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震耳欲聋的呼声中,黑煞神背后弹开几处暗门,四位身穿墨绿色符纹道袍的老者狼狈不堪先后跳出,他们手中同时亮起光芒,面含怒意对着小刀和蝎龙兽射出符刃火球。
“嗬?不是说比斗机关术?怎么还动上手了?”满嘴苦涩的钟离广根本没听清墨风说的话,望着黑煞神巨大躯体在蝎龙兽尾勒嘴啃下片片零碎,他和魁梧修者都觉心如刀割。
“住手啊……”四名钟离家道者目眦欲裂声似泣血,他们发出的大半招法都打中了蝎龙兽,可这头庞大妖兽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连连撕扯不停将黑煞神咬得稀烂。
周围呐喊让他们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但四人同时感到一股彻骨寒意。全身罩着黑甲的小刀停下砍斩转过头来,虽然看不见他双眼,那种凛然杀气却让这几位阴阳大成境界的道者瞬间心跳如鼓。
乌光一闪,小刀挥起不争悍然向着四名老者扑去,见他轻松突破十几面光盾,四名钟离家的道者心胆欲裂联手打出近千道闪耀符纹布了一道厚厚符墙,却在小刀全力冲击下顷刻土崩瓦解。
“咻咻咻……”数百道剑光尖啸着从四周巧妙兜来,虽在小刀劈斩下一一消失,总算挡住了他一往无前的绝杀之势。
“呼……”丢下双爪中的机关残骸,蝎龙兽扭身轮起长尾迎头砸落,四名道者躲闪不及只得闭目待死。一个魁梧身影横空而至,平托门板般巨形阔刀奋力迎上。
“铿……”粗重长尾抽在阔刀上发出一阵嗡嗡铮鸣,蝎龙兽冲近张开大口,魁梧修者振臂先将四位道者推离,横刀正好挡住它吐出的长舌。
空中黑莲鬼体晃动,衬着黑白光点和几道身影飞快围拢过来,率先冲至的钟离广连忙颤声大叫:“各位停手,我们只想救下几位兄弟,并无他意……”
“钟离广,是你说要比较机关术,先动手的也是他们几个,怎么着,你们这是想不认账喽?”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数名化生修者让斗场内立时平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望向钟离广等着听他的回答。
刻满皱纹的脸皮抽动一下,钟离广勉强挤出笑容:“当然不会,钟离家向来都是言出必行,既然小兄弟赢了这场比斗,江大少爷欠的债从此不提。”
“嘶啊……”蝎龙兽伸长脖子向着钟离家几人狰狞厉吼,小刀腾身踏上它背脊,褪下黑甲对着场中数万名修者高高举起长刀致意。
“阿图布……阿图布……”整整齐齐的高呼声又一次响彻全场,所有修者望着缓缓升空的蝎龙兽挥手狂跳狂叫,小刀甚至看到其中许多人情不自禁流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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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娘的怪了,明明跟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你小子顶多就是让他们赢了些仙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墨风坐在江家厅内啧啧称奇,他们从钟离广手中要了欠据出来那些观战修者就一路远远跟随,直到用过晚宴时至深夜,江家外面还有数千修者聚而未散。他们并未登门求见,估计是想在外面等着多看小刀一眼。
“也许世人就是如此,如果有人做着与他们同样的事,却能达到他们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难免会生出崇敬膜拜之心。”水灵儿想了想道:“灵儿观战时也觉惊魂动魄,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更加震撼。”
吕烈听了呵呵一笑:“诸位有所不知,斗场奇妙之处就在于此,一旦身临其境,不管谁胜谁负,观战者都会心神激荡难以自控。只是各位心有所系,这才感觉不到那种沉醉滋味。如果他们都如诸位一般冷静,我们兄弟可得改行了。”
大家说笑几句,水灵儿发觉小刀有些心不在焉:“张小刀,这回你满意了吧?两边都打了个够儿。雪姨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坐在厅角的焚身族老者脸色顿时惨白,他不顾蔡志旭摆手制止起身叫道:“张公子,您说过会帮我们,如果这样走了咱们焚身族怎么办?”
“公冶老伯,你不用着急,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小刀向公治老者点头示意,对着水灵儿歉然微笑:“灵儿,我这次不能和你一起回叠岩城了,你帮我给石前辈和雪姨带份贺礼吧。”
“为什么不去?你还要去哪里?”见水灵儿俏脸上尽是失望,小刀连忙温声解释:“我答应过公冶前辈和蔡先生,只要他们不与咱们为敌,就要想办法为焚身族改变一下现在的情况。”
“改变?难道小兄弟想去帮助焚身族?”吕家兄弟忍不住都笑了出来:“不可能的,整个玄火域都知道他们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你省了那份力气吧。”
吕烈看向焚身族老者:“公冶炀,你说说,是不是只需一点蝇头小利就会让他们出卖自己族人?一个个毫无骨气奴性十足,遇事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你已经折腾了几十年,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何必要自欺欺人?”
“你……”焚身族老者圆瞪双眼霍然站起,眉稍突突跳动却无言以对,只好闷哼一声重新坐下,见到他的颓丧模样,吕烈脸上不禁带了些同情。
“公冶家道术精深,本来可以独善其身自由自在,却非得为了什么奴约去和赤日城作对,你们满门被屠灭之时,焚身城内那些废物不是一样都在冷眼旁观?”
“几百年来,与你们公冶家同样下场的不止一个吧,焚身族可曾有过一点起色?他们只会越来越堕落。你修为未至化生还能再活几年?何必让那些年轻人跟着你白白送命?”
“这次你们毕竟帮了大忙,不如这样,你和蔡老弟在四方城定居下来,有烈焰堂和江家,赤日城一定不会过问,你们就踏踏实实过点儿好日子……”
公冶炀闭目再睁黯然站起:“张公子,吕堂主说的确属实情。人各有志,我们只求每年拿到一些仙元以谋复兴大计,其余的事就不劳烦您了。”
小刀连忙起身安慰:“晚辈决无毁约之意,一定竭尽所能帮助焚身一族。公冶前辈不要误会,还请坐下从长计议。”
见他们不听劝说,吕烈只好起身告辞:“我们兄弟就不耽误各位了,这两天修罗场清淡的很,咱们得去安排一下,等着那些家伙早点回来比试。”
江如海送吕氏兄弟出了门又回来,厅中诸人依旧一言不发,他见小刀抬头直直盯着自己,不由自主伸手抹了把脸:“大哥,你看我干什么?这事儿我也没办法……”
“这几日来,法目城翻身集市上的生意怎么样?”江如海被小刀的问话搞得迷迷糊糊:“翻身集市的生意?怎么咱们刚才是在谈这件事儿吗?”
“当然不好,从昨日就少了大半生意,今儿一整天更是几乎没开张。所有人都去看你的比试,集市上那些老伙计都抱怨说要是天天这样,法目城就得有一大半的商户喝西北风……”
看见小刀面露喜色,江如海实在模不着头脑,他正要再问后院突然传来声声啼哭,一位体态微胖的妇人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走入大厅,拉住他的手臂连声哀求:“如海,我知道你大哥从前对你不好,可他已经饿了几天几夜,你就放过他吧。”
江如海回手一拍脑门:“哎呀,我都忘了……,娘,你先别哭,谁也没说过不让大哥吃饭啊。”
那名妇人抹着眼泪叫道:“那些人一直守着你大哥,咱们家里的人不敢靠前,说什么他们也不理会,你再不管,如涛就活活饿死了。”
从那场激战之后,江如涛被御尸宗诸人关入后宅看守起来,这几天江如海光想着小刀比试的事儿,根本不记得还有一个亲生大哥关在后面。
盖羽董波两人心痛挚友过世对江如涛恨之入骨,这几天连一滴水也没让人送进房中,这些仆从无计可施,只好请了江家两兄弟的老娘前来说情。
江如海好言劝回娘亲也觉此事难以处置,见他目光望来墨风等人都转头避开,江佑福江佑禄也垂首不语。他连忙拉住小刀问道:“大哥,你说这事儿我该怎么办?”
小刀幽幽叹气:“虽然伯父之死和江家困局他难辞其咎,但那都是身边奸人暗中作祟所致。你们兄弟一场,就给他一次机会吧。”说罢他拍拍江如海肩头:“将心比心,如果换做你我也未必防备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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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小刀和江如海一起送水灵儿和墨风几人出城,回头望着后面小刀远去的身影,水灵儿难掩落寞之情:“墨爷爷,你和三位爷爷为什么不说留下来陪他?难道就不怕他有危险吗?”
墨风满脸惬意歪头倚在车厢内柔软靠垫之上:“危险?小灵儿,这些日子咱们几个老的都在想一件事,如果换成我们要杀那小子,应该怎样才能做到。”
见水灵儿满脸疑惑,墨风坐直身子和三位白袍老者相视一笑:“但是想了许久,我们都没有想出一个将他轻易杀掉的办法。”
看出水灵儿已经明白他们想法,墨风闭了双眼向后靠去:“无论是他还是那个炎魔,只要有护甲在身就不是寻常化生修者对付得了。若是加上那头大家伙,谁有危险还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