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假日，黄昏隆冬，空气冷冽清朗。
室外挑高十五米的攀岩场，聚集大大小小运动人潮。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门，室内是休闲餐厅，音响传来流行音乐，贩卖各式冷热饮料，有热狗、爆米花台，还有一些足球台、撞球台、桌球等游戏机。
这间俱乐部位在中部保警队办公室附近巷弄，老板是柯晓蓁的爸爸。她爸爸是退休警官，这间店算是退休后经营的副业，她妈妈则是单纯的家庭主妇，偶有空闲会在店里帮忙。
烨冬煦左手仍打着石膏，没办法玩攀岩，只能待在室内和冷旭民玩撞球，而且他手指受伤不灵光，频频输球。
而夏宇靓原本吃完热腾腾的姜汁豆花就要开车回家，成寒则顺道要送范茵茵回去。从豆花店出来，三人站在骑楼下一阵闲聊，范茵茵听说烨冬煦和柯晓蓁今天有聚会，立刻怂恿说：
“我们直接杀去那里，我来帮你监定一下柯晓蓁是什么咖。”
就因为这样，三人驱车前来这间运动俱乐部。
他们推开玻璃门，进入之后，刚选定一张空桌坐下，范茵茵月兑掉酒红色毛呢大衣，一袭黑色削肩贴身洋装完全展露她姣好诱人的身段，立刻吸引周遭男警官的目光。
还说要帮她监定柯晓蓁这个女人呢。岂料范茵茵刻意站起身，女神漫步般徐缓走向柜台，一路用那双羽睫浓密、水汪汪大眼眨呀眨，站定柜台边，托起可爱的脸腮仔细浏览饮料单，须臾光景，身边立刻引来好几个前来搭讪的男人。
真的好招摇。夏宇靓和成寒相视对看，两人摇头，无奈地笑了。
“你先生呢？”四顾张望，成寒好奇地说：“听他的名字听了好几年，我倒是没见过他的人，等一下有机会，你一定要好好介绍一下，让我见识一下你暗恋快十五年的对象长怎样。”
话刚落定，柯晓蓁拿着饮料单过来放在桌上，冷看夏宇靓一眼，淡淡问：
“两位喝什么？”一手拿帐单，一手拿笔，准备帮他们登记。
夏宇靓抬眼瞟她一眼，还没发话，倒是身边的成寒很惊讶地说：
“咦！你不是……那个……柯晓蓁吗？”成寒的女友杜芝琪和柯晓蓁是高中同班同学，他表情惊讶地望着柯晓蓁，好像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似的。
夏宇靓也很讶异，只见柯晓蓁不再冷漠，眼神热络地望向成寒。
“咦！对呀。原来你认识夏宇靓。”
“是呀，好巧。”他女友也在百货公司当柜姐，一直以来，他女友和柯晓蓁私交就不错，两人分属不同品牌化妆品的专柜小姐。“你今天没有加班，真好。芝琪今天还在工作。”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两人很讶异在这里相遇，热络闲聊起来，夏宇靓只好盯着饮料单，等他们讲完。
“奇怪，那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冷眼扫掠夏宇靓，柯晓蓁狐疑问起成寒。
“我们在同一个健康中心运动，认识很多年了。”成寒笑说。
这时，烨冬煦刚打完一局，休息时，忽然瞄到夏宇靓身影，很讶异，拿着撞球杆就直接走过来，眼眸盛满微笑，柔煦目光直瞅着她。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练瑜珈？”
“刚练完，我朋友想认识你。成寒——”夏宇靓拍轻身边的成寒一下。“他就是烨冬煦。”
“你好。”成寒彬彬有礼地站起身，很正式口吻：“烨先生，久仰大名。”
烨冬煦很想伸出手握一握，但他一手打石膏，另一手正拿着球杆，灿亮笑颜不变，声音清朗说：
“成先生，你不用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烨冬煦笑容阳光，五官俊帅，穿着深蓝色套头运动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肌肉紧实的手臂，肤色黝黑，一看就知道不是日光机晒出来的，人潇洒又很有男子气概。
光看烨冬煦的外表，成寒内心有点崇拜，也有点泄气。他怎么练也不可能练出那样的肌肉，而且他肤色黝黑得好自然，不像他的小麦肌肤，配上斯文的五官，相形之下就有点做作。
“你来得正好，我一直输，你帮我一下。”烨冬煦忽然把球杆递给夏宇靓。
她呆接过去，一头雾水，抬眼好笑地瞟看他。
“我哪会撞球。”
“我会。我帮你。”放下点饮料的单子和笔，柯晓蓁自告奋勇。
“不用了。”烨冬煦淡然拒绝，反而拉夏宇靓起身。“我教你，很简单。”
夏宇靓乖乖地被他扯走，两人都不管柯晓蓁背后刺刺的目光，走到撞球台，只见冷旭民正磨着球杆尖端皮头，看着烨冬煦说：
“时间还早，再打一局。”台面上的撞球他已经先排好了。
“好呀，谁怕谁，我找到帮手。”右手手掌轻推夏宇靓的背。“来，你先开球。”
“我哪会？”夏宇靓浅笑睐望他，露出颊侧可爱的酒窝。
烨冬煦教她先架好球杆，站在她身后指导她姿势，右手一下碰她的肩膀，一下又扶着她的腰，姿态亲昵，温热吐息忽地喷上她颈窝肌肤，惹她娇羞闪躲。
冷旭民冷冷挑眉，斜觑两人放电放到很不环保，好像电不用钱的样子。
“快点，开球要我等十分钟。”不耐烦。
“不要躲。眼睛直直看球，手用力就好。”烨冬煦拉她回来站好，作势轻推球杆一下，教她技巧。
夏宇靓不放心地回过脸睨他，他微扬唇角，魅惑笑了起来。
“试试看。”怂恿。
夏宇靓球杆用力向前推，撞击白色母球，一堆色球向四周胡乱弹跳，黑漆眼珠流露兴奋光彩，很得意地望着烨冬煦。
“很不错。”夸了一句，顺手搭上她的肩。仔细研究台面的球，指了指靠近球袋的绿球，说：“轻轻推这颗球就会进去。”教她球杆该架哪里。
两人一阵讨论，举止亲昵，互动增多，夏宇靓还真的撞进好几颗球，惹得烨冬煦频频大笑，后来一个小失误，被冷旭民趁机扳回，最后输球，两人还是玩得很开心。倒是冷旭民拿起啤酒，轻拍烨冬煦的肩，表情冷酷，奚落：
“你们两个卿卿我我，是想怎样？闪到我眼睛快瞎了，付我医药费，我要去看眼科。”
烨冬煦嘴角勾笑，反拍他一下。
“羡慕吗？何检察官还是不让你追？”揶揄回去。
“哼。”冷旭民不以为然，很酷地说：“是我不想跟她在一起。”
“最好是啦。”
是听说过冷旭民和她上司有暧昧，但夏宇靓这人不八卦，不会主动询问何昭颖的私人感情。冷旭民和烨冬煦正在闲聊，夏宇靓放下球杆，正想去找成寒和范茵茵。
刚转身，迎面差点撞上柯永宽，他长得很高大，五官威严，不算俊帅，眼眸聪慧凌厉，流露难以亲近、尊贵高傲的模样。
夏宇靓从没见过柯晓蓁的哥哥，只在电视萤幕上看过他召开记者会。乍然遇见，她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柯永宽黑眸神秘暧昧，第一句话说：
“夏检事官，很早以前我就听冬煦提起过你，当时他是怎么说的——”轻抚下颚，沉吟后说：“对了，你是他可爱的小妹妹。当时，我就想怎么不干脆介绍给我认识一下，然而不管我怎么要求，冬煦就是不肯。原来，他有私心，自己想拥有，难怪不准我碰你。”
话刚说完，他就伸出手来想和她握手；她已经对他说的话感到不舒服，正想不理他，他却忽然伸手搭肩，下一秒，烨冬煦走过来挡在他们中间，不客气地对柯永宽说：
“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不要找她麻烦。”语气充满警戒。
“看你紧张的，我哪有什么话？不过就是和夏小姐闲聊一下，连这样也不行吗？”利眸淡瞟，冷笑审视烨冬煦。
“你跟我妹在一起这么多年，都可以说分手就分手，现在突然和夏小姐结婚，我也是为夏小姐好，像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吗？夏小姐，这问题你曾经想过吗？”
话毕，柯永宽神秘兮兮凝视夏宇靓，她被盯得浑身不舒服，瞟向烨冬煦，只见他五官紧绷，眸光冷硬。
“你明知道我跟你妹是怎么分手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宇靓一点关系都没有，别硬扯上她。”
“看看你的模样，”柯永宽不屑地啧了一声。“冷静一点。我扯上她，你不开心？我只是为我妹妹打抱不平。而且，万一哪一天你也对她厌倦了，我可以接收她——”
烨冬煦猛然用右手狠推他胸膛，下一秒就想揍他，眼看两人就要干架。
“嘿！你们两个！”冷旭民先拉开烨冬煦。“够了！”然后，对柯永宽说：“你别太过分，少说两句不行吗？”
“我哪有说什么。”柯永宽冷笑一下，立刻抵赖。这时，柯晓蓁走向这里，他见到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妹说要帮冬煦开庆祝会。时间是什么时候？”后一句话问起他妹妹。
“下周日。刚好大家都放假。”柯晓蓁一来就想亲昵拉烨冬煦手臂，语音娇柔说：“冬煦，刚跟你提过，你别忘了时间。”
“不用了，没什么好庆祝的。”烨冬煦脸色依旧紧绷，目光深沉，主动挡开她的手。
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悦，只想立刻把夏宇靓带走，不想再让柯永宽找她麻烦。
柯晓蓁见他们要离开，轻跺脚，冷眼狠瞪夏宇靓，随即刻意忽略她，娇嗔对烨冬煦说：
“我已经和你政风室的同事约好了，他们也想帮你庆祝升上副主任。”
“几点？”冷旭民插嘴问。“庆祝当然要找我，顺便找队上的同事。”
“下星期日六点。”柯晓蓁答。
“那我可以参加吗？”成寒也走过来，听到有聚会，忽然问一声。
“可以呀。”柯晓蓁笑了笑，回应成寒，再望向烨冬煦，说：“你看大家都到了，你可别忘了来。”
“趁机介绍你的新婚妻子给大家认识。”冷旭民提醒他。
听冷旭民一说，烨冬煦更加无法断然拒绝，干脆勾起夏宇靓的肩膀，顺势亲昵将她搂入胸怀，嘴角漾开一抹灿亮的微笑，面容微低直瞅着她，温柔说：
“也好。顺便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大家，不然很多人不知道我们结婚了。”指尖有意无意地抚触她脸颊的笑窝。
夏宇靓抬睫瞟看他，微感羞赧，只见他眼神定定直瞅着她，唇角流露一样魅惑人心的微笑，她双眸浮现幸福光彩，浅笑说：“好呀。”
他们两人当众放闪，柯晓蓁不悦，显露愤恨；柯永宽倒是莫测高深，流露冷笑。
面对他们兄妹俩，夏宇靓微感忐忑不安。烨冬煦则坦然无畏，搂着夏宇靓，正面迎视他们。
他们的未来会不会乐观明朗？其实，夏宇靓有些害怕、担心，但烨冬煦隐隐散发强悍守护的力量。她不想因此怯懦，为了他们的爱情，决定坚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