜那儿,让他安排人去打扫了,老宅子也好几年没住了,很多东西都要换,乐掌柜是个心思细的,已经安排人去了,你啊,就好好呆着吧,都三个多月了,还惦记着去打扫?”
绣chūn呵呵的笑起来,忍冬道:“她就是个cāo心的命,总是闲不住的,杜姐夫是个读书人,万事不爱cāo心,家里从上到下都是她打理,先前有了身子还挑灯给姐夫缝衣服,那个认真劲啊”
绣chūn就横了她一眼,道:“nǎinǎi您看,忍冬这是羡慕我了,看来咱们得好好给忍冬挑了小女婿才成呢”
忍冬臊了个大红脸,啐道:“可见是成了人家娘子的人了,说话竟没个忌讳了”
一旁的蔷薇、柳儿、素景都跟着笑了起来,满屋子莺声燕语,倒显出十分的热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