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雪仍然飘在空中,也落在大宅里的各处树上、地上、假山上,甚至是骷髅上。
厅堂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原本在厅堂里等候的蝶御宁和聂九月,不由得把头扭过去,看向入口处。
虽然明知道刚才那个管家是去后堂请主人,不可能会从前厅进来,但是他们俩看到走进来的这个人,却还是吃了一惊。
来人身披雪白的连帽大氅,看不清面目,但是那大氅却洁白得仿佛没有沾染一丝丝污迹,连雪花都稍逊几分。
那人进了厅堂,就月兑去大氅,里面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衫。
在四十年前,流行的还是旧式对襟衣衫,有宽大的衣袖和长到臀下的衣摆,宽大的裤子更是好像随时飘起一般。
那身大红的衣衫看上去极为乍眼,所以蝶御宁一时疏忽了看那人的面目,不过身边的聂九月忽然低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蝶御宁急忙扶住他,把他放在一旁的木椅上靠住,这才看向进来的那人。
不过这一看之下,蝶御宁心里也暗叫了一声可怖。
因为那人脸上纵横交错的都是疤痕,而且疤痕翻起,红黑相间,就和泥路上乱糟糟的车辙差不多。
而且那人的眼神十分麻木,明明看到了蝶御宁和聂九月的骇然,却仍然毫无反应地在另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自顾自地收拾衣袖,拍拍裤子。
蝶御宁忍着心中震惊,没有开口。
厅堂里的气氛十分奇怪,静寂中带着一种可怕。
幸好管家很快就跟在主人的后面出现,那主人家衣着华贵、面容慈祥,约有六十多岁,看上去十分正常,也带着几分热情好客。
管家道,“这就是我们程老爷。”
那程老爷笑道,“昨夜大雪,小儿恰巧有事外出,因此才发现了昏迷的二位。如今身体可有不适?饭食可否习惯?这位少年又是为何再次昏睡?”
蝶御宁急忙回道,“这是我侄儿,并没有什么不适,想必是昨天睡得少,所以又犯困了。”
程老爷颇有深意地点点说道,“年轻人,总贪睡的,无妨。”
蝶御宁留意到旁边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急忙说道,“我们叔侄俩也是为了多谢府上,因此才会前来拜谢的,既然府上还有客人,那我们先行告退!”
旁边红色衣衫的人忽然张口问道,“你为何不谢我?”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火炉里烧过,听起来十分可怕!
蝶御宁吃了一惊,看向红衣男子,那程老爷脸色一变,说道,“胡闹什么?快进屋去。”
程老爷的这句话,就让蝶御宁确认了一件事!那个红衣男人竟然就是昨天把他们带回来的人!也就是程老爷的口中的儿子!
不料红衣男子根本不听程老爷对话,而是用恐怖的眼神盯着蝶御宁,凶狠地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两眼圆瞪!
“你快回房去!”程老爷催促道,一边示意蝶御宁快走。
蝶御宁惊觉不对,急忙把聂九月扶起来就要离开。
没想到刚刚转身,就觉得背后一阵风席卷而来,还伴随着红衣男人厉喝,“我带回来的人,我要吃!”
最后一个人,似乎是被捂住了嘴而变得含糊。
但是蝶御宁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他心中发冷,更加用力地拖着聂九月朝厅堂外跑去。
只听得背后的厅堂里还不断地传来呼喝声、咒骂声,等蝶御宁离得远了,那声音才渐渐消失。
联想到各处见到的骷髅,还有看似废弃的园子里隐约出现的声音,蝶御宁当即做了一个决定,立刻离开这座宅子。
他趁无人注意,也顾不上雪还在下,就急急忙忙地背着聂九月朝外走。
他专挑没有声音的地方前进,渐渐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弱,好不容易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门,但是程老爷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壮士这是急着去哪儿?”
蝶御宁猛然回头,一下子就看到十几个人,站在程老爷的身后,每个人都穿着雪白的大氅,但是里面分明都穿着红色的衣衫,如今连程老爷的笑容看起来也让人浑身发冷。
蝶御宁根本不想回答,而是拼命朝那扇小门冲过去。
背后可怖的笑声、纷杂的脚步声,居然都没有跟过来。
直到他一脚踏出那扇门,觉得多少安全些,才顾上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那程老爷口中流着鲜血,眼神渐渐变得呆滞,因为他的身体上忽然出现了好几只手!
那些站在程老爷背后的人,居然用手做武器,穿透了程老爷的身体,导致了程老爷的死亡!
蝶御宁看得很清楚,程老爷眼里是一片死寂,而那十几个人眼中却是一片疯狂!
雪白的大氅丢在地上,没有人在意,上面沾满了鲜血,火红一片。
蝶御宁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只手把程老爷撕碎了,然后吞入了各自的月复中!
地面上只残留着血淋淋的骨头、血红的大氅,和许多只鲜红的手!
蝶御宁只觉得肚子里一片恶心,偏过头,直接吐出了早上吃的东西,手上不由得用力,把聂九月也掐醒了,聂九月浑浑噩噩回头看着,也是一阵干呕。蝶御宁不敢再多看,强忍着不适,带着聂九月拼命朝外跑去,直到天色快黑时,才走出了那片深林!
之后,两人都病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而聂九月在发烧过后,就忘记了最后看到的情形,但是蝶御宁却记得很清楚!
有一段时间,他看到七角形状的东西,甚至都会眼花,觉得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祭坛!
蝶御宁长舒一口气,他终于把四十年前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蝶轻霄脸色发白地问道,“爷爷,你是怎么告诉盈盈的?”
蝶御宁道,“我只说见到主人后,又遇见了几个疯子,要盈盈小心点。”
蝶轻霄赞同地点点头,“是不应该告诉盈盈!没想到程家居然这么可怕!”
在场的人都有些余悸,特别是聂九月,真没想到自己也见了那样血腥的现场。
只有小典仍然忙着操作机器。
“小装置被解除了!”小典忽然说道。
蝶御宁急忙追问道,“那盈盈怎么样?”
屏幕上的蓝点果然消失了,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橙黄色的点。
小典自信地说道,“虽然明显的发射源被解除了,但是第二套追踪器开始发挥作用了!”
蝶御宁这才安下心来,不过接着对蝶轻舟说道,“轻舟,这么等着我心急,你和轻霄去公司,找尽一切机会对付程氏集团,不管花费多少,我都要他们在明天日落之前破产!”
蝶轻舟难得地露出笑容,“爷爷,我早就等着你的命令了!”
蝶轻霄轻轻扶起蝶轻舟,说道,“爷爷,就看我们的吧!”
家人,不就是应该并肩战斗吗?
这一刻,连年幼的妹妹都敢去面对那个疯狂的人,他们俩又怎么能束手等待?
看着蝶轻舟和蝶轻霄走出去,蝶御宁忽然叹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聂九月道,“老爷,您永远都不老!您在我聂九月的心里,永远是我最信赖、也最强大的门主!”==分隔线==
蝶轻盈此刻站在程宥杰所提过的服装店里,穿上了一套崭新的裙子。
这条蓝色碎花的裙子是长袖束腰及膝的,似乎用了很轻薄的面料,穿上去很舒服,只是颜色却有些发乌,就好像蓝天上添了乌云一样。
旁边的女店员赞叹道,“客人穿上这条裙子真漂亮。”
程宥杰在一旁说道,“把外套拿来。”
女店员立刻又拿来了一件手工所做的白色蕾丝外套,蕾丝里似乎有什么在闪耀。
蝶轻盈轻皱了一下眉头,女店员立刻解释道,“蕾丝里有小钻石,是我们老板亲手缝制的。”
穿上白色外套,裙子的蓝色才稍微变得浅淡了一些。
“你现在满意了?我们应该坐下谈吧?”蝶轻盈问道。
程宥杰笑了笑,说道,“我保证,接下来的,是最后一站。”
蝶轻盈不解地看着程宥杰,程宥杰伸手想拉她的手,蝶轻盈立刻躲开,程宥杰无奈地说道,“上车。”
再次坐上了程宥杰的车,蝶轻盈正色道,“程宥杰,我来是找你谈判的吧?”
“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程宥杰发动了车子,扭头对蝶轻盈说道。
蝶轻盈心中一动,看来终于要到了摊牌的时候。
程宥杰开着车子,一直开到了市中心一家图书馆前面。
停车之后,程宥杰带着蝶轻盈走进图书馆,上了四楼,进了查资料的单间电脑室,然后启动了其中一台电脑,指着说道,“你先来看看你大哥和你的好朋友吧!”
蝶轻盈走到电脑前,一眼就看见了被捆在椅子上的蝶轻羽和楼青檬。
他们被绑架了三个多小时,现在蝶轻盈终于亲眼确定了他们的安全,不过她还是十分谨慎,“你让我大哥动动左手!”
程宥杰在键盘上按了一个键,说道,“让男人动左手。”
“是!”
然后,蝶轻盈看到大哥真的挥了一下手,这才放心,又问道,“我大哥听不到我们说话?”
程宥杰似笑非笑,“一切尽在我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