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正平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隔壁‘啪’的一盆洗脸水倒出来,虽然没有泼到正平的身上,但是还是有些水沫飞溅过来,正平抬起头,看着隔壁的那个女人,弱弱的叫声:“王婶!”
那个跛脚的女人没有给正平什么好脸色,轻轻哼了一声,嘴都翘到天上去了,仇视了正平一眼,就像有杀父之仇似的。然后她转身进屋,由于腿脚有些不方便,进屋的动作很慢。
这个女人是正平的邻居,正平叫她王婶,王婶嫁过来10年了,她好像和正平家有仇似的,这么年来,虽然正平一家人对她很友好,但是她却没有给过正平一家一个好眼色,没有事情就喜欢指桑骂槐指着正平一家人骂,正平不喜欢她,但是还是尊敬的叫她“王婶”,因为妈妈跟他说过,不论王婶如何,他都不能和王婶相顶撞,更要尊敬王婶。
王婶走后,正平继续劈着柴火,这劈柴火是男人干的活,自己多干一点,妈妈和女乃女乃就少干一点!正平想着。
这时候,隔壁的男人挑着一对粪桶,提着个篮子回来了,貌似天还没有亮,他就开始出门劳作了,这就是庄稼人的命,日出而作,日落也难得休息。
那个男人比正平矮了半个头,脸上尽是太阳和岁月留下的痕迹,皱纹一道一道的,穿的也是一身破破旧旧的衣服,他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工,叫王志国,正平叫他王叔,他是个待正平如父亲一样的男人,在正平的内心深处,父亲的影子就是王叔。
王叔放下粪桶,拿出篮子里面的两根黄瓜,走到正平的身边,心虚的说:“正平啊,这两根黄瓜你留着上学的路上吃。”
正平正准备说不要了,这时候这个男人极快的对自己的家门口看了看,看到门口没有人之后,极其迅速的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点什么,塞到正平的口袋里面,小声的说:“给你买书的!”男人一副做贼的样子。这时候,他们都听到王婶走过来的脚步音。
“哎哟,妈妈,我摔了……呜呜呜……”隔壁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那是王叔的女儿甜甜的声音。
正平正想推辞,王叔紧张的又看了看自己家门口,对正平使了个眼色,正平很快的领会了王叔的意思,没有再推辞,紧紧捂住自己的口袋,王叔很快朝自己家走去。
这时候,王婶才抱着个小女孩从屋里赶出来,也到门口了,男人尴尬的朝正平说:“黄瓜路上渴了吃啊!”幸亏刚才甜甜摔了一跤,叫住了王婶,要不然刚才的那一幕了就在王婶的眼前现场直播了,那样的话事情就大了。
正平微笑着:“诶,知道了!”正平目送着王叔和王婶进了家门
王叔和王婶进屋后,正平听到隔壁屋子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男人故意压低声音,听不清说些什么,女人故意扯着嗓子:“人家地里不长黄瓜啊?你就作吧!家都被你搬空了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了我带着甜甜走,我不跟你过了……呜呜呜…….”
小甜甜在父母的争吵中哭泣:“不要吵了……你们不要吵了……呜呜呜……”
正平揣着口袋,他很激动,进了自己家屋子,数了数,一共是500块,王叔常常塞钱给他,5块,10块都有过,每当开学的时候,王叔会塞个100或者50的。
其实王叔以前都不是亲自塞钱给他,是让小甜甜带过来的,王婶不高兴,王叔也很少对正平一家人表现出关心。经常,小甜甜来正平家玩的时候,就把正平拉到房间里,拿出口袋里面的钱,说:“爸爸给你的”
正平不太想要,但是的确不想辜负王叔的心意,也不想辜负甜甜的好意,更重要的是,这些五块、十块的赞助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每次他模着甜甜的头,热泪盈眶的说:“谢谢甜甜回去谢谢你爸爸”
甜甜说:“哥哥,你是要考大学的,甜甜也要考大学”
在王叔的资助下,正平在学校里也能够买瓶汽水,还经常给甜甜买点吃的零食的,呵呵,小甜甜也受益在其中。
这次500块的数目太大了,王叔不敢让小甜甜帮忙传递,怕她弄丢了王叔太老实,做贼心虚,差点被王婶抓了个现行。
这次他上高中,一定是王叔知道高中的学费贵,一次性给了他500。500在当时,不仅对正平,对正平家,对王叔家都是一笔巨款。那时候一个男人在工地上汗流浃背的忙一天,工资也才15块。
在王叔家里,是王婶掌握着经济大权,王叔在工地上打工,农忙的时候才回来,王婶把王叔的钱看的很紧,这500块应该是王叔多干了好多私活,少吃了好几顿午餐省下来的吧!正平心里感动不已。
王叔和父亲这个两个概念,对正平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每当遇到困难,他除了想到妈妈和女乃女乃,他知道还有王叔在后面挺着。
他走进房间,妈妈正在给他缝被子,妈妈小心的一针一针的缝着,一会儿把针在耳旁的头发上擦一下,动作很熟练,也很优雅。
妈妈38了,叫王翠菊,她穿着朴实,虽然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喘不过起来,但是看上去依旧是个美丽的农村妇女,皮肤白皙,身材清瘦,头发乌黑,五官精致。
正平没有见过父亲长的什么模样,大家都说他长的像妈妈,正平很骄傲遗传了妈妈所有的优点。其实正平也遗传了父亲所有的优点,父亲当年就是一个帅的一塌糊涂的男人。
妈妈轻轻的问道:“王叔给你钱了?”妈妈没有抬头,依旧小心的缝着被子,一针一针的用心缝着妈妈从王叔给黄瓜的话语中听出来王叔给正平钱了。王叔和王婶在隔壁吵着,想必是王婶也听了出来,王叔太老实了。
正平:“嗯,五百。”正平小心的回答着妈妈,坐在妈妈的身边,模着妈妈正在缝着的被子。他看着妈妈专注的样子,很想问一句:妈妈,当年你为什么不跟王叔结婚呢?正平没有问出口,怕妈妈生气。
小时候,王叔家和正平家是隔壁,基本上这屋发生什么动静,那屋都知道。王叔对正平、妈妈、还有女乃女乃都是极好的,大家都知道一个原因:王叔喜欢正平妈妈。
刚开始的时候,正平妈妈是抗拒王叔的喜欢的,但是王叔依旧把这个家里男人干的活都给揽了,看到正平妈妈不高兴,王叔把对妈妈的好全部放在正平的身上,就好像他仅仅只是特别喜欢正平的样子。其实对正平好,就是对正平妈妈好。
每当有人说闲话的时候,王叔总是很委屈的说:“小正平是我的侄儿啊,我和他爸一起长大的,我疼我侄儿也有错啊!”妈妈和王叔的距离保持的很远,让大家也找不到什么话柄。
逐渐的,妈妈对王叔的抗拒没有了,她开始给王叔补衣服,纳鞋子,让王叔看到了很多的希望,大家都认为他们会结婚,正平也这样认为过,但是他们始终没有结婚,正平知道是妈妈坚决不同意,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同意。
10年前,在王叔等了正平妈妈八年后,在王叔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情况下,在王叔父母的安排下,王叔和一个跛脚的女人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甜甜,快10岁了,从那以后,基本上王叔就和妈妈没有再说过话,也许是不想让王婶多想吧。
但是王叔依旧对正平好,帮正平家里干活,为此王婶常常找王叔吵架,虽然王叔和妈妈之间清清白白的,王婶依旧受不了。这不怪王婶,哪个女人看到丈夫这样不伤心不难过呢?
女乃女乃知道王叔喜欢妈妈,以前她也劝过妈妈,妈妈每次都说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还嫁人啊?只要正平好好学习,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王叔和王婶结婚后,正平从妈妈的脸上也读出了许多的哀怨,虽然妈妈表现的很坚强,但是依旧没有瞒过正平的眼睛。
妈妈看着正平若有所思,说:“王叔的钱你留着,回头妈妈再给你400,交完学费850,还剩50你留着买书吃饭,我把你舅家借来的500块给还了。”
正平:“嗯!我知道。”
正平850元的学费,让妈妈和女乃女乃头痛了好久,卖了好多只鸡,卖了一头没有到出栏时间的小猪仔,还看尽舅舅的脸色借了500块,才凑齐的,妈妈很坚强,不到困难时是不会求舅舅的。还好,这下舅舅家借来的钱可以还掉了,妈妈再也不用低声下气了。
正平的学费是妈妈和女乃女乃用一个一个鸡蛋,一斤一斤黄豆和一袋一袋稻米卖掉换来的。当然正平的学费里面也有王叔的血汗。
妈妈语重心长的说:“正平,王叔的恩情你要记着,你要好好学习,对你王叔好,对王婶好,对甜甜好。”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平。
正平一脸的凝重,说:“我知道了,妈妈,刚才王叔和王婶又吵架了。”正平似乎想引出妈妈为什么不和王叔结婚的话题。
妈妈看着正平的眼睛,说:“等你读书出来了,我们就不用再靠着王叔了,那样你王婶就不会生气了,不要怪你王婶,妈妈没有本事,让你和王叔受委屈,让你王婶生气。”
从妈妈的口气听来,她不想看到王叔和王婶吵架,她已经努力做到了不和王叔说话、见面,但是她不能做到完完全全拒绝王叔的好意,不是要占小便宜,是因为家里的确困难,不得不依赖王叔。
如果不是因为正平,妈妈肯定不会接受王叔的任何东西和帮助。这都是为了正平。对于王婶的嫉恨,她也无能为力。
正平看着妈妈,懂事的握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妈妈欣慰的点点头,但是没有抬起头,说:“等女乃女乃回来就吃饭了。”
正平起身说:“我去劈柴。”
正平知道妈妈不抬头是因为她的眼睛湿润了,她不想让正平看到她眼眶里面的泪水。爸爸死了这么多年了,妈妈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