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辅国公出殡过后就是三姑娘黎悦卿出门的rì子,镇南候府一片繁忙,贞娘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容易送走了三姑娘,贞娘靠在大引枕上美美的睡了一下午。
掌灯时分,贞娘被忍冬叫醒了,忍冬一头的汗,满脸焦灼,贞娘一见,一下子清醒了,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刚刚常夫人去见了夫人,不知说了什么,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什么?”贞娘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快,帮我梳洗去看母亲。”几个丫鬟忙上来帮忙。
贞娘的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惴惴不安,这段rì子常夫人一反常态的安静,她就觉得不安,果然还是出事了,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能让黎氏大受刺激,居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初熹阁中,灯火通明,贞娘一进去就见到了府医正给黎氏诊脉,她不便打扰,将刘嬷嬷拉到一旁,小声的问道:“母亲怎么了?常夫人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一下子晕过去了?”
刘嬷嬷抹着眼泪,一脸不安,哽咽着道:“常夫人说咱们家大少爷在前线失踪了”
贞娘仿佛被一个巨雷劈下,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几乎一下子坐在地上,刘嬷嬷忙扶住她,焦急的喊:“少nǎinǎi,少nǎinǎi,您怎么了?”
贞娘定了定神,脸sè煞白,心里仿佛被油煎一般的疼,明亮的灯火刺激着她的眼睛,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发现满屋子的仆妇都焦灼的看着自己,她死命的咬了一下嘴唇,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有如针刺般的疼痛让她越发的清醒,她忍住这疼痛,告诫自己,自己不能倒下,这会所有人都指着自己,自己不能慌,更不能乱了阵脚,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脊背,沉声问刘嬷嬷:““前线邸报还没有到,常夫人怎么会知道?”
“常夫人的哥哥是正二品的定国将军,就在咱们家侯爷手下任职,他传来消息说是大少爷的上司总兵罗进辉带领人马跟瓦剌人苦战时因为孤军深入被瓦拉人围困,侯爷命令大少爷带领一千人绕到敌人后方营救罗总兵,结果却失去了消息”刘嬷嬷哭的泣不成声,想自家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居然又丢了。
贞娘松了一口气,她了解温栎恒,在没有什么武功的情况下都能从瓦剌人手中逃月兑,何况他如今有着上好的武艺傍身,心中还有自己和孩子的念想,他心智坚毅,有着非凡的勇气,她绝不相信他会死在瓦剌人手上。
她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仆妇,神情严肃,厉声道:“大少爷只是失踪,没有确切的消息说是阵亡,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司其职,不要妄自揣测,散布谣言,如果有人不顾我的jǐng告,在府内擅自传播消息,统统杖责三十,撵出府去,各位都是在这府里的老人儿了,若真有犯事的,别怪我不顾你们的脸面!”
所有仆妇还从未见过这位温和的大少nǎinǎi这般声sè俱厉,忙都低了头,噤若寒蝉。
府医诊完脉,躬身禀报:“夫人没有大碍,刚才只是急怒攻心,小人开一副安神的药,让夫人吃了就好了。”
贞娘点点头,道:“辛苦大夫了,满月,你去跟着大夫拿药方,抓药。”
黎氏已经醒了,脑袋里轰隆隆的全是刚才常夫人得意恶毒的笑容:“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儿子失踪了,侯爷为了营救总兵罗进辉,让他带着一队人马绕到敌后方去,陷在敌营里的十个有十个是回不来的,哈哈哈,黎婉君,你恨不恨他?你好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又没了”
见贞娘来了,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孩子,孩子,我对不住你啊,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拼死反对,死也不能让恒儿去啊”
贞娘忙坐到床前,拿了帕子给黎氏擦拭眼泪,温言细语道:““母亲,当年相公在北边经商,曾经被鞑靼人抓住过,那会,他还没什么武功呢,不一样逃出来了?您放心,您每次上香,求的签文不都说相公是大难不死有后福的命吗?我相信他定会化险为夷的,再说,父亲也在前线,他绝对不会放弃相公的。”
黎氏这会心略定了些,听了贞娘的话,觉得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立刻挣扎着起来:“快,我要去给菩萨上香,只要我儿子能平安回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贞娘哭笑不得,劝黎氏好好休息,明天再上香也行,可黎氏十分坚持,这个时候,信仰已经是唯一能支撑她的东西了,贞娘只好让刘嬷嬷满月等扶着黎氏去了小佛堂,又出去劝慰了问询而来的三姑娘茜雪,带着人在府里各处巡查了一圈,才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净言轩。
一躺到炕上,贞娘立时觉得浑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抽走了,整个人仿佛虚月兑了一般一下子倒在了炕上,忍冬和绣chūn忙将她扶住:“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贞娘伏在炕上,眼泪落了下来,绣chūn和忍冬相视一眼,明白贞娘刚才只是强撑着,怕自个垮了,府里会乱,这会回到自己的地方,才敢痛哭一场。
忍冬看着贞娘即使落泪都不敢放声的模样,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绣chūn见她抽抽噎噎的,蹙眉道:“这会子够乱了,你又跟着哭什么?”忍冬抹了一把眼泪,道:“就是看着咱们小姐,觉得心疼,这一天到晚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咱们家姑娘够累了,还得看着这个,防着那个的,一个不留神,就有人给你添乱子。想想咱们先前在碧溪园的rì子多自在,这会儿虽说是贵妇人了,是人上人了,可这rì子过的没个安生的,还不如咱们原先的rì子呢”
绣chūn叹了口气,这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呢,单纯富足,衣食无忧的江南是她们最快活的一段rì子,那会儿,新婚的小姐和姑爷多开心啊,小姐的脸上每天都有笑容,姑爷每rì去学堂回来都不忘给小姐带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小姐换着花样给姑爷做好吃的,他们这些下人也过的轻松自在。如今进了侯府,时时刻刻都要绷着一根神经,对人对事要处处小心,生怕被人笑话,更怕被人算计,这rì子过的仿佛是裹了蜜糖的黄连,看着金堂玉马锦衣玉食,实际上心里的苦处只有自己知道。
绣chūn绞了手帕给贞娘擦了脸,劝道:“小姐,您都一rì没吃东西了,好歹得吃点啊”
贞娘闭上眼睛,苦笑道:“去给我下碗鸡丝面吧,我不能垮,我垮了,母亲自个更撑不住了”
绣chūn忙亲自去厨房下了鸡丝面,伺候着贞娘吃下,筷子刚放下,rǔ娘黄氏脸sè煞白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少nǎinǎi,小少爷不知怎么了,忽然又拉又吐,奴婢”
“哇”的一声,贞娘俯身将刚刚吃进去的面全吐了出来,绣chūn和忍冬急忙上前拍着背,一叠声的叫外面的丫鬟去请府医。
贞娘只觉得胃在抽搐,浑身大汗,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直奔儿子的房间,蔷薇几个都满脸焦灼的守着,贞娘看着摇篮里的儿子似乎已经陷入了昏睡,脑袋边还有刚刚呕吐出来的nǎi,脸sè煞白,眼角却通红,伸手一模,浑身滚烫,贞娘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炻哥儿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这样了?”
伺候炻哥儿的rǔ母黄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吓的跪在地上,黄氏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啊,上午还好好的,吃了nǎi还玩了一会,掌灯时给小少爷喂了一小勺兑了水的蛋黄,吃了不一会,小少爷就开始吐,还拉稀,身上也热了起来,奴婢害怕这才禀告少nǎinǎi的”
贞娘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只觉的小小的身子烧的滚烫,因为不舒服,孩子时不时的吭吭唧唧,还会在昏睡中哭上几声,贞娘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她抱着儿子,浑身发抖,压着嗓子问:“府医呢?”
府医被素景一溜风似的拽了来,忙给炻哥诊脉,可眉头却越发皱的紧了,好半晌,贞娘只觉得自己等的快发疯了,府医才道:“小少爷不是积食那么简单,是中了毒了。”
屋子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震惊了。
“中毒?”贞娘几乎不敢置信,有人给自己刚刚半岁的儿子下毒?天啊,是什么人这么没有人xìng?几乎一瞬间她就猜到了下毒的人是谁,她眼睛赤红,声音发颤:“可能解?”
府医摇摇头:“恕学生才疏学浅,这毒似乎十分稀罕,学生解不了!”
贞娘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只觉得心抽搐般的疼,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在极北的千年冰雪之下,儿子,她娇女敕的如同花瓣一般,活泼可爱的儿子,昨rì还因为自己不让他光着身子玩,冲着自己哇哇大叫,怎么会?怎么能?
她霍然抬头,冲绣chūn道:‘“去,让总管去请太医,再让人去通知乐掌柜,我舅舅和龙姨娘前儿捎信来说到了大兴了,这两rì就要进京,着人无论如何要寻到他们,这会就要宵禁了,咱们家在九城兵马司那儿有族人,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将我舅舅他们迎进城来,你去跟总管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多少银子,快去”
她话音还没落,黎氏就冲了进来,看着孙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几乎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怎么回事?炻哥儿怎么了?”
贞娘恍惚茫然的看着黎氏,忽然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娘,炻哥儿被人给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